我在臨床上很喜歡用小柴胡湯,問診的時候常會問:“你嘴巴里有沒有明顯的苦味?”如果病人說“有”,我就會很興奮,因為柴胡劑又可以派上用場了!!
這樣用藥會有一定的效果,但也有部分沒有效果的。
雖然我讀《傷寒論》上百遍,但我從未深究過口苦的原因。
口苦到底能反映什么問題?臨床上如何看待口苦這個癥狀?
口苦不是柴胡證
口苦,是少陽病的主要癥狀之一。“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張仲景還說:“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
劉渡舟也說過:“小柴胡湯,少陽病主方也。少陽諸證,以口苦為第一證。”
所以,我也曾把口苦當作柴胡劑的主癥。臨床上見到口苦,就用柴胡劑。但是,當臨床效果不好的時候,我總是會疑惑不已。
為什么有的人口苦,用小柴胡湯后卻無效呢?
深入研究才發現,口苦并非小柴胡湯證的主要癥狀。口苦,只是少陽病的主癥之一。但少陽病不等于小柴胡湯證。
而且《傷寒論》全書有關小柴胡湯的條文中都是以“胸脅苦滿、喜嘔、發熱”等癥狀為主,并沒有提及到“口苦”。
醫案一
張某,男,45歲。口苦、咽干1年余,前醫多以小柴胡湯加減而無效。
患者平時性情急躁,時有頭昏目眩、心煩烘熱、寐夢紛擾、納差等癥,舌苔薄膩,脈濡帶數。診斷為脾腎兩虛。
處方:生、熟地各15克,山茱萸、山藥、女貞子、早蓮草各12克,黨參20克,茯苓10克,炙甘草、陳皮、遠志、五味子各6克,棗仁15克。
服藥10劑后口苦咽干消失,諸癥痊愈。--《口苦治驗談》
可見,口苦并不是使用柴胡劑的金指標。
口苦不是熱證
還有很多醫家認為口苦就是熱證。我也曾以為凡是有口苦這個癥狀就是有熱,就要用黃芩之類的清膽熱藥。
如《廣溫疫論》說:“口苦為熱證的據,每遇證狀模糊,寒熱莫辨,必借此以決之。”
秦伯未也說:“膽熱或肝熱證,多見口苦,治宜龍膽瀉肝湯加減。”
但深究下去,終歸是不太對的。但其實很多虛寒證也可以見到口苦。
《千金要方》記載:“肝虛寒,勞損,口苦......”
《圣濟總錄》也說:“膽虛生寒,氣溢胸膈,頭眩口苦,常喜太息....”
醫案二
候某,女,35歲。因口苦1月余就診。經常口苦,脅腹脹滿,腸鳴漉漉,不欲食,氣短乏力,大便溏。脈沉細滑,舌質淡白,邊有齒痕,苔白潤。
根據脈證分析,證屬中焦陽虛,氣不化水,水飲內停,土壅木郁。
以苓桂術甘湯加味:茯苓、桂枝、白術、黨參各10克,炙甘草、吳茱萸各4克。
服藥后,口苦消失,諸證悉除。--《口苦不盡屬熱》
醫案三
一女性,就診時天氣溫和,患者仍衣著冬服還嫌不能御寒。
自訴近兩月來口苦發澀日漸加重,晨起尤甚,且吐痰涎,每日約2杯之多。時口渴,但不思飲,其面色晦滯,便溏。苔白膩而滑,舌質淡白,脈沉細無力。
此為中焦虛寒,痰濕內盛,肝木乘脾,清陽被遏使然。
方投附子理中湯合平胃、痛瀉諸方溫運中陽,祛除痰濕,扶土抑木。
服藥過程中隨著病情的改善,口苦由重轉輕,最終消除。--《口苦說異》
所以,不要一見到口苦,就用苦寒清熱之藥,而損傷陽氣。口苦作為一個單獨的癥狀,背后隱藏著或寒或熱的病機,這就需要我們四診合參來考慮。
病位不一定在肝膽
“苦為膽之味”,而肝與膽相表里,所以很多人見到口苦,就認為是肝膽的問題。但在臨床上,五臟六腑均可令人口苦,不獨在肝膽!
醫案四
李某,男,63歲。昨天因工作繁忙,導致今日早晨四時許醒來即覺頭暈不能入睡,經用西藥未能緩解,伴口苦、納差,肢麻乏力,口無穢氣,二便自調,身胖面白肌肉松弛,舌質嫩色淡,邊有紫色瘀斑,苔白薄,脈細弱。
此年高氣血不足,心脾兩虧,兼絡脈瘀阻。
用歸脾湯加味:黃芪10克,黨參10克,白術10克,當歸10克,茯苓10克,棗仁10克,龍眼肉10克,木香3克,丹參10克,川芎10克,甘草5克。
服藥兩劑,口苦、眩暈消失。
以上案例是從心脾來治療口苦。也有很多從腎、脾胃來論治口苦的案例,我就不一一舉例了。
那既然口苦不是熱,不是柴胡證,也不一定是肝膽的問題。那口苦到底有什么診斷價值?到底代表什么?
《靈樞》說:“膽液泄則口苦”。
所以我認為,口苦就是膽濁上逆。濁氣宜降,清氣宜升;膽氣宜降,肝氣宜升。
而導致膽濁上逆的原因有很多,臨床是比較多見的就是柴胡證、熱證。但虛寒證、脾胃虛弱、水不涵木等都可以導致膽濁不降,都可以出現口苦。
所以,見到口苦,可以得出的結論就是,膽濁不降,升降失調了。具體原因,還要根據其他癥狀、舌脈一起來考慮。
我們可以優先考慮柴胡證、熱證,但又不能拘泥于此。
|癥狀研究|
一葉障目,是臨床上誤診的主要原因之一。臨床上容易被很多癥狀誤導,如見到五心煩熱就以為是陰虛,見到口苦就以為是肝膽熱,見到舌苔黃厚膩就以為是濕熱。所以本專題就選一些有誤導性的癥狀來研究探討。希望對大家有些許幫助吧。
聲明:本文為恒之原創文章,僅代表個人觀點。歡迎留言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