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司馬衍
明帝對后事的安排不可謂不盡心,然而人在的時候明帝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控局勢,別再說人沒了的時候。庾亮和王導很快聯合起來,明帝的葬禮還沒結束便指使親信上書請求皇太后庾文君臨朝聽政,事實證明司馬家諸王的政治斗爭智慧已經在司馬懿父子篡魏那會兒用光了,頭號輔政大臣司馬羕沒有多想,順著群臣的意思表達了支持,庾太后這樣在明帝去世后沒幾天便成了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這可是明帝的遺詔里所沒有的。庾太后聽政當天便進一步修改了明帝的規劃,將之前任虛職的王導擔任握有實權的錄尚書事,與擔任中書令的庾亮分別把持最有實權的尚書省和中書省,直接將太宰司馬羕架空,作為補償,將之前受到貶黜的虞胤和司馬宗等人也升了官,并增授了一些虛職,司馬氏諸王此時追悔莫及。包括其他輔政大臣在內的人們都開始了站隊,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時年輕的庾亮風頭正盛,比老而彌堅的王導還要更強一些,引來眾人紛紛投靠,憑著皇太后和中書令的聲名庾家開始掌控建康朝廷。
東晉官員
朝堂之事讓人心煩不已,充滿爾虞我詐,各個忙個不停,溫嶠感嘆確實是更莊重的庾亮比自己適合從政,自己的拳拳愛國之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連自己都感受不到了,反正什么都管不了,誰也不會聽自己的,當好自己的丹陽尹就行了。很快,他連丹陽尹也當不了了。
咸寧元年(公元326年)七月,江州刺史應詹病逝,作為庾亮掌控各州防備地方軍閥計劃的一部分,一直消極怠工的溫嶠被派去擔任江州刺史。溫嶠早就討厭這個名利場了,也不喜歡名不副實的輔政大臣的角色,對出鎮地方求之不得。從丹陽尹轉任刺史絕對是升職了,升到了姨丈劉琨曾經做到的位置,溫嶠心里還是挺激動的。
江州
當時的江州包括現今的江西大部和福建、浙江部分地區,位于建康和陶侃的荊州之間,是建康南部的屏障,而且也是江左安置北方流民的重要區域,盡管十幾年前這里還只是邊荒,此時已是東晉朝廷僅次于揚州和荊州的第三大州。庾亮讓溫嶠來掌控和治理這個大州,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屏衛建康的西南方向,說白了就是戒備上游的陶侃。
來到治所武昌,溫嶠開始自己的施政,感受一把自己的一言堂,武昌曾經是王敦的大本營,還有很多王敦的遺跡,溫嶠發現府衙里竟然還有王敦的畫像,當即就叫人給摘了,講究政治正確可不是現代人的專利。
離開建康是為了逃避煩人的爾虞我詐,來到江州可就不能為了逃避而什么都不干了。溫嶠需要迅速整頓地方,訓練軍隊,真正地拱衛建康,好在江州地面就有不少他以前的熟人,豫章太守劉胤是之前跟溫嶠一起南渡的,早就認識,這次就調給溫嶠當軍司,西陽太守鄧岳是王敦的老部下,和溫嶠也共過事。地方大員有熟人這就好辦多了,溫嶠個人魅力沒得說,很快就將各地郡守收服,并招募整合出一支戰力不俗的軍隊。
同時溫嶠為了了解各地詳細情況,親自巡視各郡,豫章是江州中武昌之外另一重鎮,位于現在的南昌地區,在江州的十個郡中人口最多,經濟文化也最繁榮。溫嶠在這里祭拜了南州高士徐孺子的墓,徐孺子是豫章的東漢名士,恭儉義讓,淡泊明志,為天下人所敬服,溫嶠拜祭他也是向全州表明了自己以德施政的愿景,這也為溫嶠贏得了仁義的美名。
徐孺子
溫嶠通過這次巡視豫章也認識到了豫章在江州乃至整個江左的重要地位,重要性不亞于緊挨荊州的武昌,為了加強對豫章的治理,溫嶠又做了件出人意表的事兒,溫嶠上疏朝廷請求為江州增設一名單車刺史。他在奏折中說自古以來治理一州都是一文一武搭配,互相制衡,豫章需要重點治理,正好增設一位文職主管駐守。在這動蕩年代,地方大員全權掌控地方,不只是出于地方軍閥的私心,也是中央更有效守衛疆土的需要,一州刺史都是唯恐自己權力不夠,還是頭一次由刺史主動提出給自己削權的。一旦行使此策建康朝廷一是擔心會刺激到陶侃等地方大員,二是許多地方大員和朝廷里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也不想削弱自己人,所以奏折也就沒批。溫嶠想法是挺好,既為自己減輕了壓力,也為國家盡了忠,怎奈他這一封奏折打擊面太大,弄的上頭不敢答應。溫嶠也知道自己動作可能太大了,被否了奏折也沒當回事,或許他也是想就著這個由頭發泄下對當前出現軍閥割據苗頭的不滿吧。
陶侃
說軍閥割據,就不得不說鄰居荊州刺史陶侃,陶侃是江左本地人,雖出身寒門但愣是靠自己一身戰功拿到刺史的職位,在這個年代殊為難得,在王敦都督荊州之前在荊州和江州地面就已闖下赫赫威名,所以陶侃雖然擔任荊州刺史不到兩年,卻已徹底驅除王家的舊勢力,把荊州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陶侃資歷老,在平定王敦過程中也立了大功,對未能成為輔政大臣耿耿于懷,所以對建康朝廷成見很大,尤其是對庾亮更是看不慣,甚至認為是庾亮篡改了遺詔,刪去了他陶侃的名字,于是也不怎么搭理建康的政令,陶侃成為了一個半獨立的軍閥。荊州軍初期以本地人士為主,對北人擠占自己的空間很是不滿,對內又比較比較團結,可以說既是建康朝廷在東部的屏障,又是禍亂之源,總之建康對荊州是又愛又恨。面對這樣復雜形勢,如何和陶侃打交道就很有講究了。溫嶠的應對措施是敬而遠之,對事不對人,陶侃這種軍事強人交往,關鍵是不卑不亢,既不能表現的過于戒備而招致反感,也不能過于熱切而被看輕。溫嶠既敢借增設刺史一事影射陶侃,又能坦然自若與荊州保持正常公務聯絡,不由讓陶侃感覺溫嶠是個一心為公的良臣而不敢過分舉動。
在江州任上,溫嶠可以說做的不錯,既不同于王導的無為而治,也不同于庾亮的嚴刑峻法,他以盛世治世用的禮教來安撫深處大后方的江州,安頓流民,盡力調解南渡人士和本土人士的矛盾,爭取當地豪族的人心。軍隊出身的他卻更多以寬厚面目示人,他的政治理想更傾向于王導,但更加務實,總目標就是盡可能團結更多的人。假以時日,相信溫嶠可以為建康朝廷打造一個安全穩定的大后方。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溫嶠的計劃被打斷,他的安穩日子很快就結束了,他也迎來了人生的又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