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宗教、哲學、科學之間都是一步之遙,因為客觀上講,它們在本質上是無異的。
——坤鵬論
一、柏拉圖以來的哲學家只是“他們的不肖子孫”
到這里,前蘇格拉底的古希臘主要哲學家,坤鵬論就介紹完畢了。
為什么在分享柏拉圖對話錄的過程突然轉向回到蘇格拉底之前的哲學家呢?
因為坤鵬論在學習和分享過程中發現,柏拉圖其實更多是他的前輩思想的集大成者。
但是,如今的現實卻是,長久以來,蘇格拉底之前的哲學家們一直未受到應有的重視。
更甚的是,后人將不該屬于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桂冠硬是戴了在他們頭上,將他們樹為哲學的正宗,以此為標準去評判蘇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臘哲學家。
這是非常不公平的,從貢獻與價值上講,繼承和發展遠遠比不上全新的創造,即使創造出來的東西很粗糙,繼承和發展的美輪美奐,但它們之間完全是有沒有和好不好的根本性區別,如果什么都沒有,何談繼承,更不要說發展了。
尼采對此的評述極為精彩、犀利:
“那些古代哲學大師的著作流傳到我們手中,只剩下如此可憐的殘篇,所有完整的作品均已散失,這是一個真正的不幸。由于作品的散失,我們不由自主地用錯誤的標準來衡量這些大師。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著作從來不乏評論者和抄寫者,這樣一個純屬偶然的事實使我們先入為主地冷落了他們的前人。”
尼采認為,如果書籍真有自己的命數,“這命數想必是充滿惡意的,它竟認為最好從我們手中奪走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的奇妙詩篇,德謨克利特的作品,而作為替代,卻把斯多葛學派、伊壁鳩魯學派和西塞羅塞給我們。”
尼采曾計劃寫一部蘇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臘哲學史。
準備著力介紹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赫拉克利特、巴門尼德、阿那克薩戈拉、恩培多克勒、德謨克利特、蘇格拉底等八位哲學家。
結果只寫了前五位,到他十分欣賞的恩培多克勒就卡住了,而且也沒有闡述他同樣給予高度評價的德謨克利特。
后來這些“闡述遠古希臘哲學家史的嘗試”集結成了他的《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家》一書。
尼采指出,這些早期的哲學家如同悲劇中的英雄,“所有這些人是一個整體,是用一塊巨石鑿出的群像……他們遇不到任何現成的模式可助他們一臂之力,以減輕他們的困難……一個巨人越過歲月的鴻溝向另一個巨人發出呼喚,不理睬在他們腳下爬行的侏儒的放肆喧囂,延續著崇高的精神對話。”
他們的偉大在于,每一個人都具有前古人的獨創性,體現了哲學上的一種原型,是“純粹的典型”,相比之下,柏拉圖以來的哲學家只是“他們的不肖子孫”,“缺少了某種本質的東西”,都是“哲學上的混合性格 。”
所以,要想領略原汁原味的哲學,要親眼目睹本來意義上的哲學家的面目,就必須回到柏拉圖之前。
后來尼采又進一步排除了蘇格拉底,將前蘇格拉底哲學喻為最值得挖掘的“一切希臘廟宇中埋得最深的廟宇”。
正是尼采吹響了無比嘹亮的近現代反哲學的號角!
他反的哲學就是蘇格拉底之后的所有西方傳統哲學,認為蘇格拉底前的古希臘哲學才是真正的哲學。
二、宗教漸退哲學漸進
在前面文章中,坤鵬論曾多次涉及到古希臘的歷史,因為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當時社會思潮的縮影和提煉,而社會思潮又是社會政治、經濟生活的產物。
之前講過了經濟、政治、地理等對古希臘思想發展的影響,今天就重點來講講宗教的影響。
一直以來,宗教、哲學、科學之間都是一步之遙,因為客觀上講,它們在本質上是無異的。
最初,人類的思想只有宗教,后來從中發展出了哲學,再后來又繼而誕生了科學,如今,宗教和科學中間夾著哲學成了人類思想的三明治。
在古希臘思想中,曾經有兩股重要的宗教的思想力量,對哲學的誕生、發展起著重要作用:
1.希臘宗教
現在,我們了解希臘本土宗教主要是通過《荷馬史詩》和赫西俄德的《神譜》。
以至于如今受過教育的歐洲人一提到希臘宗教,就會立即聯想到那個所謂荷馬宗教的輝煌視界,當然,這只是人們后來對它的一種稱謂,因為人們也只是從《荷馬史詩》里對這種宗教才有所了解。
細細品讀古希臘的神們的變化,我們可以從中看到他們所投射的是希臘的成長與改變。
在公元前7世紀之前,《荷馬史詩》中的神是青年希臘的象征,這些和人極其相似的神生命力充溢、多才多藝、好起爭端。
公元前5世紀左右,在抒情詩人品達、悲劇詩人埃斯庫羅斯、悲劇作家索福克勒斯那里,神們逐漸變得聰明和公正,恰如成年希臘。
這種宗教觀念的質的演變,其中也伴隨著一種量的演變——由多神主義逐漸傾向于一種。
基于一種一元論的本能——希臘人的美善合一的觀點下,對一切都要求統一性,于是,人們于神學中開始詢問:神中最老的是誰?這些神從共同祖先傳下來后,彼此都是什么輩分?
這種理智色彩的問題的提出,也就是哲學思索的發端。
同時,從古埃及、古巴比倫傳來的數學,因為愛奧尼亞商業貿易的發達而快速普及,人們又很快從數學中發現了普遍性和必然性,并由此覺得世間似乎有種比神學更可靠的法則。
基于以上原因,古希臘哲學的開山鼻祖們,也多半是反對從前那種以人擬神的神學的人。
當這些被亞里士多德稱為“物理學者”的人把傳統的神歸還給寓言故事,而用原則和因果去解釋自然的時候,哲學就誕生了。
與此同時,神學的問題也就轉換為了哲學的問題。
比如:最初的神是誰變成了最原初的物質是什么;神創造萬事萬物變成了原初物質如何生成萬事萬物等。
神的生成論變成了宇宙生成論。
這時,哲學雖然貌似離開神學而獨立,但是,從前面對每一位哲學家的介紹中,我們不難發現,他們排斥多神、排斥希臘神話的那些神,但他們不曾排斥過神這個概念,他們的神最終落在了至高、永恒的“一”。
而且,由于哲學脫胎于神學,它們的血統關系始終未曾斷過,這種血濃于水的關系貫穿于整個西方哲學史,神的影子始終若隱若現,只是時代不同,就化妝不同罷了。
2.俄耳甫斯教
它又被譯為奧爾弗斯教,出現在公元前8世紀~公元7世紀的古希臘,是一個以俄耳甫斯(奧爾弗斯)命名的秘傳宗教派別,集詩歌和宗教教義與宗教生活實踐為一體。
這是一種與希臘本土宗教勢力相當的宗教,從東方流入希臘,應該與東方思想,特別是印度的靈魂轉世的觀念有一定的思想淵源。
根據古希臘神話傳說描述,俄耳甫斯的父親是光明、畜牧、音樂之神阿波羅,母親是司管文藝的繆斯女神卡利俄帕。
俄耳甫斯生來便具有非凡的藝術才能,并憑著音樂天賦,在英雄的隊伍里建立了卓越功績。
與荷馬宗教那種明朗的完全塵世化的特點不同,這種外來宗教更為關注的是神秘的彼岸世界,宣揚靈魂輪回轉世。
該教認為,現世生活就是痛苦與無聊,人被束縛在永無休止的生死循環的輪子上,只有入教、禁肉食、積德行善,來世才能擺脫煩惱,獲得幸福生活。
俄耳甫斯教的現世修煉的目的是,要達到“純潔”。
它指出,人,部分屬于天,部分屬于地,而真正的生活是屬于天的,生活越“純潔”,人,屬于天的部分就越多,屬于地的部分就越少,最后達到與天合一的境界。
俄耳甫斯教已經認識到諸如罪孽、懺悔和凈化這樣的概念,而屬于這一類型的神秘信仰都無一例地帶有秘密宗教特征,而這也是為什么后世對他們缺乏了解的主要原因。
希臘居民,以及后來的羅馬居民,大部分都信仰過這種宗教,這些信徒的共同特點是:思想呈宗教型、相信預言和奇跡,在這點上,他們和希伯來人很像。
俄耳甫斯教的某些因素對古希臘哲學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畢達哥拉斯教派、在各種意義上繼承了畢達哥拉斯思想的柏拉圖以及后來的新柏拉圖主義都曾經深受它的影響。
不過,與古埃及印度不同,古希臘從來沒有形成一種在社會勢力和精神影響方面極強有力的宗教僧侶階層。
所以,古希臘的宗教既沒有像在古埃及那樣嚴重阻礙自由思想的發展,也沒有像在印度那樣將宗教觀念發展為宗教哲學體系。
大約在公元前550年,希臘思想開始逐漸擺脫傳統宗教的束縛,并對宗教觀念展開了激烈的批評,開始嘗試借助獨立和理性的思想從自然的角度解釋世界。
這是古希臘哲學的初期階段,也可稱為宇宙論時期,因為那時候討論的多半是關于宇宙生成的問題,這時所謂的宇宙更像后世所謂的自然,所以,也被稱為自然哲學時期。
這個時期的時間大約從公元前6世紀到公元前480年左右,以希臘海軍戰勝波斯為結束的歷史標志,自此以后,希臘文化飛速地達到了巔峰,古希臘哲學也就進入到了第二階段——蘇格拉底的時代,所以,古希臘哲學的第一階段一般也被稱為前蘇格拉底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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