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要學會認識這些植物的名字呢,這些都是一些雜草,記住它們也沒有什么用,如果我們知道青菜、蘿卜、南瓜、黃瓜這些蔬菜的名字,可以讓我們知道哪個菜好吃,哪個菜有營養。可是這些雜草的名字,對于我們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我想應該不是這樣的。
如果我們不知道這些花的名字,不知道它們背后的文化,那們走在滴水巖的小路上,我們聊天的內容也許是這樣的:那個藍色的小花太常見了,地里到處都是,長得還挺漂亮的,那個粉色的花也很多,仔細看也挺漂亮的,那個白色的小花的藤繞來繞去的,也很漂亮,那個紅色的小花開起來象個五角星,看上去挺可愛的,那是狗尾巴草嗎,沒想到在陽光下這么漂亮。這些雜草真野,到處都是,叫什么,不太清楚,反正到處都是,我只知道那個叫狗尾巴草。
如果你知道這些植物的名字,知道它們背后的故事。那么,聊天的內容就是這樣的。那個開著藍色小花的叫做鴨跖草,它們的雄蕊特別有意思,一共有六個,但是這六個雄蕊是不一樣的,然后摘下一朵花,給朋友們演示。那個粉色的花是一種蓼花,蓼花一般是長在水邊,古時人們在送客人的碼頭,經常能夠見到這種花,于是就把這種花來指代離別之花,有一首詩:江南江北蓼花紅,都是離人眼中血。那種結著綠色果子的樹叫烏桕樹,馬上,它們的葉子就會變紅,就可以來這里看紅葉。烏桕的名字來源于本草綱目,因為烏喜食其子,所以得名。那個白色的纏繞藤本可不能小看它,這種小花的名字叫做蘿摩,但是在詩經里把它叫做芄蘭,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還有,它的種子會飛呢。
看呀,那邊還有很多蒼耳結果了。有沒有想起小時候的故事,難道你沒有用蒼耳的果子欺負過前排女生。那你肯定過了一個電子版的童年。
可是這么熟悉的蒼耳,如果我沒有一年四季都在滴水巖觀察,我也不會知道,它們竟然是在這個季節開花結果的。而且在這之前,它們的小苗甚至于被淹沒在眾多的雜草堆里,不會去關注它。有一天,我來的時候,發現蒼耳在開花。這是一種菊科植物,它們開花的原理和苧麻有點象,雌雄同株,雄花序成束聚生在上部,花序軸圓柱形,全部為管狀花,所以看上去象一個小球,雌花序簇生在葉腋。
蒼耳結果的速度很快,它綠色的果實狀如棗核,極像一只卷曲的小刺猬,瘦果在成熟時會變堅硬,外面有疏生的具鉤狀的刺,刺極細而直,成熟以后果子會變成棕色,刺也會變硬。摘下一個果子,會發現這些刺有點不一樣,因為果子的頂端有2喙,這個喙堅硬,錐形,上端略呈鐮刀狀。蒼耳種子成熟以后,經常粘在路過的行人的衣服、動物的皮毛上,為自己傳播種子,傳播能力非常強。《離騷》:“薋菉葹以盈室兮。”其中“薋”指蒺藜,“菉”指藎草,“葹”指蒼耳,古人的字真難認,“薋菉葹”一同被屈原補為惡草,用以比喻小人,其原因就是它們都是難以防治的雜草。
詩經《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有一種觀點認為“卷耳”就是蒼耳,還有觀點認為“卷耳”指的是石竹科的球序卷耳。如果“卷耳”果真就是蒼耳,那么這種植物和在《離騷》中表達的意境就完全不一樣了,在這里,分明表達的是一種思念之情。采摘卷耳的女子,懷念離家親人,設想他途中種種困頓情況,以寄離思。如果雜草以善惡來分的話,詩經里的蒼耳,就是一種善草了。正如理查德·梅比在《雜草的故事》中所言:雜草的形象會在它們遷移或擴大地盤時改變,會在它們入侵新領地時改變,還會隨著大眾審美的改變而改變。這讓我想起了麻雀,在那個除四害的歲月里,人們曾一度將它列為四害之一。而現在,麻雀早已從四害的罪名下解放出來,還它以清白和自由了。
知道了名字,和不知道名字,你看到的畫面,接收到的信息,是完全不一樣的。你還會說,記住那些雜草的名字是無用的嗎?
蒼耳花圖解,此圖來自馬煒梁《植物學》3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