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我十九歲時,由一個民間畫工正式投入了畫家的圈子,來北京加入中國畫學研究會。這個畫會成立于1920年,是由徐世昌出資創辦的,會長是周養庵和金北樓,下設評議員很多人。畫會創辦了《藝林旬刊》(后改為月刊),我在里面當一名助理編輯,擔任些文牘,跑印刷局以及校對等工作,畫會會址在中南海流水音,古柏環繞,幽靜舒適,工作之余便來學畫,畫會的導師都是當時文化界的知名之士,如賀履之,陳番誥、陳半丁、蕭謙中、徐宗浩等諸位先生,不但是畫家,并且能文善詩。在他們的指導之下,我知道了許多當畫工時沒有聽到過的美術知識。由于工作的需要,我得以經常到國立北平圖書館查書。那些古今中外的美術書籍更使我贊嘆不止,我發現世界藝壇宛如知識的汪洋大海,而自己所知的不過滄海一粟而已,求知的欲望更加迫切。劉凌滄先生 21歲時在中國畫學研究會
任《藝林旬刊》編輯
由于會長的引薦,我結識了著名的人物畫家管平湖和徐燕蓀先生。管先生是清代“如意館”館長管劬安的兒子,家學淵源,精于古琴書畫,人物畫筆姿清秀,著色妍雅。他曾從俞明(滌凡)先生學畫。我初次看到管先生臨摹故宮收藏的《虢國夫人游春圖》,勾線設色,使我十分欽佩。那時管先生住在北新橋,拜訪他一次要走十多里,由于學習的激情,我雖是汗流浹背,也并不覺得勞累。管先生在人物造型和構圖法上的決竅,對我多有啟發。他說:“作畫先用炭條起稿,一幅草稿大體完成之際,要釘在畫板上,退出幾步仔細觀看。人物的姿勢,哪一部分不夠,哪些部分多余,反復修改,不怕麻煩,直到準確了為止。古人所謂'九朽一罷’就是這個意思。”(舊時畫工把炭條叫做“朽”)徐先生名操,字燕蓀,擅畫歷史故事畫,那時他還不到三十歲,住在東城府學胡同一個大院里,畫室中懸掛著他畫的《袁盎卻座圖》,場面宏大,人物生動,也是由故宮傳出來的稿本,經徐先生加工繪制出來的,衣紋勁健,色彩絢麗,堪稱當時畫壇的“白眉”。他所畫的寫意人物《李白行吟圖》,大筆迅掃,風馳電掣,頃刻而就,也博得方家的稱贊。
徐先生的工筆人物畫,著色注意情調。他說:“一幅畫的色調和內容有緊密的關系,要依故事情節決定色彩。或偏重上色(即暖色調),或偏重下色(即冷色調),要所有側重。一幅畫若上下色來個半斤加八兩(舊制十六兩為一斤),便失去了色彩的韻律。”他的觀點,在今天來說仍然是很有道理的。從我跟管、徐兩位先生學畫,后來又在北京各美術院校任教,至今已是五十個年頭。對于工筆重彩這一畫種,我從民間畫工到向專業畫家請教,又經過多年來的實踐,雖然積累了些經驗,但也只能說是略窺門徑罷了。對于我們民族繪畫的表現形式和美學觀點,仍需要下工夫作深入的探討和研究的。 劉凌滄
劉凌滄 (1908—1989)本名劉恩涵,字凌滄,河北固安人。我國著名畫家、理論家、美術教育家。幼年時隨民間畫工學藝,1926年加入中國畫學研究會,師從徐燕蓀、管平湖學習工筆重彩人物畫。后為會中評議,兼任《藝林旬(月)刊》編輯及秘書,并開始以鬻畫為生。1933年任京華美術學院人物畫教授(時年25歲),此后終其一生從事教育事業。創作以工筆重彩為主,兼工帶寫,擅繪仕女及歷史典故,作品造型生動,筆法勁健,色彩典雅,富有韻味。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研究生導師、北京工筆重彩畫會名譽會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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