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2日,農歷正月初七。
香港英皇道鲗魚涌公寓。
多位住戶在聞到樓道里傳來的陣陣惡臭之后,選擇報警。
經過排查,最后確定氣味是從亞洲影后李菁的出租房內傳出。
叩門無人應。
破門而入之后,發現:李菁已經死去多時了,終年69歲。
更令人唏噓的是,這位曾紅極一時的影星,去世后竟然沒有家人來處理后事。
無奈之下,邵音音牽頭,林青霞、白雪仙、徐小明等人協助,最終才讓李菁入土為安。
一個女明星,國色天香,贏得“娃娃夫人”的美譽,艷壓群芳、芳華絕代,卻偏偏走上多舛的命途。
一個女演員,16歲封后,兩奪亞洲影后,被林青霞視為偶像,曾是一代女神,卻偏偏孤苦終老。
她年少成名,輝煌時開勞斯萊斯,建山頂別墅,落魄后租不起房,淪為“老賴”。
她中年接連遭受失去男友、失去母親的痛苦,在巔峰期毅然決然地退出了娛樂圈。
她晚景凄涼,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落寞離世。
揭開李菁的生命故事,仿佛頁頁字字皆是淚,就像看一部現實版的《被嫌棄松子的一生》。
書寫李菁的傳奇經歷,仿佛句句段段都是痛,就像寫償還累世重重孽債的藍潔瑛、陳寶蓮。
常感嘆:當年有多瘋狂,如今就有多凄涼!
2018年2月,林青霞在跟好友汪曼玲通電話時,意外獲知了自己偶像李菁的近況。
兩人約其在香港文華酒店大堂邊的小酒吧見面,汪曼玲借她錢,林青霞準備寫一個關于李菁的故事,然后把稿費給她。
那時的李菁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榮光,被乳腺癌、淋巴癌折磨的李菁,形容枯槁、目光迷離。
但在兩位好友的面前,她還保持了老牌影星的優雅和體面。
三人從下午聊到黃昏,從電影聊到人生,從過去聊到將來。
一份價格300元的“蝦子海參”吃完,李菁搶著要買單,林青霞不允。
汪曼玲安排司機送她,她揮揮手:出租車還在等我呢!
林青霞于心不忍,含淚愣是塞給了她“一個信封”,李菁堅決不收。
帶著無限感慨和唏噓的林青霞,正思量著怎么用不傷害其自尊的辦法幫她,沒想到幾天之后就傳來了李菁的死訊。
悲痛不已的林青霞當即寫下了一篇《高跟鞋與平底鞋》的悼念文章,只是她原本將稿費捐給李菁的想法,再也實現不了了。
李菁1948年出生于上海的一個書香門第,出生后不久隨父母遷居香港。
讀完寶血女中后,才華橫溢、氣質不俗的李菁被邵逸夫發掘,成為了“南國實驗劇團”的第二期學員,跟方盈、鄭佩佩、秦萍、江青等人是同學。
讀書期間,李菁就開始在《梁山伯與祝英臺》、《玉堂春》等影視劇中演出。
由于表現不俗,李菁剛畢業,邵氏就跟她簽下了八年合約。
進入影視圈之后的李菁,在《血手印》、《寶蓮燈》、《文素臣》等影視劇中擔任幾次配角之后,就開始“獨挑大梁”。
1965年,李菁主演的《魚美人》上映之后引起了轟動,時年16歲的李菁憑借該片獲得了第十二屆亞洲影后。
此后,李菁的演藝事業一路開掛。先后出演了《保鏢》、《死角》、《鷹王》、《新獨臂刀》等電影。
跟她搭檔的無一不是當今如雷貫耳的天王巨星:王羽、狄龍、姜大衛、羅維、羅烈、傅聲......
這一時期的李菁是邵氏當之無愧的花旦,時人稱之為“最會穿高跟鞋的女星”。
據傳,有錢時的李菁,曾用幾個獨立房間單獨放置自己的高跟鞋。
可是在林青霞《高跟鞋與平底鞋》這篇文章中,落魄后的李菁卻穿起了平底鞋。
一高一低,一浮一沉,像極了人生。
在李菁的巔峰期,她是香港影壇最耀眼的影星,甚至沒有之一。
在輝煌時,李菁跟凌波、王萍、白嘉莉、湯蘭花、陳麗麗等人同臺,她永遠站的是C位。
面對突出起來的名和利,李菁行事卻頗為高調。
早在70年代,李菁就斥巨資在香港白加道建了一棟幾千尺的獨立別墅,裝修奢靡。汪曼玲曾回憶道:連玻璃制品幾乎全部是水晶做的,所有家具擺設無一不是大品牌。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拍戲期間的李菁直接開著車牌為“2”的勞斯萊斯去片場。
在娛樂圈能有如此豪華座駕的,扒姐印象中只有兩位:邵逸夫的“6”字車牌勞斯萊斯和李菁的“2”字車牌勞斯萊斯。
林青霞曾回憶到:1975年和其見面時,“怯生生的沒敢望她,同在一個飯桌吃飯卻沒有交談。”
人生如逆旅,有時候站得越高,摔得就越痛。
我們何曾想到,一位大紅大紫的女明星在落魄后竟然交不起房租?
從繁華到落魄,從山頂別墅到出租房,從萊斯萊斯到出租車,李菁到底經歷了什么?
成名之后的李菁,在1976年和邵氏約滿之后,決定和導演羅馬成立了“長天電影公司”,這是她走錯的第一步。
以當時李菁的名氣,如果選擇繼續當演員,其能獲得的成就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一個16歲就奪得亞洲影后的女演員,一個令林青霞都“不敢直視”的偶像,如果繼續在影視領域打拼,肯定不至于淪落到沒錢付房租的地步。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李菁要“為了自己而活”。
可當了老板之后的李菁,接連投資電影失利,為了應對財政危機,她扎進風月片領域拍了大量的風月片,這是其走錯的第二步。
但娛樂圈有人走茶涼的定律,退圈之后想再次復出翻紅的明星太少了——畢竟貴圈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年。
于是,復出發展不利的李菁開始炒期貨,這是其走錯的第三步。
由于眼光不準,再加上碰上了經濟危機,李菁的經濟問題狀況頻出。
這時,她開始寄希望用賭博的方式“扳本”。
前面是“病在腠理”,后面卻是“病入膏肓”,淪為賭徒的李菁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房子被她一棟棟抵押還債,首飾被她一件件賣掉。
2009年4月時,李菁已經連房租都交不起了。
早期,李菁由于多年來在圈內積累的人脈,大家都還在不斷地幫著她。
比如邵逸夫在世時,每月都會安排人給其送錢;汪曼玲曾數次支援她6位數資金;上海的很多老富商們都會暗中幫助她......
可時間無情啊,老友們一個個凋零,再加上李菁一次次揮霍人情,一步錯步步錯的李菁,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凄涼而死。
李菁極度燦爛而又極度凄涼的一生,就好像流星劃過天際隱入黑暗。
曾幫她付過房租的王小鳳曾說:她綻放時,我們睜不開眼,光芒太甚;她凋落時,我們還是睜不開眼,因為眼淚會流。
而林青霞則說:在沒有星光的夜晚,我時常會想起她,在電影《魚美人》中,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一會是人,一會是鯉魚精,和凌波譜出的哀怨人魚戀,余音裊裊,無限惋惜。
在李菁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汪曼玲曾發現她看過一部日本電影——《被嫌棄松子的一生》。
這部電影中有一句經典的臺詞: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在李菁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有沒有從松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有沒有后悔?我不知道。
悲情,是她孤獨而終,失救而死;安慰,是她不用承受長期貧困的折磨,就此閉上眼,便猝然離去。
晚景凄涼,生活清苦,不再有紙醉金迷的喧囂。簡單一部電影,消磨一整天。年年月月,如此這般,坐看煙飄過,不就是最后歲月的一道風景嗎?
至少,在告別人間以前,這個墮入凡塵的折翼天使,為我們留下了很多難忘的光影記憶。
或許,對于一名演員來說,這才是最大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