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譚話紅樓2020.7.12.頭條號
抄檢大觀園,探春、晴雯激烈反抗,惜春不近人情要攆走入畫,黛玉一聲不吭,寶釵悄悄地搬走了,這是為什么?她們是紅樓夢的主角,也是大觀園的主角。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們的視線。而抄檢大觀園是紅樓夢里很重要的一幕,所以我們很好奇,要來探究這里面的原因。
我們只看到探春強勢的一面,積極的一面,而忽略她軟弱的一面。她身份尷尬,庶出。她一生都想要改寫自己的身份,她激烈反抗,是潛意識的卑微身份作崇,她從未曾放下!抄檢大觀園,李紈,黛玉,迎春,惜春房里都檢查了,她的動靜最大,反應太猛。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也是心腹,王夫人對她都要另眼相看。王善保家的認為,探春還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又是庶出,便缺了尊重。探春發了一通脾氣,鳳姐還小聲賠不是。王善保家的以為探春和王熙鳳生氣,與他們無干。
他便要越顯勢作臉獻好,因越眾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嬉笑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么。”(第七十四回)
探春一個巴掌就給王善保家的打過去,指著王家的問道:“......你搜揀東西,我不惱;你不該拿我取笑。”這就是探春發飆的原因。
如果沒有探春這句話,探春的人物形象就不夠飽滿,她的個性太滿,太正,幾乎沒有缺陷。有了這句話,探春從扁平人物就到了圓形人物,王家的敢掀她裙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庶出”。這是探春的痛點,王家的戳到探春的痛,探春想都不想,立刻給了一巴掌,這跟晴雯的暴怒是一個道理。
大觀園里,除開黛玉,寶釵的美貌,就要數晴雯了。大多漂亮女孩易被誤以為水性楊花,王夫人見了晴雯長得美貌,就一口咬定要帶壞寶玉。而襲人和麝月雖不夠美,笨笨的卻還好。
晴雯被冤枉。襲人和寶玉的關系,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她和寶玉清清白白的,卻被指責,她不甘,她發脾氣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只見晴雯挽著頭發,將所有之物盡都倒出。”王善保家的檢查后,沒有發現違禁物品。
探春和晴雯的發脾氣一個源自于庶出的身份,一個源自于女兒的清白。都是她們內心最痛的地方。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很少可以冷靜處理。惜春攆入畫走的原因,是害怕被人認為不干凈。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同理,惜春也無法冷靜處理。
黛玉六七歲到賈府,她一直喜散不喜聚。和黛玉有重像的紅玉,野蠻生長的司棋,都提到過“千里搭涼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黛玉入住賈府,壓抑她難以呼吸的就是孤身一人,無父無母,人情冷暖早已經深切體悟,否則怎么會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樣的詩句?
從旁人的眼光來看,黛玉太矯情了!千金小姐,養尊處優,賈母和寶玉把她當作寶貝,王夫人和王熙鳳對她也不敢怠慢,但我們不是她!我們從她的詩歌可以看出她內心的悲苦,她想念父母,書里曾多次提到過,最懂得她的是寶玉。
大觀園最熱鬧的時候,寶琴,邢岫煙,李琦,李紋四個青蔥一樣的女孩兒到了賈府,黛玉在旁看到她們家人團聚,悲從心來。
黛玉見了,先是歡喜,次后想起眾人皆有親眷,獨自己孤單,無個親眷,不免又去垂淚。寶玉深知其情,十分勸慰了一番方罷。(第四十九回)
可見,黛玉喜散不喜聚的原因就是害怕散,她已經作好散的打算。對于抄檢大觀園,她也沒有過分的激動。
至于黛玉的小性兒,那是和寶玉戀人未滿之前,那時情商和智商都不在線。如今,黛玉已經十六七歲了,她明白抄檢大觀園并不是針對她,她明白抄檢大觀園的真實目的,利用搜查繡春囊事件,把一些咬牙難纏的女孩兒,攆出去配人。因為賈府的壓力實在太重了“如今比不得在先輻輳的時光了”。
瀟湘館一直沒有出過錯,黛玉和寶玉相愛,但都未曾越界,身子都是干凈的。
只是,她和寶玉自小在一起,兩人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交換的東西可不少。王善保家的從紫鵑房里搜出了“兩副寶玉常換下來的寄名符兒,一副束帶上的披帶,兩個荷包并扇套,套內有扇子”這也算是越界了!越界了!王善保家的很是得意,因為抓著把柄了。
這樣看起來,抄檢大觀園,瀟湘館的違禁物品是最多的。但王熙鳳說“這不算什么罕事!” ,王家的只好罷了。王熙鳳一走進黛玉的房間,忙按住他不許起來。就是這個動作,鳳姐姐意思是,有我呢,你放心睡覺,不用起來。她暗中幫助了黛玉。
黛玉屋里有紫鵑和雪雁,還有一個小丫頭春纖,其他都是近不了身的婆子。王夫人說想當初,賈敏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如今姊妹們只比別人家的丫頭略強一點。要查違禁用品,有鳳姐姐壓住;要裁人,還輪不到裁她房里的。黛玉擔心什么呢?有什么必要擔心呢?
何況,王熙鳳來之前就明確表明,只搜查自己人,外人就不要去了,如寶釵房里。黛玉早已經是賈府的自家人。自家人看看,也無妨。且王熙鳳來的太突然,黛玉又病著,她也只能躺在床上,抹眼淚。整個大觀園,最淡定的就是黛玉和李紈。李紈此處不表。
寶釵和黛玉一前一后到了賈府,賈母早就把黛玉當作是自家人,而寶釵是外人。就憑這一點,寶釵就無法淡定了。探春是自家人,晴雯是買來的丫鬟,她們都算是賈府的人,而她是外人。
自家的事,哪有搜查外人的理,這讓薛姨媽的臉面往哪兒擱?因為一個春閨小物件,而去搜查一個未出閣女兒的屋子,這讓寶釵的臉往哪兒擱?王熙鳳不可能去搜查蘅蕪苑。很多人提到,寶釵搬出去的原因,是她心虛,因為繡春囊是她扔的!
理由是薛蟠到蘇州采買東西,給寶釵帶了好多禮物,薛蟠大而化之,繡春囊就夾在其中,寶釵見了,便偷偷丟在大觀園山石旁邊,被傻大姐撿去,交給了邢夫人,邢夫人給了王夫人,才引起了抄檢大觀園一幕,寶釵才是源頭!王熙鳳沒有搜查蘅蕪苑,寶釵擔憂被發現是自己丟的,有口說不清楚,便趕快搬走了。
我并不這樣認為,繡春囊做工粗糙,是集市上的玩意兒,但不是寶釵丟的,因為寶釵可以經常回到母親家里,她可以丟的更遠,或者叫哥哥拿去扔了,干嘛丟在大觀園?
繡春囊到底是誰的?也沒有查出來,司棋背了鍋,被攆出去了。繡春囊是司棋的?她是替罪羊而已,真相后王熙鳳也不吭聲了 (這是我往期文章,可以了解一下)
寶釵搬走的原因,是因為她和黛玉一樣聰明,賈府養不了那么多人,她是外人,她不搬走誰搬走呢?第二日早晨,去和探春告別,探春還在氣頭上,對寶釵說,“很好,不但姨媽病好了,還來的;就便好了,不來也使得。” 這分明是下逐客令了。此刻的寶釵心寒至極吧,也沒有去和賈母王夫人告別了。這是寶釵唯一的一次不淡定。
抄檢大觀園,王熙鳳帶病工作,第二天,她又病下了。黛玉,李紈也病著,賈母中秋賞月,人也少了一大半。曾經彩繡飄飄,歡聲笑語的大觀園,離落敗已經不遠了。
所以,抄檢大觀園一出戲,更讓我們看到紅樓女兒精神上的傷痕,看起來只是一時的反應,現象的背后是一個人長期養成的精神特質。抄檢大觀園不是形式上的抄檢,而是精神上的抄檢。《紅樓夢》從一開始就提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觀園如同一切與人有關的事物一樣,在誕生之中就已蘊含著終結的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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