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俠走四方2020.10.7.頭條號
整個大觀園中,最喜歡的院子,便是林黛玉的瀟湘館。
記得那時候看電視,瀟湘館里都是竹子。
不知道這么二三十年過去了,這些竹子,是否還是當年那些呢?
一踏入院中, 果然都是一叢叢修竹,綠意盎然,竹影搖曳。
回廊與粉墻之間,還有一桿桿細竹,只是竿身尚細,應不是當年之物,多半是近年來補栽的。
走過曲徑回廊,便到了正屋,正屋的外墻門匾,也用竹子做了裝飾,顏色也是刷成了竹子的淡綠色,只是,年生久了些,漆面有些斑駁了。
不過,就靠這斑駁的油漆,還能感受到這過去的光陰。
記得當時賈母讓人用最好的一種綠紗,拿來給黛玉的瀟湘館做窗紗。
想靠近細瞧,這窗紗到底是何模樣,不過,沒看出來這是用什么做的,反正不是紗。
主屋上面,有個牌匾“有鳳來儀”,這四個字,好像是寶玉題的,其實挺應景的,就是記錄元春回娘家省親,已經是皇妃了,自然要用鳳凰來指代姐姐的尊貴地位。
不過,相對“有鳳來儀”的榮華尊貴,我還是更喜歡“瀟湘館”這名字。
黛玉清高,有才氣,榮華富貴跟她氣質是不搭邊的,黛玉身上,是一種書卷氣。
電視里,劉姥姥跟著賈母每個院子逛,來到這瀟湘館時,一口判定,這一定是哪個公子的書房。
為啥呢?
因為她看到的是書,還有書架、字畫,都是讀書人的書卷氣,而不是女孩子的脂粉氣。
所以別說人家劉姥姥是鄉巴佬,其實還是有點眼光的,至少,能從室內的擺設,判斷出主人的偏好和氣質。
愛讀書、看書的黛玉,自然氣質不同。
她喜歡這瀟湘館滿園的竹子,其實是這背后,是隱藏了些許深意的。
“瀟湘”之名,其實是跟湘妃竹有關的。
湘妃竹是怎么回事兒呢
當年舜的兩位妃子,娥皇和女英,在舜死后,因思念丈夫淚灑青竹,那淚水,最后形成了竹上的斑點,所以那種竹子被稱為湘妃竹。
而紅樓里的黛玉,前世是絳珠仙草,這一世,是要用眼淚來報寶玉的澆灌之恩的。
黛玉所住之處皆有竹, 她又愛哭,這一哭,淚水說不定也就沾在那竹子上了,竹子都成了湘妃竹了。
所以,看出來沒有,黛玉和娥皇、女英的相似之處:都是思人的淚,都是成斑的竹。
難怪黛玉叫做“瀟湘妃子”。
以前覺得黛玉有點小氣,動不動就哭。
當時其實不太明白,她再咋個還是很尊貴的小姐的嘛,上有賈母疼愛著,下面也沒多少人敢欺負她,連人人都虛火的鳳辣子,對她也是客氣有加,她哪里需要好傷懷呢?
現在稍微有點明白了,其實她哭,并不僅僅是為她自己,她還曾因為賈寶玉落了多少次淚。
有一次,賈寶玉被他老爸打慘了,她去看他,心疼得直流淚,把個眼睛都哭得紅腫了,又拍被鳳姐看到笑話,話沒說兩句就悄悄跑了。
寶玉身上疼著,心里卻記掛著黛玉,于是叫晴雯拿了兩張舊帕子,送到黛玉那里,說她自會明白。
他們果然是心有靈犀,她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提筆在那帕子上寫下了三首詩,便是《紅樓夢》里面那首歌《題帕三絕》。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那時候很喜歡電視劇《紅樓夢》里面的曲子,很多都會唱.
此時,輕輕吟唱起來,覺得每一個吐字,都是一詠三嘆,婉轉悱惻。
一邊字字句句地唱出來,一邊仔細回味著詞義:
第一首中,“暗灑閑拋卻為誰”,那不就是說她的淚水都是為了寶玉而流嗎?
第二首的“任他點點與斑斑”,第三首的“湘江舊跡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果然暗合娥皇女英的湘妃竹,都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流眼淚。
終于有點明白,為啥她愛哭了。
原來,這都是命,命中注定她要為了賈寶玉哭干眼淚,以報前世之恩。
如同娥皇女英一般,為了舜,淚灑斑竹.
所以,其實你看,關于黛玉和瀟湘之間的聯系,其實,在《題帕三絕》里面便寫出來了。
還是很佩服黛玉這種心思細膩敏捷之人,要說起來,這算是她和寶玉之間的情書吧。
古代的人表達感情多么文雅,他送個帕子,她再在上面題幾首詩。
我們現代人,達不到這種境界啊。
今日七夕,不知現代的我們,能不能寫出這么有水平的情書?
寫不了詩句,便湊幾句讀后感吧:
吟唱《題帕》有感:
吳大俠
瀟湘館內思黛玉,
題帕三絕訴衷腸。
淚眼盈盈湘妃竹,
點點斑斑落何方。
進得屋內,見木床上有一小幾,上置茶盤一盞,可以想見,閑了喝喝茶,困了便倚床而息。
轉頭窗下,最想看到的還是她窗下的那臥榻,以及一個小幾,上面擺了一張琴。
看窗下,那擺著的古琴,還是那一幅棋盤,兩盒圍棋。
想象著,黛玉這個才女,當年靜靜坐在這窗下,渡過的那些歲月。
一個人時,彈琴,遣懷;
兩個人時,相對而坐,或品茗,或對弈;
相對之人,是寶玉?還是紫鵑?
閑時,聽聽雨,看看書,
感時,吟吟詩,寫寫詞,
記錄自己的多愁善感,敏銳心思。
我看原著時候,覺得黛玉的模樣,始終就是陳曉旭的樣子。
只可惜,斯人已去,只剩追憶。
據說,她的墓旁,有個她演黛玉的像。
是的,她天生就像是跟黛玉是融為一體的。
林黛玉的前世是一顆絳珠仙草,也許,陳曉旭便是這株仙草再次轉世到現代的吧?
站在這房中向外望,滿園翠竹。
轉到屋后檐下,也是一根根纖細的竹子。
后院也有幾曲回廊,夏日的陽光,將欄桿的光影投射到白色粉墻,投射到走廊。
不知道這回廊,雨天會是怎么樣?
當初黛玉病重時,她的紫鵑是否著急著走過這長廊,去找賈寶玉報個信?
覺得走得有些累了,便倚著這回廊的綠色長凳坐下,瞧著這光影,沉默良久。
想著,若是剛才那女子,在這里彈琴著,該有多好。
正想著,倒確實傳來一樂器聲,但是,很遺憾,不太好聽。
仔細一聽,是薩克斯。
循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有個男子,正在檐下的樹蔭里練習吹薩克斯。不知是否是才學不久的練習,就反反復復吹那幾個音,憋啦啦的。
這下子,環境氛圍一下子被破壞了。
其實薩克斯的音色本身是不錯的,很是渾厚,但是要控制好氣息,才能做到低音時仍細若游絲,婉轉低沉。
但此時這種練習,卻覺得是噪音了。
瀟湘館這么雅致的地方,若是林黛玉還在,怕是早就把他攆起走了。
想起白居易寫琵琶行時,其中一句“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嘈雜難為聽”,此刻,大概就是這“難為聽”感覺吧。
怡紅院那個白衫女子了,她的琴室,真的應該換到這瀟湘館里來。
也許,這里,還是更加適合中國的民樂,而不是西洋樂吧?
合適的地方,配上合適的樂器,方能賞心悅目。
我的文友池邊梅,平素是最喜歡林黛玉的,寫了靜讀紅樓的一系列文章,這個地方,應該屬于她這樣的女子。
不知道她若到了瀟湘館,會有怎樣一番感觸?
臨離開時,將瀟湘館的定位收藏起來,發給她,我知道,她一定會去瀟湘館,尋找黛玉的蹤跡的。
還是寫幾句,來結束我的瀟湘館所思吧:
窗下聞琴
吳大俠
欲尋雅琴聽古意,
卻聞西洋嘈雜音。
窗下竹影今猶在,
應待池邊梅來品。
本文完
作者簡介:
吳大俠,理工科出身,愛看金庸武俠。白天上班,晚上寫文。
走四方,尋古跡,青衫磊落險峰行。
聊武俠,說世事,記錄尋常百姓事。
#我說紅樓夢#
@大俠走四方@青衫磊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