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平準噶爾可不是撿漏,準部為清朝戍邊百年仍慘遭滅族
公元1736年,乾隆登基,他接過了祖父康熙和老爸雍正的“未竟事業”——收復新疆(詳情可參見《康熙被噶爾丹害慘?國舅戰死疆場 割讓大批領土給沙俄》和《雍正提起準噶爾就頭疼?2萬精兵覆滅 6千萬白銀打水漂》 ),從而標志著近70載的清準戰爭進入了最后階段。
乾隆即位后,清準仍維持和局,于是他利用寶貴休戰期養精蓄銳,每年攢下200多萬兩結余銀。就這樣經過近20年苦心積聚,到乾隆十九年清軍大舉進兵伊犁時,國庫里總算有了5000萬兩以上存銀可供軍用,當然這是后話了。
先說這段相對和平時期,準噶爾汗國又是個啥情況呢?簡言之就是“內亂蜂起,日漸衰敗”。乾隆十年(1745年),準噶爾大汗噶爾丹策零死后,蒙古貴族為爭奪汗位爆發了長達8年的激烈內戰,原本富強的準噶爾政權四分五裂,覆亡之日已為時不遠。
乾隆十七年(1752年)底,準噶爾貴族阿睦爾撒納率精兵1500人突襲伊犁,干掉了當時的準噶爾大汗、噶爾丹策零的長子喇嘛達爾扎,擁立另一位準噶爾貴族達瓦齊為汗。但好景不長,達瓦齊掌權后很快與阿睦爾撒納鬧翻,雙方兵戎相見,結果阿睦爾撒納兵敗,于乾隆十九年(1754年)率所部2萬人投靠清廷。
阿睦爾撒納簡直就是“準噶爾的洪承疇”,這個“帶路黨”降清無異于給了乾隆“徹底解決”準噶爾問題的天賜良機,而清廷經過數十年苦心經營,戰備工作已經基本完成。為解決最棘手的軍糧供應問題,清廷在喀爾喀蒙古西部、科布多、哈密、巴里坤、吐魯番、嘉峪關以東等地發動軍民大規模屯田。據《清實錄》不完全統計,乾隆年發動平準戰爭期間,僅軍屯供應糧米就達33萬余石。
而始于康熙、雍正時代的“筑城進逼”方略,到乾隆年間已經成型見效。通過長期不懈地在北線、西線構筑堡壘,隨之連點成線、以點控面,清軍已經一步步“蠶食”到了準噶爾汗國腹地。同時,這2條“堡壘線”也能大大減輕清軍后勤運輸壓力。
反觀準噶爾汗國,看似武力強大,但其所依托的經濟模式卻十分落后,甚至可以說相當野蠻。以號稱“富強”的噶爾丹策零統治時期為例,雖然前者也重視發展農牧業、手工業,但壓榨太狠,當時整個南疆人口不過三四十萬,而每年僅向葉爾羌、喀什噶爾2座城鎮就索取稅賦銀16萬兩,外帶征收黃金、緞布、牲畜等大宗貢品。準噶爾貴族還強男霸女,搶占當地田園、牧場,并隨意向當地民眾攤派苛捐雜稅和各種勞役。
像這樣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的“發展方式”,在準噶爾統治者比較英明和強有力的時候還勉強可持續,一旦遇到高層內亂、昏君當權或自然災害來臨之際,整個汗國的大廈就會立馬變得搖搖欲墜。
而阿睦爾撒納降清之際,正值準噶爾汗國同時遭遇上述3大天災人禍的“最倒霉”階段,特別是達瓦齊荒淫殘暴,已經搞得準噶爾各部離心離德。乾隆敏銳抓住戰機,準備次年4月出兵,但阿睦爾撒納卻上奏建議趁牧草尚未出青、準部戰馬疲弱的2月發起攻擊。
泄底就怕老鄉,阿睦爾撒納這條毒計可要了準噶爾汗國的“老命”。就在1754年底,乾隆打破“冬季不放馬出兵”的作戰慣例,發布詔令,派遣5萬大軍由北線(烏里雅蘇臺)、西線(巴里坤)兵分2路,夾攻直逼準噶爾汗國統治中心伊犁。
清軍原本以為對手會拼死抵抗,沒想到他們一進入準部控制區,就驚訝地發現沿途準噶爾各部早備好美酒、乳酪和牛羊,夾道歡迎“王師”,甚至“行數千里竟無一人敢反抗”。結果,清軍兵不血刃就長驅直入,很快進逼伊犁。面對清軍大兵壓境,眾叛親離的達瓦齊率領自己還能調動的1萬人馬棄城而逃,退往山地扎營頑抗。
但此時叛軍人困馬乏,已成驚弓之鳥,配合清軍作戰的阿睦爾撒納只派出25名蒙古精兵發動奇襲,就瞬間引發對手“炸營”,7000多人繳械投降,雍正年間起兵造反的青海叛軍頭目羅卜藏丹津也被活捉,只有達瓦齊帶2000人倉惶逃走。
之后,阿睦爾撒納繼續遣軍追趕,達瓦齊身邊越跑人越少,最后只剩百余名殘兵,最終在逃往南疆時被回部拿獲,解送清軍大營,阿睦爾撒納也因功被乾隆賞賜親王雙俸。
達瓦齊當了俘虜后,準噶爾全境已向清軍臣服,乾隆遂下令西征軍分撥撤回內陸。但沒想到,野心勃勃的阿睦爾撒納又蹦出來重舉反旗,致使天山北路變亂四起,乾隆只得二度調集重兵前往平叛。
因為多年來準噶爾給自身造成的巨大威脅,也出于對前者長期以來叛降不定、反復無常的忌憚(乾隆曾說“準夷素性猜疑,陰懷叵測,將來必致構釁滋事”),清廷最后這次討伐準部可謂痛下殺手,決心畢其功于一役,徹底了結“從前數十年未了之局”。
史載,當時的準噶爾各部內外交困,不僅飽受內亂之苦,還到處被清軍追殺,更遭遇天花疾疫流行,再加上哈薩克、布魯特、回部等敵對民族趁亂擄掠,被殺和餓斃、出痘病死之人遍布曠野,僥幸有口氣的準部游牧民則家破人亡,以草根、果實為生,甚至發生“人相食”的慘劇。曾雄踞中亞腹地一個多世紀的準噶爾汗國,如今破敗分裂、人亡心散,其狀慘不忍睹,覆滅之勢已不可逆轉。
需要說明的是,準噶爾汗國本身是由數十個規模不等的“鄂托克”(蒙語意為部落、屯營)組成,每個“鄂托克”又有自己的頭領(稱作臺吉、宰桑),各部落屬民則對本家頭領效忠,由此形成一套“準噶爾大汗—部落頭領—屬民”的封建體系。由于這種社會組織結構,使得清軍若想“干掉”一個臺吉或宰桑,往往傾向于將其部落“一勺燴”,但如此一來,清軍的“首惡必除”也就客觀上蛻變為種族滅絕。
當時在準噶爾統治區,還流散著大批不愿受汗國和各“鄂托克”管轄的流民,被稱為“瑪哈沁”,但清軍不管青紅皂白,只要是準噶爾流民(包括因頭領被殺而逃散的部落屬民)就一律視作“有罪該殺”。當時的處理方法是——無論自愿投誠還是被俘的準噶爾人,一律先押到巴里坤集中,然后送至肅州(今甘肅酒泉),最終將準部男子“全行正法”,婦女兒童“賞給(清軍)官兵”。
或許有人會奇怪,蒙古族勇武彪悍,就算單打獨斗或將小股人馬集結起來,也不至于讓兵力不算多的清軍這么“收拾”啊!其實這個問題答案很簡單,歸結起來就4個字“大勢已去”。當時四散逃亡的準噶爾游牧民確實很多,但因其原有軍事組織體系(即“鄂托克”)已被打散,而且都是男女老少、拖家帶口,又缺乏足夠馬匹和軍械,一旦遭遇裝備精良、編制完整的清軍,肯定打不過。
史載,一支擔負圍剿任務的清軍小分隊不過幾百人,卻每人配有3至4匹馬用于輪換乘騎,他們日夜不停地追擊準噶爾流民,剿殺完一處就以所獲牲畜補充軍力,然后繼續追殲。孱弱的對手和豐厚的戰利品,反過來又不斷激起清軍更大的貪念與殺心。
種種因素最終導致平準戰爭結束時,原有幾十萬戶、數以百萬計軍民的厄魯特蒙古,總人口竟然只剩下不到10%,其余“感染天花死者十分之四,被清軍屠殺者十分之三,另有十分之二僥幸逃入俄羅斯、哈薩克境內避難”,盛極一時的準噶爾汗國就此不復存在,蒙古貴族及其后裔在天山南北長達500余年的統治宣告結束。
從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出兵征討噶爾丹,到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平定阿睦爾撒納叛亂,歷經康雍乾三朝近70載,清朝才徹底消滅準噶爾汗國。之后又經過2年征戰,到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清廷終于平息了天山以南的大小和卓叛亂,將南北疆完全歸入清朝版圖。而如果從1644年建都北京算起,清朝為收復西北竟然花費了近120年時間,但也奠定了今日中國西北版圖之基礎。
最后插句題外話,判斷歷史人物、事件的“是非好壞”并不容易,雖然準噶爾如今只能以地理名詞(準噶爾盆地)的形式流傳至今,但不可否認,在17至18世紀,若無歷代準噶爾統治者(從17世紀40年代噶爾丹父親巴圖爾琿臺吉算起)頑強抵御沙俄入侵,恐怕等不到乾隆出兵,中亞乃至新疆就已經被沙俄侵吞(從地理位置看沙俄進軍中亞要比入侵東北容易得多)。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原本是死敵的準噶爾汗國竟然為清朝守了100多年邊防,這可真是歷史的吊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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