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廣宏
一、易學概況
易學是國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學的特色在于它的融通性和結構性;而易學正充分貫徹著此種性質。《周易·系辭》說:“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以言者尚其辭,以功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是在刻畫它的融通性。“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則是刻畫它的結構性。易學的基礎文本,是現存的《周易》經傳。經的部分,原本用于上古的占卜,按現代的話語說,就是預測學。提到“預測”,我們倒不必大驚小怪,斥為“宿命論”(預測意圖,實際上是想改變命運);因為預測一事,本來就貫串于吾人各種行動中。比如出門旅游,總得估量一下天氣,是否要帶雨具,是否需要御寒,是找旅行社還是自駕車;凡此種種,概屬“預測”范疇。至于修房蓋屋,投資辦廠,更要進行周密的設計,預期其成敗,測定其花費;廣義言之,都是預測。只不過所取模型與思維方式不同而已。
人們在思考過程中,憑空想象總是件苦事,所以需要有個模型擺在面前,幫助思考。此種模型,不外乎數學和物理兩類。數學模型包括數字和圖形兩者,有人概括為“符號”。此種模型比較抽象,但說理準確,而且便于延伸,能拓寬人的思維領域。物理模型比較實際,生動形象,最為直觀。預測所用模型,亦不外乎此。如天氣預報采用的衛星云圖;設計師繪的草圖,列的項目表等等。《周易》預測也有模型,那就是六十四卦組成的種種圖象。不同的地方,在于思維方式。科學預測用的是邏輯思維;而易學常不采取這類方式,熱中于“結構思維”(系統思維)。
《周易》六十四卦,源于萬年以前伏羲首創的八卦。筆者以為,那全是與人類息息相關的8種自然景象:天(干)地(坤)雷(震)電(離)流水(坎)死水(兌)風吹木(巽)山(艮)。它們十分原始,沒有任何人工作為,也沒有專門取出的火。卦,是由3根“爻”構成的,爻分陰陽兩種,體現了“二分法”的科學意識。所謂“陰陽”的概念,即在原始社會,也很容易直觀形成,因為白天黑夜的交替,是人人俱見的事實。從理論上講,“太極生兩儀”,并不費多少腦筋;為了適應預測需要,僅有黑暗和光明(陰陽)兩種符號判斷兇吉,未免單調;于是進行排列組合,“兩儀生四象”,將陰陽兩爻重疊出4種符號,以便與“東西南北”四方掛鉤,豐富模型的功能。后來為了描述更廣闊的空間,重疊3爻再組合一次,“四象生八卦”,構成8種符號,就是八卦;于是能夠透過此類符號、模型,觀察某些發生、發展過程,可能得出什么樣的結果,來解釋更多的事物和現象。8種自然景象產生的符號,能不能再加一爻,構成16種符號?照理說完全可能,但“16”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人的雙手十指范圍,在原始時代會帶來極大的不便。
八卦的取象模型擴展情況,《周易·說卦傳》講得很詳細。比如方位,就有震(東)巽(東南)離(南)干(西北)坎(北)艮(東北),雖缺西、西南,但也不言而喻;說到動物,就有干(馬)坤(牛)震(龍)巽(雞)坎(豕)離(雉)艮(狗)兌(羊),家養動物基本齊全;說到人體,又有干(首)坤(腹)震(足)巽(股)坎(耳)離(目)艮(手)兌(口),大體包羅;說到家庭,還有干(父)坤(母)震(長男)巽(長女)坎(中男)離(中女)艮(少男)兌(少女),八口之家。這些取象并非隨心所欲,基本上從自然景象這一原始觀念出發,進行類比。例如后世視離為火,應屬陽性,“離為中女”便使人想不大通;筆者發現離的最初取象,是雷雨時的電光,延伸為光亮,描述為中女,比較合身。又如后世視坎為水,應屬陰性,其實原始取象為湍急的水,沖擊力蠻大,應該描述為中男。《說卦》把八卦鋪陳到方方面面,典型的例子就像坎卦:
“坎為水,為溝瀆,為隱伏,為矯輮,為弓輪。其于人也,為加憂,為心病,為耳痛,為血卦,為赤。其于馬也,為美脊,為亟心,為下首,為薄蹄,為曳。其于輿也,為多眚,為通;為月,為盜。其于木也,為堅多心。為律,為可,為棟;為狐,為蒺藜,為桎梏。”
這些模型,多屬物質具體形態。與此同時,《說卦》還延伸出種種抽象性質,所謂“卦德”:干(健)坤(順)震(動)巽(入)坎(陷)離(麗)艮(止)兌(說,即悅)。后來八卦又分別重疊,成為六十四卦,各有各的取象和性質,包圍的面更廣。關于卦德方面的理論,《彖傳》發揮得淋漓盡致;而《象傳》則據以提出若干行為指南,使《周易》更具實用性。那就好似土木工程設計藍圖,本屬預測階段的產物;但卻能指導具體施工,令其不出差錯。
由此發展,易學就出現了兩派──象數派和義理派。象數派是古老學派,根據占卜建立的模型,作具象式的延伸,預測成敗吉兇,解決人們舉棋不定時的迷惘。由于缺乏科學的邏輯支撐,完全由概率論奠基,所以有個驗與不驗的問題。義理派則著重于以卦德指導人事,把占卜解惑轉化為心理咨詢,告誡人們如何趨避,逐漸走向智慧學一途,因此現實意義更大。
秦漢以來,兩派一直朝著不同方向發展,各自創造新的門徑。象數派涵融了五行、干支、律呂、九宮等模型框架,包括歷象學術;用于預測中的時空定位。而義理派則納入道、儒各家理論,與倫理道德掛鉤。這樣,易學的內容便空前豐富,匯納了傳統的文史哲科等各類學術,因而有“易道廣大”的評價。總體說來,漢代以象數為主流,六朝時則義理占先,至唐宋則兩派兼榮,而明清又是義理抬頭時期。
實際上,國學本身就是包容性很強的學問;而蜀學,則是具有四川地方特征的國學。傳統學術不注重分科,往往是政治、經濟、哲學、科學,乃至文學藝術,都融會于一爐;其目的在于經世致用,并不想建立什么嚴密的理論體系。如果硬要找一個理論框架的話,那就采取通用的辦法,全部納入一套統一的結構中去,那就是易象鋪衍出的時空總模型,包括陰陽、八卦、五行、干支、律呂、星度、節候等等在內。傳統的醫學、養生學、樂理學要用,天文學、地理學、氣象學要用,數學、農學、工程學要用,連各種手工藝也無不在用。例如風水學,今人或稱之為環境學,就是最典型的一例。時至今日,易學的流派便更多,有哲學易、科學易、數學易、史學易、文學易、神學易等等。但仍然離不開象數、義理兩大古派的根基。
二、易學在蜀
《宋史·隱逸·譙定傳》記有一段逸事:
“初,程頤之父珦,嘗守廣漢,頤與兄顥皆隨侍。游成都,見治篾箍桶者挾冊。就視之,則《易》也。欲擬議致詰,而篾者先曰:'若嘗學此乎?’因指《未濟》男之窮以發問。二程遜而問之。則曰:'三陽皆失位。’兄弟渙然有所省。翌日再過之,則去矣。
“其后,袁滋入洛,問《易》于頤。頤曰:'易學在蜀耳。盍往求之!’
“滋入蜀,訪問久,無所遇。已而,見賣醬薛翁于眉、邛間。與語,大有所得。不知所得何語也。”
這件事,后來不少筆記上都有記載,情節大致相同。說的是北宋仁宗在位時,程到西蜀來擔任廣漢知州,讓兩個兒子程顥、程頤隨同前往。有一天,二程兄弟到成都游覽,走到大慈寺門口,看見一個箍桶匠坐在臺階邊,忙著加工篾條。但他身旁還放著一堆書,這兩位年青書生不由自主地翻開來看,原來是一部《周易》。難道這手藝人還能看懂?他們疑惑的眼神,驚動了箍桶匠。于是匠人就翻到《未濟》這一卦(由坎下離上所構成,陰爻和陽爻交錯),請二程剖解。二程雖然讀過易經,但平時沒有深刻鉆研,一時難于回答,就反過來請教匠人。只見匠人從容地解卦說:《未濟》的三個陽爻都失了位(皆居偶數位),此乃“男窮”之象。一席話使二程留下深刻印象。后來他們成為理學大師,經常對弟子們說:“易學在蜀!”
閩人袁滋(一作袁溉,字道潔)想向程頤學易,程頤讓他到蜀中去參訪,因為那里易學高人多得很。袁滋真的便去了四川。訪問到邛崍、眉州一帶,結果找到了一位賣醬的薛翁,是隱姓埋名的易學家。但每次請教易義,薛翁總是講話很少,使他十分不解。就問他為何如此?薛翁說:《易》就是易,簡易是其精神,話多了就不簡不易了。這便使袁滋真正相信了“易學在蜀”。有人說那薛翁本住富順,也不賣醬,而是賣香。不管哪種說法真實,但始終沒有離開蜀土。
蜀易不僅在基層群眾中傳播,還在少數民族中傳播。《宋史》記載易學家譙定(字天授,涪陵人)事跡時特別指出,他是從蜀地郭曩氏那里學到易學精髓的,而郭曩氏教給他最關鍵的一句話,便是“自見,乃謂之象。”可見所學屬于象數派。宋王應麟《困學紀聞》卷1說:“譙天授之學,得于蜀曩氏夷族。”原來這曩氏還是彝族人。《宋史》稱這家族原在南平(今重慶),其始祖在西漢,還當過嚴君平的老師;研究的正是象數之學。
經過宋人的鼓吹,“易學在蜀”這一崇高評價,便正式成立了。道理很簡單──蜀中連工人、商販、少數民族都通易學,那么文人學士的易學水平,不就更高一籌了嗎?
三、回溯漢代
現今易學家大都認為,漢代易學基本上是象數派,如京房講卦氣,焦贛講卦變,虞翻講消息,鄭玄講爻辰,荀爽講升降,如此等等。可見漢易的主流在于象數。當時已將占卜預測延伸到生產、生活領域。不過,精通象數的西漢成都人嚴君平,雖然曾在今君平街那里開了一間卜肆,從事職業占卜,采取有償服務;但他與普通的算卦先生不同:一是每天賣卜收入的錢,達到100文,夠一天生活,他就關門歇業,研究學問,給弟子們講授《道德經》。二是以義理來解易,把卜肆辦成心理咨詢站。據《漢書》說,人們有疑難事向他求卦,他便對人作行為上的指導,主要是宣講道德:“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其風聲足以激貪勵俗。”借占卜解卦的形式,因勢利導,勸人為善。
嚴君平原名莊遵,字君平。由于東漢班固編《漢書》時,要避明帝劉莊的諱,硬把“莊”字寫成“嚴”字,于是大家就稱他嚴君平了。他是成都文化巨匠,當時向他問學的人很多。在他的眾多弟子中,有位杰出人物,便是成都人揚雄(字子云)。后來揚雄著《法言·問明》時,贊美老師說:“蜀莊沉冥。蜀之才、之珍也。不作茍見,不治茍得;久幽而不改其操。”君平易學有獨特的見解,不隨便信奉誰家,而且學以致用,節操清高。后來揚雄名顯京師,時常對好友李強稱道他這老師的高尚。不久,李強被任命為益州牧,將去成都上任,高興地向揚雄說:“這回我能親見這位高人了。我一定要重用他,發揮他的最大才干。”可是揚雄不以為然:“你以禮相待,君平先生可以見你。但他決不會在你手下做官。”由于君平清靜自守,活到90多歲高齡。
嚴君平曾著書10余萬字,稱為《老子指歸》。他將人的命運分為3類:一是天命,基本是先天帶來的,比如生在富貴或貧窮之家,健康素質不一樣等等,那都由不得自己。二是造命,由外界環境造成,比如遇到昏君和亂世,也沒有法子;但通過自身努力,有時能夠改變環境。三是隨命,因自己行為而取舍、去就,吉兇皆由本人。所以,人的命運并不全靠天老爺[4]。這些思想,與易《象》所說的君子自強不息,朝干夕惕,是完全一致的。
在漢代象數主流的背景下,嚴君平能獨舉義理旗幟,開后來王弼易學之先河,真是十分難得,應該大書特書。
揚雄是個百科全書式的人才,一生著述甚多。他的獨特易學,要首推仿照易經創作一部《太玄經》。易經的基礎,是由三爻組成圖象式的“卦”,爻分陰陽兩種,組合形式便有8種。《太玄經》仿照這種方式,把卦象擴大為4爻,而爻也擴大為3種,表示天、地、人(不局限于陰陽,多取一個中位)。同時建立了一系列術語,不稱“卦”而稱“首”。當構卦(首)時,畫第一爻則稱之為“方”,共有“天、地、人”3種形式可供選擇;畫第二爻則稱之為“州”,就有3×3種形式、即9種可以選擇;畫第三爻則稱之為“部”,就有3×9種形式、即27種可供選擇;畫第四爻則稱之為“家”,就有3×27種形式,即8l種可供選擇。因此《太玄經》不是64卦,而是八十一首。這種“崇三重九”的框架,謂之“九九大運,與天終始”,與當時的“太初歷”推算過程中的“八十一分法”相對應。易經每卦有6條爻辭,而《太玄經》每首有9條爻辭,稱之為“贊”。81首就有729條贊,揚雄將兩贊當作一天,則全經對應364.5天;與一年的日數相比,還差了一天。由于《周易》干坤兩卦各多一爻,因此揚雄也模仿此法,加了兩贊,使全經卦爻與全年365.5天相應,于是易象便與天象掛上了鉤。
揚雄所謂“玄”,有三層意義:一指天道,即整個世界的總規律:二指神道,即形成萬物的總根源;三指人心,即包容三才的大智慧。揚雄十分崇尚三分法,如將天(時間)分為始、中、終;地(空間)分為下、中、上;人(本體)分為思、福、禍。數終于九,體現了事物發生、壯大、消亡的過程。這些見解,可謂獨樹一幟。
相傳遠古易經共有3種:《連山》、《歸藏》、《周易》,在周代它們是齊全的,但到了漢代,前兩種便亡佚了;可是它們的基本精神,都還存在。宋人認為:《太玄經》“日始于寅”的觀念,是繼承了上古的“連山易”基本原理。
從嚴君平和揚雄的治易行動可見,蜀學中的易學,有著特立獨行的特色,不跟著人家后面跑,始終保持一種獨創精神。漢易以揚雄為代表,還涌現出一家改革派。
四、六朝貫連
南北朝時,蜀地相對平靜,有利于學術的發展。那時成都又出了一位奇人,他就是6世紀時往北周求過功名的衛元嵩。此人易學的最高成就,也是改造易經,編寫《元包經傳》,簡稱《元包》。他與揚雄的不同之處,在于并不另立門戶,而僅僅調整《周易》的卦序,將64卦分配到8個序列中,以8個純卦作為序列的開頭。其次序為:
坤·干·兌·艮·離·坎·巽·震
其所以稱易為“包”,意思是要網羅政治和文化兩個范疇:“理亂相糾,質文相化”,建立更切合實際的社會模型。在他那序列中的取象方式:頭一卦即純卦本身;以下則采用變爻方法:將純卦6爻中的下面5爻依次變陽為陰、變陰為陽,于是得到了各序列的5個卦,共計6卦。接著再將純卦從底往上數的第4爻,使之陽變陰、陰變陽,便得到一個新卦,稱為“游魂”;接著又將純卦的第3爻陽變陰、陰變陽,于是又得到一個新卦,稱為“歸魂”。這樣,序列中總共得出了8個卦。整個《元包》的8條卦序,都按此法排列而出。
南宋易學家張行成也是蜀人,十分推崇《元包》一書,認為它是“革其誣俗而歸諸雅正”之作。因為漢代京房的易學,傳到末流,居然成為江湖術士卜算的工具,步步走向庸俗,還導出不少離經叛道的讕言。衛元嵩此書來了一個大掃除,使易學歸于正道。他認為卦始于“坤”,是根據上古《歸藏易》的原理。上古的“三易”中,失傳的《連山》、《歸藏》,經過揚雄和衛元嵩的再創造,兩種佚易終于得以恢復。
到了隋唐,漢易中的象數精義也瀕于失傳。幸而唐代資州人李鼎祚著有《周易集解》,將漢儒的許多象數理論保留在書里,同時又將六朝強調義理的精神也納入其中。因此,蜀中易學,就帶有綜古之功,凸現了蜀學的包容性。
五、宋易光大
北宋初年,出了一位劃時代的易學大師,他就是陳摶(字圖南)。據《普州圖經》說:他是崇龕人,即今安岳崇刊鎮,所以籍貫仍在西蜀。他的學術傳承,上接何人,史無明文,僅知他與道家人士過從甚密。后來隱居華山,據說有麻衣道者曾把42卷《正易心法》傳授給他;又有人說,“先天八卦圖”也是麻衣所傳。在華山與陳摶交往密切的人,還有世間所傳的八洞神仙之一呂洞賓,據說呂曾把河上公的《無極圖》傳授給了陳摶。至今崇龕玄妙觀洞窟頂部,還有個直徑2米的宋代石刻,形為“丫人”,有句民諺形容它說:“兩個人字顛倒顛,認得便是活神仙。”有人認為,那就是太極圖的簡化形象。
陳摶那一套“先天易”的理論,以及《河圖》《洛書》等圖說,后來傳授給了種放。以后代代相傳,直到11世紀的劉牧,出版了《易數鉤隱圖》公之于世。這一“先天易”傳授系統是:
陳摶·種放·李溉·許堅·范諤昌·劉牧·吳秘·鄭史
陳摶本人著有《易龍圖》,此書內容后來許多“先天易”著作皆有引述,但原來是什么樣子,卻眾說紛紜。《宋文鑒》里保留了一篇陳摶寫的《龍圖序》,提到他創作的“龍圖”,是探討了孔子“三陳九卦之義”的微旨,才悟出來的──那里頭都是些數據:“天之垂象,的如貫珠;少有差,則不成其次序矣。故自一至于盈萬,皆累累然,如系之于縷也。”起初,“天意先未合”,沒有把數字顯示出來,只給出一些圖象,“圣人觀其象而明其用”。直到伏羲才把象和數合了起來,于是產生龍圖:“天散而示之;伏羲合而用之;仲尼默而形之。”在龍圖未合的時候,數字只有55(從1到10的總和)。上為天數25(奇數之和),下為地數30(偶數之和);分別減去1和6(左右手拇指所計的開頭數),得到24:
“上二十五,天數也。中貫三、五、九;外包之十五;盡天三、天五、天九并十五之位。后形一、六無位;又顯二十四之為用也。”
“下三十,地數也。亦分五位;皆明五之用也。十分為六,形地之象也。六分而成四象,地六不配,在上則一不配(用),形二十四。在下則六不用,亦形二十四。”
在龍圖已合之后,情況就變化了:
“后既合也,天一居上,為道之宗;地六居下,為地之本;三干、地二、地四為之用。三若在陽,則避孤陰;在陰,則避寡陽。”
最后,他贊嘆道;“大矣哉,龍圖之變,歧分萬途!”。表明有很多內容,可以從這里延伸出去。
象數派易學家用數字與圖象相結合的方式,形成無所不包而更加系統的框架,它的起點就在陳摶的學說之中。特別是他所傳播的《太極圖》,足以形象地說明具有華夏智慧的宇宙生成論,更是一個杰出的代表。
漢易以象數為主,到六朝變為玄談,至北宋又掀起了象數高潮,進一步發展成圖象派。蜀中易家,兩宋輩出。例如眉山三蘇,都是易學大家。蘇軾晚年整理的《毗陵易傳》,匯義理、象數為一爐,發揮了蘇門獨到的易學見解。
宋代是蜀學最為昌明的時代,蜀派易學在其中占據了重要地位。
六、晚近蜀易
元代蜀中易家,可舉出資州人黃澤(字楚望),他易學著述很多,有《十翼舉要》、《易學濫觴》等,頗有創見。此外,又有著《周易折中》的潼川人趙采(字德亮);著《大易輯說》的邛州人王申子等,是象數派易家。
明代的梁山人來知德(字矣鮮),是一位重量級的易學家。他認為傳統學術中,沒有比易經再深奧的東西。開始時他在釜山結廬,研讀了六年,自覺一無所獲,便遷居到萬州求溪山中,又思考了好幾年,才有了一點醒悟。像這樣一共研究了29年,才寫出他的專著《周易集解》,成為此后研究易學的人必讀之書,世稱“來氏易學”。
清代的蜀中易家,應推雙流劉氏。始祖劉沅(字止唐)曾著《易經恒解》,以新的觀點審視易學,開風氣之先。他府上以后幾代,文人輩出,對易理有不同程度的研究。將易理用于醫學的,有彭縣人唐宗海(字容川),著有《醫易通說》。晚清井研人廖平(字季平),是國學界的怪杰,對易學有新奇解析。
民國時期,成都人蔡福裔師從廖平、章太炎,以新學觀點研究易學,曾著《八卦與原子》、《河洛考》、《易數推衍》等。成都人劉子華,赴法國勤工儉學。他以易理象數,推算出太陽系第十顆行星的位置,開“科學易”之先河。可以說,近代蜀易主以古老象數與現代科學相結合,尋找其間的接合點,成為蜀中易學的新風。不過,近年成都市委黨校教授謝祥榮積多年易學研究,著成《周易見龍》一書,以科學觀點審視易經的發生發展過程,并重振義理派旗幟,使周易原理成為指導社會行為的準則。
回顧蜀中易學的歷程,說明有以下特色:
獨立思考 創新精神 包容心態 醫世情懷
綜上所述,“易學在蜀”,發展到蜀學在易,乃是歷史之所必然。蜀易在每一歷史時期,都不同程度地保持著創新特色,發揚了蜀學的總體精神,為我們留下了一筆豐厚的文化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