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烏角先生,國內知名科研寫作輔導老師,悟空科研、學術期刊智能檢索與精確投稿系統、AI智能論文生成系統核心研發人員,國高·科研寫作研究所“科研寫作經典課程”主要授課人,學員遍布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香港科技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武漢大學、山東大學等600多所高校的中青年教師、博士生群體,近5年來輔導學員成功申報國家社科/教育部人文社科等各級各類課題100多項、發表SSCI/CSSCI/北大核心等各級各類論文800多篇。
承接之前所述內容,“寫作即研究”,意在強調寫作本身就是一種研究方法。
要搞清楚寫作是什么,先要回歸研究的本質:1)發現問題;2)通過分析尋找問題可能解決問題的理論方案;3)利用實驗或分析對相關問題的本質及規律進行調查、研究;4)探索未知;5)進而創新。這是對研究的理解。按此理解,那么研究的基本程序則是:發現問題(問題提出)-分析與思考(文獻綜述)-假設與選題(研究假設)-研究設計-實驗與分析(研究過程)-整理結果(結果與結論)。
假設,研究的本質及基本程序都沒有問題,那應該就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就是說我們的寫作違背了研究的本質與程序。我們就要找到寫作的困境到底如何而來,比如,發現問題之前我們在做什么?或者說我們是怎么發現問題的?我們的經驗是閱讀了一堆文獻之后發現了一個問題,但按照上述研究的基本程序,應該是先有問題,然后進行分析和思考,我們不能貿然說它的基本程序有問題(因為程序是通用程序,是已達成共識的),如果不是通過閱讀大量文獻并從中找出問題,那問題是如何發現的?前面應該是實踐及經驗,若按此理解,研究問題來自于實踐及經驗,那就進一步證明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而且問題嚴重。因為現實中,我們做選題、寫論文,大多問題不是從實踐中來的,一提寫論文就去看中國知網,而中國知網顯然是理論而非實踐。近幾年,從研究方法的角度來看,質性研究慢慢開始流行,越來越受到重視。因為不管是質性研究中的哪一種研究方法,都會讓我們去實踐,接觸這個問題的現實情況。比如做深度訪談、做民族志等,它們的第一步都是先去獲取真實的資料,沒有資料,后面的都無從談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很多人已經意識到了,就是我們自己出問題了。
我們再來看寫作它有什么問題,當下所指的“學術寫作”的概念來自于西方,在中國現代化進程開啟之前,我們寫東西不是現在這樣子的(古代人,他們做學問、寫東西跟我們現在寫論文是不一樣的)。
“西方”是如何解讀“學術寫作”的,第一句認為,學術寫作是另外一種語言,就是不同于自己日常所使用的另外一種語言。這讓人感到莫名其妙,學術怎么就成了一種語言了?第二句認為,學術寫作是一種風格,它要受到很多的規則約束,如語法、注釋等。而面對“學術寫作”既是語言又是風格的解釋,我們更是一頭霧水。我們仍不能貿然質疑這種觀點,那可能是理解上出現了偏差,所以我們需要去考慮學術寫作的理解,為什么要從語言和風格的角度去界定?我們就要回顧一下學術語言、學術風格到底怎樣產生的。
比如,在古典時期,所謂的學術可能更多的是人們在互相交流時使用的一種語言,或者說他們的交流有這樣的風格,那時,哲人與大眾沒有明顯區別,且存在溝通。而到了中世紀,進入由宗教控制的時代,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學術環境(氛圍),哲人不可能與普羅大眾有絲毫關系。與之前古典時期不同,這個時期的哲人與大眾是隔絕,沒有溝通的。直到文藝復興、啟蒙運動之后,伴隨著工業革命的成功,出現了一個有趣的變化,即哲人與大眾有了明顯的(階級)分化,原先“通用”的逐步變成了“專業”的。
而我們當下對學術寫作的理解出現了問題,“西方”對學術寫作的理解是描述性的,而非概念性的,在中文語境里,我們將“學術寫作”理解為形容詞,而非名詞。如果不這樣理解,我們是搞不清楚學術寫作的基本特征的,也就不明白學術寫作到底是什么。
批判性
譬如,學術寫作應做到價值中立和超然立場,乍一看不好理解,試舉一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于這個觀點,無論是持肯定還是否定觀點,都不是批判性的。若從批判性的角度來講,我們應該去做如下工作,首先要在國內語境中界定什么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然后再去看一下(國外)其他國家學術界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界定,將二者進行比較之后,可能會得到一個新的觀點或新的解釋,這才是價值中立、立場超然(批判性)的。實際上,很多時候,國內的作者寫論文并不是價值中立的,而是具有較明顯的價值判斷。
創新性
此處的創新性與之前的理解也有不同。相比之前,提及創新性,多理解為別人沒做過的我們來做,此處強調對已有研究的重組,比如做綜述,做完就是創新。
說服性
按照國內傳統語境理解,論證和說服也是不同的。說服是先有觀點而后展開說服,而論證是先有論據而后得出觀點。比如,做比較研究,應是先做比較后得出比較之后的結論,這是論證。
實驗性
此處實驗性所釋義的懷疑、不確定性和風險與之前我們的理解也大相徑庭。
但是,這些特征如果我們反過來理解,可能就會接受這種描述。比如,先理解價值中立和超然立場,然后再接受這就是批判性。由此得見,我們的寫作可能是出了問題。
如果說按上述國外對寫作的理解進行行動。第一步應先從語言和風格角度上來開展我們的寫作,而不是檢索文獻。我們(人文學科)的寫作順序應是風格選擇,然后是檢索、閱讀文獻,之后再做一個批判性的綜述(在西方語境里,綜述也稱為批評或者評論),最后,表達觀點。我們(社會學科)的寫作順序應是提出問題,問題如何而來?基于實踐及實踐所形成的經驗,然后去做文獻綜述,再提出自己的研究假設,之后是研究設計、研究過程,最后是結果和結論。
整理對比之后,不難發現社會科學的寫作顯然更規范一些,因為它更符合研究的基本程序,其寫作過程與研究的基本程序幾乎相同(略有區別)。但人文學科的寫作過程與研究的基本程序差別就比較大。至此,我們關于研究是什么和寫作是什么的理解,是出了大問題的。
比如,人文學科的作者,寫作的第一步應該是語言和風格的選擇,但我們沒有,那肯定是有問題的。而如果是社會學科的作者,寫作的第一步應該是從實踐及其所形成的經驗中提出問題,而非去中國知網或者其他文獻里提取。由此分析,得出的臨時性結論是我們對于寫作的理解、對于研究的理解出了問題。
如何破解困境
不能將自己的觀點和所有的證據都思考成熟并梳理完之后才動筆,而是要把這些工作置于寫作過程中。
前半句就是反對之前提到的第一種觀念“先研究后寫作”,后半句是接受第二種(“先寫作后研究”)、第三種(“寫作即研究,研究即寫作”)觀念。我們首先建立一個前提:該干什么,不干什么。比如說,在我們的課程中,有很多學員會卡在這個地方,經常是研究問題出來了,但是不敢寫,為什么不敢寫?可能是根本查不到文獻,也可能是相關文獻非常多,還有其他的一些原因,不論原因幾何,總之就是遲遲不動筆。即便硬著頭皮寫下去,依然是內心惶惶,問題恰恰出在這里,是因為他并沒有將研究與寫作同步推進。
其實,內心惶惶的狀態才是正常狀態,因為論文寫作的實驗性特征,就是存在懷疑、不確定性和風險的,這才是學術寫作本身,當然也就是研究本身。但如果一開始就緊張、焦慮,那還是處于第一種(“先研究后寫作”)觀念狀態下,就是非要把所有文獻都閱讀一篇,找到問題之后才開展寫作。而我們現在更強調的是“寫作即研究,研究即寫作”該怎么辦,就是要開展相關訓練。
之所以,出現多種觀念在腦海中打架,一頭霧水的窘迫境遇,是因為沒有認識到寫作與研究其實是一回事,它們是一個問題的兩面。
如果說研究是做(上圖)這些工作,那寫作就是做這些事的風格或者說所要用的語言。一旦這樣理解,那我們就很容易接受(前文截圖)西方語境里從語言和風格的角度去解釋學術寫作,它是結合著研究來解釋的,換言之,也就是從研究的另一面來解釋什么是學術寫作。一個是我們要做什么事,一個是我們要怎么做這個事——研究和寫作。而做這件事,它是一個發生的過程,無論語言還是風格,是其他人能看到的,所以剛才我們也把學術寫作理解成一個形容詞,因為它就是描述我們怎么做這個事的。批判性的、創新性的、說服性的、實驗性的——就是這樣做這個事的,這是我們最后推導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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