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日升
引言
一、平價轉讓涉及的法律問題
（一）股權轉讓價格的確定
首先，股東間轉讓股權是民事法律行為，根據意思自治原則，可以自行約定股權轉讓價款，在不存在其他效力瑕疵的情況下，無論是高于注冊資本轉讓還是低于注冊資本轉讓或是平價轉讓都是合法有效的。
其次，雖然股權轉讓價格對股權轉讓行為的效力通常沒有影響，但是股權轉讓價格與股權真實價值存在差距時可能引發所得稅問題。眾所周知，在溢價轉讓的情況下，轉讓方應當繳納所得稅，而平價轉讓通常不需要繳納所得稅。實際上，即便是平價轉讓股權，仍有被要求繳納所得稅的可能，詳見下文。
（二）平價轉讓何時需要繳納稅
股權轉讓可能產生所得稅納稅義務，除非存在假股真債及規避土地增值稅納稅義務的情況，通常沒有增值稅等其他納稅義務。如果將注冊資本金額作為股東投入企業的成本，平價轉讓也不會產生所得稅納稅義務，但是我國稅法中有特殊規定，在特定情況下，平價轉讓也需要繳納所得稅：
1.轉讓方為自然人股東
根據《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的規定，在主管稅務機關認為個人股東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且無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可由稅務機關核定其股權轉讓收入，并按“財產轉讓所得”項目繳納20%的個人所得稅。根據《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第十二條的規定，符合下列情形之一，視為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
（一）申報的股權轉讓收入低于股權對應的凈資產份額的。其中，被投資企業擁有土地使用權、房屋、房地產企業未銷售房產、知識產權、探礦權、采礦權、股權等資產的，申報的股權轉讓收入低于股權對應的凈資產公允價值份額的；
（二）申報的股權轉讓收入低于初始投資成本或低于取得該股權所支付的價款及相關稅費的；
（三）申報的股權轉讓收入低于相同或類似條件下同一企業同一股東或其他股東股權轉讓收入的；
（四）申報的股權轉讓收入低于相同或類似條件下同類行業的企業股權轉讓收入的；
（五）不具合理性的無償讓渡股權或股份；
（六）主管稅務機關認定的其他情形。
2.轉讓方為其他類型股東
根據《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七條的規定，企業實施其他不具有合理商業目的的安排而減少其應納稅收入或者所得額的，稅務機關有權按照合理方法調整。《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明確：所謂不具有合理商業目的，是指以減少、免除或者推遲繳納稅款為主要目的。此外，根據《稅收征管法》第三十五條規定，納稅人申報的計稅依據明顯偏低，又無正當理由的，稅務機關有權核定其應納稅額：。
（三）股權轉讓收入核定方式
關于收入核定方式，僅在個人所得稅領域有明確的規定。根據《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第十三條規定，主管稅務機關應依次按照下列方法核定股權轉讓收入：
（一）凈資產核定法
股權轉讓收入按照每股凈資產或股權對應的凈資產份額核定。
被投資企業的土地使用權、房屋、房地產企業未銷售房產、知識產權、探礦權、采礦權、股權等資產占企業總資產比例超過20%的，主管稅務機關可參照納稅人提供的具有法定資質的中介機構出具的資產評估報告核定股權轉讓收入。
6個月內再次發生股權轉讓且被投資企業凈資產未發生重大變化的，主管稅務機關可參照上一次股權轉讓時被投資企業的資產評估報告核定此次股權轉讓收入。
（二）類比法
1.參照相同或類似條件下同一企業同一股東或其他股東股權轉讓收入核定；
2.參照相同或類似條件下同類行業企業股權轉讓收入核定。
（三）其他合理方法
主管稅務機關采用以上方法核定股權轉讓收入存在困難的，可以采取其他合理方法核定。
如果公司股權價值超過了注冊資本，平價轉讓就屬于賤賣，轉讓方犧牲了自己的利益，受讓方則以注冊資本的對價獲得的價值超過注冊資本的股權，理論上應當由受讓方對超過注冊資本的所得繳納所得稅。但是上述法規卻以轉讓方作為納稅義務人，主要可能是出于經濟學意義上的“理性的人”的假設，理性的人不會做出明顯不利于己的行為。名義上雖為平價轉讓，但實際上可能存在其他的利益交換，或存在另一份約定了溢價轉讓股權的協議，由稅務機關核定可以在稅收上還原轉讓行為的本質。
（三）平價轉讓在何種情況下不需要繳納所得稅
根據《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第十三條規定，符合下列條件之一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視為有正當理由：
（一）能出具有效文件，證明被投資企業因國家政策調整，生產經營受到重大影響，導致低價轉讓股權；
（二）繼承或將股權轉讓給其能提供具有法律效力身份關系證明的配偶、父母、子女、祖父母、外祖父母、孫子女、外孫子女、兄弟姐妹以及對轉讓人承擔直接撫養或者贍養義務的撫養人或者贍養人；
（三）相關法律、政府文件或企業章程規定，并有相關資料充分證明轉讓價格合理且真實的本企業員工持有的不能對外轉讓股權的內部轉讓；
（四）股權轉讓雙方能夠提供有效證據證明其合理性的其他合理情形。
二、反饋意見分析
根據反饋意見，證監會對平價轉讓的主要關注點為：
1.股權變動的原因和背景，即老股東出讓股權，新股東購買其股權的原因和背景；
2.交易定價是否公允，交易價款是否真實支付；
3.出資資金來源及合法性；
4.與時間間隔相近的股權變動的交易價格差異原因；
5.是否存在關聯關系、股份代持或其他利益安排；
6是否存在潛在糾紛或爭議；
7.是否存在稅收風險。
以下為相關反饋意見：
江蘇精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業板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8-25
2010年5月，言巧英等自然人以1.42元/注冊資本受讓部分股權。2010年12月，言巧英等人平價轉讓部分股權。（1）請補充披露歷次股權變動原因、背景，交易定價是否公允，交易價款是否真實支付，自然人出資資金來源及合法性，是否存在委托持股、股份代持或其他特殊利益安排，具體說明時間間隔相近的股權變動交易價格差異的原因。（2）請補充披露自然人是否就歷次股權轉讓以及整體變更設立股份有限公司事項履行納稅義務，是否存在違法違規情形。
如意情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業板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8-21
2014年10月至2015年5月期間，武漢如意食用菌系如意情集團全資子公司。在該期間，如意情集團為整合統一金針菇銷售業務管理，貨物由武漢如意食用菌根據實際銷售向經銷商發貨，銷售發票由武漢如意食用菌直接開給如意情集團，如意情集團平價再將發票開給經銷商，貨款由經銷商直接支付給武漢如意食用菌。請發行人補充說明：（1）該事項是否違反相應的法律法規，是否構成重大違法違規和行政處罰的行為；（2）公司內部控制、公司治理是否規范，相關的規章制度是否得到了有效落實和執行；（3）相關的會計處理是否符合會計準則的相關規定，相關的交易是否真實存在，現金流量表中是否如實反應出上述交易。請保薦機構、申報會計師核查并發表意見。
湖南九典制藥股份有限公司創業板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7-21
2011年5月朱志宏轉讓225萬出資額給鄭霞輝等5位自然人，2012年2月朱志宏轉讓40萬出資額給謝艷萍，轉讓價格為1.00元/1.00元出資額，明顯低于2011年9月增資價格。請發行人說明平價轉讓原因，受讓人與朱志宏是否存在關聯關系，是否存在代持或其他特殊安排。請保薦機構、發行人律師對上述事項進行核查并發表意見。
江蘇聯動軸承股份有限公司創業板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6-05
沈錫興的外甥尤志明擔任發行人采購科科長。2000年1月14日，沈錫興及尤志明分別以貨幣出資95萬元和5萬元設立發行人前身；2006年7月，尤志明將持有發行人的股份轉讓給實際控制人之一沈佳豪；2013年9月16日，尤志明與沈佳豪的配偶李虹共同投資設立無錫年佳機械有限公司（已注銷）。
請發行人：（1）補充說明發行人前身設立時及無錫年佳機械有限公司設立時尤志明的出資來源及合法性，2006年平價轉讓持有發行人出資份額的原因，結合轉讓時發行人的凈資產和利潤說明定價的合理性，是否履行了相應的納稅義務，是否存在委托持股情形，是否存在糾紛及潛在糾紛；（2）補充說明尤志明的對外投資情況，是否與發行人的主要客戶或供應商存在關聯關系，是否與發行人存在共同客戶及供應商，是否存在為發行人代墊費用、代為承擔成本或轉移定價等利益輸送情形；（3）補充說明無錫年佳機械有限公司注銷的原因，注銷后投資收回情況，發行人及其實際控制人與尤志明是否存在其它利益安排。請保薦機構、發行人律師核查，說明核查過程及方法并發表明確意見。
北京品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業板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5-27
金剛平為品恩有限成立時的發起人之一。2010年12月，金剛平因個人求學原因，將所持250萬出資按原價轉讓給琚楓祥、俞進森、郝向陽、李林。請發行人補充披露金剛平歷次無償轉讓或受讓、平價轉讓發行人股權的情況及具體原因，并結合金剛平所持股份變動情況、在發行人任職經歷以及負責業務等情況，說明是否存在股份代持或其他利益安排，是否存在潛在糾紛或爭議。請保薦機構、律師發表明確核查意見。
天圣制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
2017-03-09
2007年8月21日，經天圣有限股東會一致同意，天圣藥業、奇美藥業分別將其持有的10萬元、5萬元出資額平價轉讓至劉玉琴。請保薦機構、發行人律師核查并在招股說明書中披露：（1）當時天圣藥業、奇美藥業的股權結構；（2）上述股權轉讓的原因。
三、說明與解釋思路
關于股權平價轉讓的說明與解釋思路主要為：
1.股權轉讓系將直接持股變更為間接持股；
2.標的公司存在經營虧損，或凈資產低于注冊資本，股權價值不高于對價（相關案例中未提交受讓方納稅義務）；
3.家庭成員內部的財產分配安排，屬于《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規定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但有正當理由的情形；
4.主管稅務機關出具證明，證明股權轉讓屬于相關稅收法律法規規定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但有正當理由的情形；
5.股權轉讓已按稅務機關相關規定按平價轉讓進行納稅申報；
6.早期發行人規模較小，無顯著的資本增值；
7.實際控制人出具承擔罰款或損失的兜底承諾函；
8.已超過五年的稅收追繳期限。
以下為具體案例：
（一）002867 周大生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4-10
2007年11月，周宗文將其持有周大生有限的10%股權作價1,000萬元轉讓予金大元，前述轉讓價格相當于每1元出資額作價1元。根據周宗文和金大元的確認，本次轉讓系周宗文出于對周大生有限直接持股轉變為間接持股的目的；由于轉讓時金大元系由周宗文持股80%、周飛鳴持股20%的企業；實質上為同一控制下的轉讓且周大生有限設立時間較短，因此采用平價轉讓。根據金大元的確認，其支付股權轉讓款的資金為其自有合法資金。
（二）300514 友訊達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4-06
根據友訊達有限2007年度納稅申報財務報表，截至2007年12月31日，友訊達有限的每元注冊資本對應的凈資產為-0.17元，2007年友訊達有限凈利潤為-97,856.32元。股權轉讓雙方協商確定本次股權轉讓的價格為1元/注冊資本。
根據本所律師對崔濤及轉讓方施國銘、陳志森、陳琪惠的訪談，本次股權轉讓的定價依據系各方考慮到友訊達有限經營虧損的情況，由各方協商確定本次股權轉讓的價格按注冊資本平價轉讓，該次股權轉讓定價合理，價格公允。
（三）002862 實豐文化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3-27
蔡俊權與蔡俊淞為兄弟關系，蔡培光與蔡錦賢為夫妻關系；根據其確認，由于本次股權轉讓屬于家庭成員內部的財產分配安排，股權轉讓的價格定為1元/股。因此，蔡俊權將22.55%的股權轉讓給蔡俊淞的價格為565萬元，蔡培光將3.99%的股權轉讓給蔡錦賢的價格為100萬元（以下合稱“本次股權轉讓”）。……本次股權轉讓發生在兄弟之間和夫妻之間，屬于《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管理辦法（試行）》規定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但有正當理由的情形，無需核定股權轉讓收入。
此外，汕頭市澄海區地方稅務局于2017年2月10日出具《證明》，確認本次股權轉讓屬于相關稅收法律法規規定的股權轉讓收入明顯偏低但有正當理由的情形；本次股權轉讓于2013年6月已按稅務機關相關規定按平價轉讓進行納稅申報。
（四）300635 達安股份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3-13
林景恩和林建明是父子關系，符合《關于股權轉讓所得個人所得稅計稅依據核定問題的公告》（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0年第27號）第二條第2款規定：“本條第一項所稱正當理由，是指以下情形：……… 3.將股權轉讓給配偶、父母、子女、祖父母、外祖父母、孫子女、外孫子女、兄弟姐妹以及對轉讓人承擔直接撫養或者贍養義務的撫養人或者贍養人；….因此，本次股權轉讓無需繳納個人所得稅。
（五）300626 華瑞股份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3-01
根據發行人、孫瑞良提供的資料及其說明，本次股權轉讓系平價轉讓，故未繳納相關所得稅。根據發行人實際控制人孫瑞良出具的承諾函，若因陳定兒未繳納相關所得稅而導致發行人遭受的任何罰款或損失，孫瑞良將承擔該等罰款或損失，不會對發行人及其他股東造成任何不利影響。
（六）300603 立昂技術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7-01-09
早期自然人股東的進入及原股東之間的股權調整，因早期發行人規模較小，無顯著的資本增值，股東之間的轉讓主要是經協商后均按照每單位注冊資本1元的價格轉讓，該等定價方式符合公司當時的狀況，定價合理。
（七）300593 新雷能補充法律意見書 2016-12-23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征收管理法》第八十六條，違反稅收法律、行政法規應當給予行政處罰的行為，在五年內未被發現的，不再給予行政處罰。
發行人股東的歷次股權轉讓中，涉稅風險如下：
1999年1月，丁樹芳轉讓部分股權，股權為平價轉讓。已超過五年的稅收追繳期限，不存在稅務機關核定征收的稅收風險。……如果稅務機關追繳股權轉讓所得的個人所得稅，由納稅義務人自行承擔。……2012年2月，珠海平成股權轉讓 股權為平價轉讓，轉讓價格超過公司每股凈資產，且不屬于“計稅依據明顯偏低”的情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