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簡介
一、1998年，原告李某與郭某順登記結婚。
二、2002年，郭某順以自己的名義購買了涉案建筑面積為45.08平方米的306室房屋，并辦理了房屋產權登記。
三、2004年1月，李某和郭某順共同辦理人工授精，之后李某懷孕。
四、2004年4月，郭某順因病住院，其在得知自己患了癌癥后，向李某表示不要這個孩子，但李某不同意人工流產，堅持要生下孩子。
五、2004年5月20日，郭某順在醫院立下自書遺囑，在遺囑中聲明他不要這個人工授精生下的孩子，并將306室房屋贈與其父母郭某和、童某某。不久，郭某順病故。
六、2004年10月，李某產下一子，取名郭某陽。原告李某無業，每月領取最低生活保障金。以郭某順自書遺囑無效為由，主張306室房屋歸其所有。
七、2006年4月，南京秦淮法院一審判定，郭某順自書遺囑處分了李某的部分財產，這部分無效，該306室房屋歸李某所有。雙方均未上訴。
裁判要點
本案爭議焦點在于郭某順自書遺囑是否有效、李某能否取得306室房屋的所有權？圍繞上述爭議焦點，人民法院的裁判要點如下：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8條規定：“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登記在被繼承人郭某順名下的306室房屋，已查明是郭某順與原告李某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取得的夫妻共同財產。郭某順死亡后，該房屋的一半應歸李某所有，另一半才能作為郭某順的遺產。郭某順在遺囑中，將306室全部房產處分歸其父母，侵害了李某的房產權，遺囑的這部分應屬無效。
實務經驗總結
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唐青林律師、李舒律師的專業律師團隊辦理和分析過大量本文涉及的法律問題，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大量辦案同時還總結辦案經驗出版了《云亭法律實務書系》，本文摘自該書系。該書系的作者全部是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戰斗在第一線的專業律師，具有深厚理論功底和豐富實踐經驗。該書系的選題和寫作體例，均以實際發生的案例分析為主，力圖從實踐需要出發，為實踐中經常遇到的疑難復雜法律問題，尋求最直接的解決方案。
遺囑人在遺囑中是否處分他人所有財產，實務中存在較大爭議。現結合最高法院指導案例以及地方典型案例，將實務經驗總結如下：第一，對遺囑人而言，在立遺囑時，一定要在遺囑中寫明所處分的部分僅限于自己所有的財產，比如夫妻共有房屋，僅能處分房屋的一半，對另外一半是不能處分的；比如共有產權住房，僅能處分自己所有的份額，對配偶所有和政府所有的份額是不能處分的；再比如多樓層的房屋，僅能處分自己所有的樓層，對配偶所有的份額和國家所有的樓層是不能處分的。如果一旦將無權處分的財產遺囑中，這部分遺囑當然無效。隨著信托制度的不斷完善，有條件的遺囑人還可以采取遺囑信托的方式安排生后財產。第二，對于繼承人而言，一份近乎完美的遺囑，也有可能被認定全部無效或者部分無效。對此，繼承人切莫只注重遺囑的形式要件、忽略了遺囑的實質內容。需要特別提示繼承人，雖然公證遺囑的效力高于自書遺囑、代書遺囑、錄音遺囑以及口頭遺囑的效力，但是遺囑人在公證遺囑中處分了他人財產、未給特定繼承人員留出必要遺產份額等存在遺囑法定無效的情況，那么公證遺囑的效力不能對抗法律的禁止性規定，公證遺囑的這部分內容亦當然無效。第三，區分遺囑與遺贈、遺贈撫養協議、附扶養義務的贈與合同的關系：
遺 囑
遺 贈
遺贈扶養協議
附扶養義務贈與合同
適用對象
法定繼承人
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人
繼承人以外的組織或者個人
繼承人以外的組織或者個人
義務
可以附有義務
可以附有義務
承擔遺贈人生養死葬的義務（先）
承擔贈與人的扶養義務（后）
權利
享有繼承遺產的權利
享有獲贈遺產的權利
享有受遺贈的權利（后）
享有接受贈與財產的權利（先）
法律依據
繼承法
繼承法
繼承法
合同法
相關法律規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
第一編 總則
第十六條 涉及遺產繼承、接受贈與等胎兒利益保護的，胎兒視為具有民事權利能力。但是，胎兒娩出時為死體的，其民事權利能力自始不存在。
第六編 繼承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條 繼承開始后，按照法定繼承辦理；有遺囑的，按照遺囑繼承或者遺贈辦理；有遺贈扶養協議的，按照協議辦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條 自然人可以依照本法規定立遺囑處分個人財產，并可以指定遺囑執行人。
自然人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指定由法定繼承人中的一人或者數人繼承。
自然人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贈與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組織、個人。
自然人可以依法設立遺囑信托。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條 遺囑人可以撤回、變更自己所立的遺囑。
立遺囑后，遺囑人實施與遺囑內容相反的民事法律行為的，視為對遺囑相關內容的撤回。
立有數份遺囑，內容相抵觸的，以最后的遺囑為準。
《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1985年10月1日）
第十六條 公民可以依照本法規定立遺囑處分個人財產，并可以指定遺囑執行人。公民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指定由法定繼承人的一人或者數人繼承。公民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贈給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人。
第十七條 公證遺囑由遺囑人經公證機關辦理。自書遺囑由遺囑人親筆書寫，簽名，注明年、月、日。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注明年、月、日，并由代書人、其他見證人和遺囑人簽名。以錄音形式立的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遺囑人在危急情況下，可以立口頭遺囑。口頭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危急情況解除后，遺囑人能夠用書面或者錄音形式立遺囑的，所立的口頭遺囑無效。
第十八條 下列人員不能作為遺囑見證人：
（一）無行為能力人、限制行為能力人；
（二）繼承人、受遺贈人；
（三）與繼承人、受遺贈人有利害關系的人。
第二十二條 無行為能力人或者限制行為能力人所立的遺囑無效。遺囑必須表示遺囑人的真實意思，受脅迫、欺騙所立的遺囑無效。偽造的遺囑無效。遺囑被篡改的，篡改的內容無效。
第二十五條 繼承開始后，繼承人放棄繼承的，應當在遺產處理前，作出放棄繼承的表示。沒有表示的，視為接受繼承。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法（民）發[1985]22號）
第38條 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繼承開始時繼承人未表示放棄繼承遺產又未分割的可按析產案件處理的批復》（[1987]民他字第12號）
雙方當事人訴爭的房屋，原為費寶珍與費翼臣的夫妻共有財產，１９５８年私房改造所留自住房，仍屬于原產權人共有。費翼臣病故后，對屬于費翼臣所有的那一份遺產，各繼承人都沒有表示過放棄繼承，根據《繼承法》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的規定，應視為均已接受繼承。訴爭的房屋應屬各繼承人共同共有，他們之間為此發生之訴訟，可按析產案件處理，并參照財產來源、管理使用及實際需要等情況，進行具體分割。
《北京高院關于審理繼承糾紛案件若干疑難問題的解答》（2018年6月19日）
6.被繼承人購買公房時根據工齡政策福利，使用已死亡配偶工齡折抵房款的，所獲工齡政策福利能否折算后作為遺產分割?
按成本價或標準價購買公房時，依國家有關政策折算已死亡配偶一方工齡而獲得政策性福利的，該政策性福利所對應財產價值的個人部分應作為已死亡配偶的遺產予以繼承。
該政策性福利所對應的財產價值計算參考公式：（已死亡配偶工齡對應財產價值的個人部分÷購買公房時房屋市值）×房屋現值。
法院判決
以下為法院在裁定書中“本院認為”部分對該問題的論述：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以下簡稱《繼承法》）第五條規定：“繼承開始后，按照法定繼承辦理；有遺囑的，按照遺囑繼承或者遺贈辦理；有遺贈扶養協議的，按照協議辦理。”被繼承人郭某順死亡后，繼承開始。鑒于郭某順留有遺囑，本案應當按照遺囑繼承辦理。《繼承法》第二十六條規定：“夫妻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得的共同所有的財產，除有約定的以外，如果分割遺產，應當先將共同所有的財產的一半分出為配偶所有，其余的為被繼承人的遺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8條規定：“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登記在被繼承人郭某順名下的306室房屋，已查明是郭某順與原告李某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取得的夫妻共同財產。郭某順死亡后，該房屋的一半應歸李某所有，另一半才能作為郭某順的遺產。郭某順在遺囑中，將306室全部房產處分歸其父母，侵害了李某的房產權，遺囑的這部分應屬無效。
案件來源
李某、郭某陽訴郭某和、童某某繼承糾紛案【最高人民法院指導案例第50號】、【《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06年第7期（總第117期）】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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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婚后建蓋房屋屬于夫妻共同財產，夫妻一方在遺囑中將整個房屋作為遺產分配，該遺囑無效。
案例一
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劉某與張某1遺囑繼承糾紛再審民事判決書【（2016）云民再29號】中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三十八條規定：“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由于信義街2號房屋和八一路塘子巷房屋均系張家恒與劉某夫婦在婚后建蓋，該兩處房屋的相關不動產權屬證明也均系婚后合法取得，故信義街2號房屋和八一路塘子巷房屋依法均屬于張家恒和劉某的夫妻共同財產。張家恒在××××年××月××日的遺囑中將信義街2號房屋和八一路塘子巷房屋全部作為遺產予以分配，故該遺囑中對劉某在夫妻共有財產中享有份額的處分，依法應當認定為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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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份遺囑處分了國有財產、他人財產以及自己財產，對國有財產和他人財產的處分無效，對自己財產的處分有效，主張遺囑全部無效于法無據。
案例二
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在黃某與蔣某1繼承糾紛再審民事裁定書【（2019）閩民申454號】中認為，訟爭房產第一、三層經查明目前因尚未辦理將產權退還原產權人的“退管”手續，而仍屬于國有財產；第二層屬于蔣某、吳某的共同財產，雖然吳某所立遺囑對訟爭房產整棟樓均作為其遺產予以處理，其中涉及國有財產以及蔣某財產的部分，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8條“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的規定，吳某所立遺囑中處分國家財產及蔣某所有房產部分無效，而對于吳某所有財產部分的處分仍為有效。黃某、蔣某1以吳某所立遺囑處分國家及蔣某財產為由，主張遺囑內容全部無效，于法無據，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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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遺囑效力的判斷要符合繼承法關于實質要件和形式要件的規定，遺囑人處分了夫妻共同財產，對遺囑人有權處分的部分財產按遺囑繼承處理，對遺囑人無權處分的部分按法定繼承處理。
案例三
山東省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在由某1與由某2繼承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20）魯02民終1667號】中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十六條規定，公民可以依照本法規定立遺囑處分個人財產，并可以指定遺囑執行人。公民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指定由法定繼承人的一人或者數人繼承。第十七條規定，代書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見證，由其中一人代書，注明年、月、日，并由代書人、其他見證人和遺囑人簽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8條規定，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可見，判斷遺囑是否有效，要看其是否符合繼承法關于實質要件和形式要件的規定。遺囑有效的實質要件包括：（一）遺囑人須有遺囑能力；（二）遺囑須是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三）遺囑不得取消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繼承人的繼承權；（四）遺囑中所處分的財產須為遺囑人的個人財產；（五）遺囑須不違反社會公共利益和社會公德。若遺囑人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應認定為無效。具體到本案，依據查明的事實，涉案遺囑從形式上屬于代書遺囑，該遺囑由兩名見證人見證，由辛某4代書，注明年、月、日，并由見證人、代書人和遺囑人簽字、捺印。一審中，代書人辛某4出庭作證，證實遺囑人的簽字為辛兆元本人所簽。本院認為，該遺囑從形式上符合代書遺囑的構成要件。依據查明的事實，辛兆元于2008年5月以遺囑的方式處分包括涉案該房屋在內的四處房產歸辛某1、辛某2、辛某3繼承，其意思表示真實。依上所述，涉案房屋屬于辛克法的財產，辛兆元僅能處分其在涉案房屋中所享有的份額利益，該遺囑部分有效，該份額應由辛某1、辛某2、辛某3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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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遺囑與遺贈不同，遺囑名為自書遺囑，但內容含有附撫養條件的內容，應當按有條件的遺贈，而非遺囑。
案例四
山東省濟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何某與陳某1遺贈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19）魯08民終6092號】中認為，根據被繼承人陳建申老人遺囑內容“因我生子不孝，恐晚年無人贍養，幸喜兒媳賢惠，為了晚年有人贍養和照顧，愿將本人的全部家產遺囑給兒媳何某名下為業”，足以認定陳建申并非無條件的將涉案財產贈與上訴人，而是基于其晚年要有人贍養和照顧，“并囑言照顧好陳波、陳某2兩個孫子”，即上訴人獲得涉案房產的贈與是負有義務的，既要“贍養和照顧”陳建申老人，還要“照顧好陳波、陳某2兩個孫子”，并非無條件的獲贈，因此陳建申所書遺囑雖名為自書遺囑，實為附條件的遺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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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遺囑人在自書遺囑中處分他人的房屋，遺囑這部分無效，因房屋取得的拆遷利益也隨之無效。
案例五
北京市門頭溝區人民法院在張某1、李某與張某2法定繼承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2017）京0109民初6150號】中認為，現該份遺囑確由張某3本人書寫，簽署有張某3本人姓名，并注明了年月日，符合自書遺囑的形式要件，故本院對遺囑的真實性予以確認。但應當指出，公民可以依照法律規定立遺囑處分個人財產。遺囑人以遺囑處分了屬于國家、集體或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應認定無效。因2號院房屋取得的拆遷利益屬于張某3和馮某的夫妻共同財產，在馮某的遺產尚未分割前，張某3書寫遺囑處分101室房屋，其處分馮某的部分應當無效，該部分應當作為馮某的遺產由其繼承人依法繼承。繼承開始后，繼承人沒有表示放棄繼承，并于遺產分割前死亡的，其繼承遺產的權利轉移給他的合法繼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