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會寧2022年08月26日微信1383003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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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冬雪過后,春天來到,黃土高原如約披上新裝。
沒有比春天更能激蕩人心的季節(jié)了。樹木、野草掙脫開大地的束縛,伸手蹬腳,像個剛睡醒的嬰兒。被翻新的土地絲毫看不出黃土高坡悠久的歷史,新時代正茁壯成長。
童年里一個普通的夜晚,昏暗的煤油燈底下,母親給我和弟弟捉虱子。一個個芝麻大的虱子排著隊在我們剛脫下的棉褲里亂藏,有的滾了,有的撞了正著,有的躲在線頭里……炕頭的被窩探出兩顆小腦袋。
弟弟說:“我的虱子比你大!”
我說:“我的虱子比你多!'
弟弟說:“我的虱子像天一樣大!”
我光著膀子站起來說:“我的虱子有兩個天那么多!”
母親呵斥了我那句千年不變的話:“死女子,讓著你弟,他是男娃!”
虱子這種現(xiàn)如今快要絕跡的生物貫穿了我這個八零后的整個童年,它們頑強的生命力就像這厚重的黃土大地上生長的韭菜,割掉一茬又長出一茬。
天氣寒冷的時候,它們習(xí)慣貼著你的肉跑;天氣熱的時候,它們也不害臊,出來通一通風(fēng),曬曬太陽。
有時候不只是癢,是如同針扎的疼。這時候手伸進衣服尋著地方總能搓一只出來,乘著左右沒人發(fā)現(xiàn),放在本子上毫不留情地擠掉。那清脆的聲音很是好聽,被擠扁的虱子就剩一副空殼,五臟六腑都炸在紙上。
有時候也會捉兩只放在木頭桌縫里,看著它們怎么逃跑,還希望看到它們在我的眼皮底下格斗、打仗。
那時候眼睛清澈明亮,逐漸地,我竟然能用肉眼判斷出虱子的各種形態(tài),例如:個頭大、肚子又圓的那一定是孕虱,帶尾巴顏色深的是公虱,顏色淺帶點兒肉粉色的基本是虱子的青少年時期。虱子的卵叫蟣子,平常得用一周時間才能孵化出幼蟲。
任何衣服里子的邊邊角角都可能是它們生兒育女的地方,也仿佛是我給它們留的陷阱,盯準(zhǔn)瞅穩(wěn),兩個指甲蓋就能一網(wǎng)打盡。
奶奶的捉虱技術(shù)最讓人羨慕,大部分被她捉住的虱子,揉進嘴里用牙齒咬碎,還能聽見“咯嘣”一聲。我曾偷偷羨慕好長時間,也嘗試練習(xí)過幾次,均沒有咬出那種響亮的“咯嘣'聲。
晚上睡覺脫下爬滿虱子的衣服,要小心翼翼地疊起來各放各的,母親說,串了門兒的虱子水土不服,會格外癢。
莊稼人夜晚的娛樂方式往往就是坐在煤油燈底下給自己捉虱子,白天農(nóng)忙后,也會盤腿坐在陽坡底下翻開褲腿捉一會兒,女人們互相在頭發(fā)里捉一會兒。
在那個沒有電的時代,虱子有時候像消滅不盡的敵人,有時候也像能供人取樂的游戲。
莊稼人也不是對它毫無辦法,爬滿虱子的衣物用土埋過、雪地里凍過、開水煮過……
本以為來電以后,虱子會被捉干凈,直到2000年我上了初中成了住校生,宿舍女孩頭發(fā)上的蟣子就像穿在黑線上的小珠子,一人有,睡著通鋪的大家都會有,一周不能換洗的衣服里面虱子越養(yǎng)越大。
午休的時候關(guān)起宿舍門,我們相互用篦子刮,再用敵殺死(一種殺蟲劑)洗,我過敏得滿臉紅腫,一陣風(fēng)吹過來,火辣辣地疼。
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虱子會有一天從我身上消失。離開人的身體,它們會去哪里?
童年就像那虱子,想再見一面只能在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