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我就覺得我們會成為朋友。
書店偏居公園的角落。
那天,突降暴雨。隨著避雨的人流涌進公園,無意間與它相遇。
書店順地勢而建,分為高低兩臺。進門一臺偏高,四面墻壁上,擺滿了各種暢銷書,諜戰、科幻、宮斗、公務員考試……店里躲雨的人越來越多,我努力往里走。腳下一個踉蹌,發現書店里的另一個洞天。往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這里成為我的另一個家園。
視線所及,皆是所愛。
竟偶遇久覓不見的一對書《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上、下),甚喜。店里竟還有一本《哈扎爾辭典》的陰本。雖然書價都相當不菲。店家的格調,傲氣而廣博,冷漠而豐沛,也甚喜。大概因了這份倔氣,才會在這樣的時代里堅守著太過寧靜的書卷味兒。
雨越下越大。內屋靠左的一列書籍牽住了我的目光。亦舒全集,這是我十分喜歡的作品。有雨水緩慢滲進墻角,濕了最邊上那本書的書頁。我的眼睛濕潤了。“老板,這套書有幾本?”“兩百多本。”“多少錢?”“700元。”“我要了。”沒有回音。回頭??吹侥菍η宄旱耐?。
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
“有時候,我也寫作。我希望寫能在書架上留得下來的作品。書是講身價的,雖然作者相同內容相同字數相同,可是擺在廟堂之高和放在貧民窟墊桌子角,是不同的。人亦一樣,同人不同命?!蔽易匝宰哉Z,不求回應。
他果然應景地一言不發。人和人是講氣場的。我很慶幸。
很多年,養成習慣。每年都會訂閱一些報刊雜志。開卷有益,總是希望能在翻開新一期刊物的時候,能讀到一點驚喜。無疑,作為書蟲,我收獲了越來越多的失望。以至于到了最后,取回刊物成為另一種習慣。從我拿回來放進書堆那一刻起,它們便死去了。
而書店并不。
它總是給我驚喜。我在店里尋覓到很多期望已久的書籍。雖然有些可能來源于廢舊報刊甚至是垃圾處理站,但它們無疑頓時便成為我的心頭好。
也常相遇贈送的書籍。扉頁上的題名,我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當初,它一定被作者滿懷希望,贈人玫瑰手留余香,可惜,人有人命書有書命,如果書會說話,每本書的流向,都會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偶爾,我們會有簡短的交流。話題大多是關于某本書的?;蛘吣澄蛔骷?。
我們都有相同的嗜好:幾乎都只讀死去作家的作品。也就是那些所謂的世界名著。大浪淘沙,它們終于被時間留存下來。
店里的書籍,我有時會買。有時只讀。有的讀了封面,有的讀了簡介,有的讀了部分,有的讀了全本。
我沒有問過他的年齡、籍貫、喜好,我已經過了好奇的年紀,也許,我從來沒有年輕過。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實在符合我的處世規則。一如我做人的內面,人淡如菊。
后來,住院,做了膽囊切除術,休息了好久。身體始終無法恢復到健康如初。自己跟自己作斗爭,像朝陽的向日葵,總是吸收不夠陽光。
等再去書店,發現書店的位置,已經改成一個兒童娛樂場。有孩童正在過山車上飛馳。
我沒有留過店主的聯系方式,甚至忘記了店名。自從手術時被醫生打了全麻后,我的記憶力驟減。
我曾經試著在城里找過那家書店,可是我失望了,那家書店的氣息,并沒有在城市的哪一個角落延續。
也許,書店從來不曾存在過。那只是我的一個美好的夢境。
作者丨西木,來自投稿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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