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卡,走向辦公桌,把包嘭的放到身邊某個位置上,然后打開電腦......
這是我們早上剛到辦公室的情境。是的,我們已經走向了無紙化辦公,沒有電腦你將一事無成。面對這樣的時代,有一個略顯殘酷的問題,那些我們鐘愛的文具,我們的成長伴侶,是否會消失?以下是來自英國的詹姆斯·沃德的見解,這位有著栗色卷發的宅男,可是一位文具的深度研究者。
文具發展史就是人類文明史,這么說不算過分。兩者的區別在于用瀝青把木頭黏在燧石上做手柄、形成一個簡單的矛和百特膠棒膠水之間;存在于用來制作最早期巖畫的顏料和圓珠筆墨水之間;存在于埃及莎草紙和 A4 紙之間;存在于在蠟板上寫字的鐵筆和鉛筆之間。為了思考,為了創造,我們需要用筆記下東西,組織我們的思想。為了做那些事情,我們需要文具。
或者是——為了做那些事情,我們曾經需要文具。
我們曾經的文具:信封封蠟
可現在呢?
現在我們有電腦、因特網、電子郵件、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
我們記錄自己思想和想法的能力不再包括手寫。我們可以在坐公交車時用手機打出快速便簽,回到家打開筆記本電腦時就可同步查看便簽。
任何信息都可以在云端同步、索引、儲存,并在無數的設備上即時檢索出來,同時還有我們在旁邊標記的東西。
我們不會再翻箱倒柜只為了找到潦草記下一些東西的小紙片。
不會再有潦草難辨的字跡、筆墨用盡、鉛筆折斷或者墨水污跡。只有一個流暢、無縫、高效的未來。
圓珠筆的前途如何?幾年后,文具會否會消亡?
鋼筆、圓珠筆的前途會如何?
似乎不可能。文具歷史悠久,不會輕易消失。它只需重新調整,重新定義自己的用途。
作家兼技術專家凱文·凱利(Kevin Kelly)曾稱“技術的物種”是永生的;即使是看似滅絕的技術,在其他地方仍保持生機——不是與其他形式結合、改造成玩具或玩物,就是被業余愛好者和狂熱人士保留下來。
凱利寫道:
技術不會消亡,幾乎沒有例外。時間一長,生物物種難免消亡,但技術在這方面與生物物種不同。技術建立在想法的基礎之上,文化就是它們的記憶。如果被遺忘,它們可以被人復活并被記錄下來(用越來越先進的方法),那樣它們就不會被忽視。技術是永恒的。
凱文·凱利(Kevin Kelly)
電燈泡發明后,人們不再需要用蠟燭照明,但蠟燭并未消失——只是換了用途。
蠟燭不再只是照明工具,而通過其造型、香味為居家增添情趣。
它從技術轉向藝術,如今,我們視之為浪漫之物而非可怕的火災隱患。與 CD 或 MP3 相比,黑膠唱片容易破裂的缺點變成了溫暖和魅力。想想拿著一本書、一疊紙、墨水和膠水的親身體驗與相應的電子書之間的區別(順便說一句,嗨!若你正在 Kindle 上讀這些內容,你可不知道你錯過了什么)。文具的缺陷——例如墨水可能留下污跡,筆記本上的紙容易撕壞——也是文具魅力的一部分。不像電腦上的文件,按個按鈕便可不斷復制分享,手寫信件是獨一無二的私人物品。即便只是在便利貼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也是接觸實物。實物很有意義。人們喜歡。
盡管我們正在步入數字時代,人們仍覺得實物可靠。
軟件設計師已使用擬物化設計——以另一種材料或形式復制一種物體的實體特征——很久了,用戶能立刻明白如何操作新界面。視覺隱喻,例如放大鏡代表“查找”或者螺母和螺栓表示“設置”都很容易理解。因為它們與我們真實世界的經歷有聯系,所以我們能理解。
N. 凱瑟琳·海爾斯(N. Katherine Hayles)在她的《我們如何成為后人類》(How We Became Posthuman)一書中將同形物描述成“臨界設備,讓一個概念集群到另一個概念集群之間的轉換更加順暢”。
“桌面”這個詞和它被人從傳統辦公空間復制到電腦屏幕是一個經典案例。1983 年,蘋果及其 Lisa 電腦系統提出了這個概念。
在它發布之前,格雷格·威廉斯(Gregg Williams)為《比特》(Byte)雜志預測新電腦系統時,引用了一位電腦工程師的話,“電腦要處理文字、歸檔、收發電子郵件,要做所有事情”。之前,文檔的建立、分發和存儲都有不同的程序,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基礎設備(打字機、橙色的“僅供內部使用”信封、文件柜),但現在一個灰色的小盒子就能完成所有事情。
威廉斯這樣描述桌面隱喻的價值以及它用“文件夾和報告之類可識別物體”來讓用戶確信他們的數據是安全的:
它似乎在告訴你:“畢竟,電腦文件可能神秘消失,但文件夾、報告和工具不會。如果文件消失,還有符合邏輯的解釋——你把它清理或者放到其他地方了。在兩種可能中,情況仍然是可以掌控的。”
用單向空間出品的文具,布置的真實桌面
好吧,無論如何,通常是在你掌控下的。
除了桌面的隱喻,文具在擬物化設計之外也做得很好:回形針用來給電子郵件添加附件;信封用來表示有新信息;在圖像處理軟件Photoshop中會用到鋼筆、筆刷、鉛筆和橡皮;圖釘在博客系統(Wordpress)中表示帖子;鋼筆表示“寫新郵件”;剪貼板和剪刀表示剪切和粘貼;記筆記的應用設計成像黃色拍紙本的樣子;熒光筆和便利貼。不勝枚舉。
PS軟件界面
當然,并不是只有給電子郵件添加附件的時候才用到電子回形針。微軟 Office97中第一次出現了“大眼夾”(Clippy)這個活潑的形象,當用戶在微軟 Office 上寫信的時候,它就會跳出來說“看起來你在寫信”,這讓數百萬人非常惱火,Office 2007 移除了這個形象。Office 有好幾個助手形象(包括一個男管家、一個機器人和一個巫師),但“大眼夾”是系統默認形象,也是在用戶中引起最強烈反響的一個。這個形象由住在華盛頓貝爾維尤的插畫家凱萬·艾特貝里(Kevan Atteberry)設計。起初,Office 助手表中有 20 位藝術家設計的助手形象,約260個,經過廣泛的用戶測試后,最后減至十個。艾特貝里設計了這十個中的兩個,“大眼夾”是最受喜愛的。
“大眼夾”明顯是以回形針設計為基礎,但比例稍有改動,為眼睛留下空間(金屬絲的兩個末端與普通回形針相比非常短)。艾特貝里認為,這是“最形象的回形針”,所以用了這個設計。通過使用回形針,他不僅反映了它的形象身份,還強化了它的形象。形象設計沒有留下很多賦予“大眼夾”人格的空間,所以用眼睛和眉毛來表達情感(艾特貝里解釋說這是“傳達情感非常有力的元素”)。
起初,艾特貝里并不知道“大眼夾”多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用的是蘋果 Mac 機。但當他拜訪客戶和朋友,看見他們用 Word 的時候,他意識到“大眼夾”非常出名。有名但非所有人都喜歡。艾特貝里說:“有人愛它,有人恨它,非愛即恨。恨它的人發現我是設計者時,會向我道歉——但他們還是恨它。”
這些視覺隱喻甚至能讓某些過時的習慣以數字化的形式重生,讓過時的形式延續下去——20世紀70年代,拉里·泰斯勒(Larry Tesler)及其團隊在施樂公司帕洛阿爾托研究中心(Xerox Corporation 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創造了“剪切和粘貼”這種說法,我們現在仍在使用,盡管在現實辦公生活中,從一頁紙上剪下一段文字貼到另一張紙上的做法已經不復存在。類似的還有用一個老式電話聽筒來表現智能手機中“打電話”的功能。
在史蒂夫·喬布斯的領導下,蘋果公司的設計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擬物化設計(互聯網日歷i Cal 的皮革針腳設計顯然源自灣流噴氣式飛機內部)。
然而,隨著喬納森·伊夫(Jonathan Ive)取代史蒂夫·福斯托(Steve Forstall)成為蘋果人性化界面團隊的領導,為了 2013 年 IOS 7 系統的發布,對真實世界設計元素的依賴有所縮減。
微軟的美俏(Metro)設計語言用于 Windows 8 視窗操作系統和Window Phone手機操作系統,這一設計語言似乎有意與蘋果過度使用的擬物化設計區分開來,轉而致力于排版和干凈、扁平的設計,這些才是“真正數字化的”。
我們平板電腦和智能手機上的擬物元素逐漸被更簡單更扁平的設計取代,這其實致使我們更欣賞實物(真正的實物,不是披著皮革紋理的數碼)。
沒有了擬物元素的支撐,在筆記本上書寫和在平板電腦上輸入的區別將更加明顯。兩者各有長處,但它們是為不同目的采取的不同行動。互不牽制,皆能繁榮。
所以,當人工智能打敗人類智力的時候,那些急于宣告書寫滅亡的人,或是期待技術取代傳統書寫的高科技擁躉,都不應興奮過頭。文具不會滅亡。文具產生于文明之初,不會在互聯網之類勇敢的暴發戶面前不戰而敗。
而且,鋼筆不會因為你進入隧道就突然寫不出字來;沒有人會因為鉛筆沒電而需要借充電器;在鼴鼠皮筆記本上寫字,永遠無須擔心信號不好或本子會在你保存內容之前不慎摔碎。
鋼筆未亡。鋼筆永生。
以上內容,來自一本名為《文具盒里的時空漫游》的書,他的作者由于太喜愛文具,又有大量的閱讀,因此就給文具出了一本書。他給文具著書立會最大限度的避免枯燥,比如,他會以大衛林奇的代表作《橡皮頭》作為引子,將橡皮的歷史娓娓道來;談到膠水,又忍不住輕聲哼唱起地下絲絨的那首《I’m sticking with you》。
他甚至會搬出庫布里克對文具的癡迷,給大家講述文具的分類知識。
百樂、輝柏嘉、施德樓、萬寶龍、派克、MOLESKINE……,這本書讓我們了解它們背后的歷史典故,了解了發明了他們的那些人——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小人物,仿佛我們手里的筆也被賦予了靈魂。我們忍不住開始去關注身邊的這些“小”,一支筆、一根線頭、一粒稻谷、一片花瓣,這些卑微的靈魂后面竟然隱藏著一個如此豐富迷人的世界。
《文具盒里的時空漫游》
作者:【英】詹姆斯·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