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是西漢時期西北地區強大的民族之一。公元前2世紀初,烏孫與月氏共同游牧于敦煌祁連之間。從地理位置上看,烏孫與月氏均在匈奴之西,月氏的大部分牧地在烏孫和匈奴之間,烏孫人以畜牧業為主,兼營狩獵,不務農耕,養馬業特別繁盛。據《漢書·張騫傳》載:烏孫王難兜靡被月氏攻殺,當時其子昆莫新生,為匈奴冒頓單于(公元前209前174年在位)收養。后得以復國。公元前177前176年間,冒頓單于攻敗月氏,月氏被迫西遷(一說為公元前3世紀末;一說為公元前174前161年匈奴老上單于時),至伊犁河流域。烏孫昆莫為報父怨,遂西攻破大月氏。月氏復西走,徙至大夏地(今阿富汗),伊犁河流域遂為烏孫所據。
烏孫的族屬一直有幾種說法,或匈奴、或突厥,或東伊朗族說不一而足。漢代文獻《焦氏易林》中描寫說:“烏孫氏女,深目黑丑,嗜欲不同。”據此可以斷定,烏孫人是屬于膚色偏黑的民族。但是唐人顏師古對《漢書·西域傳》作的一個注中揭示說:“烏孫于西域諸戎,其形最異。今之胡人青眼赤須狀類獼猴者,本其種也。”依此分析,烏孫人應該是深目高鼻、赤發碧眼的歐洲人種。盡管說法很多,但有一點十分明確,就是烏孫與漢人種是不同的。中外學者比較了中亞地區和我國天山以北地區烏孫時期的人類學資料后指出,形成烏孫部落的人類學類型的人種基礎應屬歐洲人種,其中也明顯混雜著輕度蒙古人種成分。特別是從20世紀50年代起,前蘇聯考古學界不少學者即認為,烏孫與天山地區塞人似為同一種民族集團。
各種跡象表明,烏孫應是一個操突厥語的部落群體。因為烏孫與突厥開國始祖的傳說均與狼有關。《漢書》記曰:“子昆莫新生,傅父布就翎侯抱亡,置草中,為求食,還,見狼乳之,又烏銜肉翔其旁,以為神,遂持歸匈奴,單于愛養之。”此外,從烏孫的人名中也可尋其蹤跡。烏孫昆靡烏就屠之子,第二代小昆靡名“拊離”,此名稱與突厥語“狼”(bori)十分近似。唐代史文中有“附鄰”可汗,或寫作“步離”可汗,都是取自“狼”之義。可汗“侍衛之士,渭之附離,夏言亦狼也”黟。烏孫的貴族常有翕侯的稱號,與大月氏一樣。專家們認為,此翕侯官稱和后來的突厥官號葉護(Yabghu)是同一個詞。烏孫的王室后裔常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一個詞尾“靡”,法國漢學家伯希和認為,這個詞與后來的突厥官號“Beg”(別乞,伯克)是同一個詞。
漢武帝時,烏孫活動于伊犁河流域及伊塞克湖和特克斯河流域。其國地域遼闊,“東與匈奴,西北與康居,西與大宛,南與城郭諸國相接”。姑墨(今新疆阿克蘇)國北、龜茲國北、焉耆國北、烏貪訾離西、捐毒北均與烏孫相接。烏孫極盛時總人口為“戶十二萬,口六十三萬,勝兵十八萬八于八百人”。據一些學者研究認為,烏孫從河西走廊西遷時人口大約10萬左右。至伊犁河流域后,由于該地水草肥美、社會安定。烏孫人口由10萬左右增至60余萬,這是西域其他國家與民族無法與其相比的。烏孫經濟以畜牧業為主。農業、手工業等生產部門雖也存在,但并不居于重要地位。《漢書·西域傳》稱烏孫的社會經濟特點是“不田作種樹,隨畜逐水草”。烏孫的牧畜種類主要有馬、羊、牛、駱駝、驢等。考古發掘,曾出土有馬、羊、狗的骨架或部分骨骼。尤以羊骨居多。但是考古資料也說明,烏孫社會已經有了某種定居的形式。新疆昭蘇縣一座烏孫墓內出土了一件鐵鏵犁。就其形制而言,與敦煌所出銅鏵完全相似。在前蘇聯有關的考古報告中,亦見到了有關農業經營的直接材料,有谷物及其他農作物。還有糧食加工工具,如青銅鐮刀、石磨盤、石碾等...。
關于烏孫的社會性質、政治制度問題,兩漢時期的烏孫社會是一個宗法性很強的、建立在游牧經濟基礎之上的奴隸制社會,據《史記·大宛列傳》,“烏孫多馬,其富人致四五千匹”。考古資料同樣反映烏孫社會的階級分化。有的巨冢高達10米左右,底周在200米以上,儼如一座小土山。墓室有宏大的木槨構造,它們與一些低矮的小墓形成鮮明的對比。兩漢時期的烏孫社會擁有一套簡單的政權、軍事、社會組織。由《漢書·西域傳》可以看出烏孫社會實行以昆彌(即國王)為首的專制統治。烏孫王稱大昆彌,下置相大祿、左右大將2人,侯2人,大將、都尉各1人,大監2人、大吏1人、舍中大吏2人、騎君1人。
古代烏孫和漢朝的關系甚為密切。漢朝皇帝為聯絡烏孫共同抗擊匈奴,遂于漢武帝元封年間(公元前110一前105年)以宗室劉建之女細君為公主下嫁昆莫,贈送甚豐。匈奴知聞此訊,亦遣女與昆莫成婚。昆莫以細君為右夫人,以匈奴女為左夫人。匈奴尚左,昆莫左胡婦而右細君,顯然是因為他還是懼怕匈奴的緣故。后來,在結婚數年后,細君公主未能生下兒女,而為左夫人的匈奴女產下一子,細君公主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細君公主心情苦悶之下,作《悲秋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
烏孫社會盛行”收繼婚制”,即婦女可以改嫁丈夫的兄弟、子孫或其他親屬。細君為人懦弱,年事已高的昆莫出于善意,勸其改嫁他的孫子軍須靡,細君難以接受這種事實,遂上書請示漢廷皇帝。漢政府為了實現與烏孫合擊匈奴的大業,囑細君按照烏孫的風俗行事。細君與軍須靡婚后,生一女,不久就因病辭世。漢再遣楚王劉戊之孫女解憂與軍須靡成婚。解憂公主生性潑辣,為完成漢朝使命,竭心盡力。隨其一同前往西域的侍女馮嫽可謂一杰出的女使者,她為解憂公主出謀劃策,奔走斡旋,終使漢朝聯合烏孫”斷匈奴右臂”之計劃在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經營后,獲得成功。漢王朝先后兩次下嫁公主與烏孫王,使烏孫人對漢地文明多有了解,不少烏孫重臣紛紛接受漢朝的”金印紫綬”。在烏孫考古文化中,尤為人們注意的是,烏孫古墓葬的圓丘形封土冢和豎穴木槨墓室的特征,與中原地區戰國至漢朝的墓葬形式大致相同。烏孫墓葬封丘有大、中、小三種,這種埋葬制度不僅僅反映了烏孫社會的階級分化,同時也揭示了漢文化對烏孫社會的影響。
公元5世紀以前,烏孫與中原王朝的聯系仍見諸史端。《北史·西域傳》記云:“初,琬等受詔;便道之國,可往赴之。琬過九國,北行至烏孫國。其王得魏賜,拜受甚悅。謂琬等曰‘傳聞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稱臣致貢,但患其路無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國,副其慕仰之誠’。琬于是自向破洛那,遣明使者舌。烏孫王為發導譯,達二國,琬等宣詔慰賜之。已而琬、明東還,烏孫、破洛那之屬遣使與琬俱來貢獻者,十有六國。自后相繼而來,不間于城,國使亦數十輩矣。”此段史文表明,太延年間(公元5世紀)北魏王朝派董琬、高明等出使西域,受到烏孫、龜茲等諸國國王的迎候,雙方友好交往關系不言自明。在這之后,烏孫國多次為蠕蠕(柔然)所侵,向西遷徙到蔥嶺山中,自此不見于中國歷史記載。但烏孫西遷時,當有一部分人留居此地,其余逐漸融合在鐵勒、突厥諸部中。盡管今天山地區的游牧民族如哈薩克、吉爾吉斯(柯爾克孜)都包含了烏孫的血緣,但不應將烏孫簡單地直接與今天某些民族等同。有些論著認為,哈薩克族是烏孫的后裔,其主要依據是因為哈薩克族中有一個”烏孫”部落。其實,哈薩克人中的”烏孫部落”源于蒙古許兀慎部(旭申),似與烏孫沒有多大關系。至于他們與吉爾吉斯的親緣關系似乎就顯得更為遙遠。因為“堅昆(柯爾克孜的祖先)部落非狼種,其先所生之窟在曲漫山北。自謂上代有神與檸牛交于此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