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二十三年四月,孝文帝駕崩,繼位的是他第二子元恪,即宣武帝,第二年改為景明元年(500年)。在宣武帝當政的10多年時間里,局勢顯得相對的平淡。
在這表面平淡之下,北魏的社會政治正在悄悄轉變著。標志之一是元恪成了文人形象的皇帝。自道武帝起,北魏歷代君主都是親自率軍征討,屢建武功的,就是提倡漢化的孝文帝也率軍南討,文武雙全。但元恪則完全是文士形象了。封建專制政體中,皇帝的形象顯示著政治的傾向,由此可說,至宣武帝世,拓跋皇朝是真正漢化了。
標志之二是拓跋貴族財富有了驚人的擴張。拓跋貴族在漢化這個接受高級文明的過程中,優先接受的是其生活質量的享受,而對其道德倫理規范則相對滯后,如此結果就是政治上的迅速腐敗。
宣武帝在當了十幾年皇帝后,崩于延昌四年(515年)正月,其子孝明帝登基。但當時孝明帝只有六歲,皇帝的大權就落在他母親胡充華手里。胡太后在當政初期,內外大事并不多,但胡太后的強勢作風卻激發了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
北魏后期的綱紀失范還有著更深的背景。北魏前期的雙軌政治體制,是內重外輕,承襲著鮮卑早先的傳統,從升遷到班賜都是憑武功占先。孝文帝改革中將體制混一,采用的是儒家觀念為主導的漢晉制度,此中權利的分配除憑血緣關系外,就是以文官為主導。一部分不適應此的鮮卑族人,尤其是仍在舊都與
統治集團內部的爭權奪利和分裂,導致了廣泛的政治失范和腐敗,這又使爭權互斗更加形同水火,成為一種惡性的互動。
與此同時,隨著北魏由游牧行國日益向中原的傳統皇朝轉化和版圖的向南擴展,軍事上向南不斷發動攻勢的同時,不得不在北面采取守勢。但因為六鎮關系著京師的安全,所以駐守者都是功勛子弟。對于崇尚武功的鮮卑戰士來說,肩負此任是一件光榮的差事。但在北魏遷都洛陽后,六鎮雖然失去了捍衛京師的最主要的任務,但作為邊境的守衛要點仍是需要的,不過其地位之重要性卻大大降低了。
六鎮分布在北方大草原深處,氣候寒冷,生活條件較差。如果與平城相比區別還不是太大的話,與洛陽比較就實在太大了。而且因為交通的原因,糧食運輸不便,因此多處于水濱的六鎮結合著屯田的方式。士兵既要戍邊,又要參加生產勞動,不滿之心也就日漸增多。
因為柔然經內亂而衰弱,來自北方威脅的減輕對北魏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那些守邊大吏由此無所顧忌,只知通商聚斂,皆無防寇御賊之心。諸鎮兵民'為豪強陵壓,積年枉滯,一朝見申者,日有百數'。身居洛陽的權貴還要剝削六鎮,這樣就更加激化了邊鎮上的各種矛盾。
然而真正引起六鎮將士極大不滿的是把他們和在洛陽的同門同族割裂開來,禁止他們再遷往南方。
這種憤怒的爆發在公元523年,是年冬'沃野鎮人破六汗拔陵聚眾反,殺鎮將,號真王元年'。此事立刻引起連鎖反應,并且范圍不斷擴大。
北魏依舊保持鮮卑武士傳統的精兵強將都在北邊的鎮城,而今他們中的大部分都造反了,前去鎮壓的北魏軍隊打不過他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急之下北魏朝廷一是請昔日的敵人柔然軍隊來鎮壓六鎮叛兵;二是招用部落兵。
六鎮之兵本來是為防御柔然而設,現在反過來借柔然來打六鎮之兵,這只能說明對統治者來說'安內'比'攘外'更重要,因為外敵不一定要推翻他的政權,而內亂鬧大了肯定會改朝換代,。
北魏前期在征討中,曾收編了不少游牧部落,其中有些并沒有被離散,仍是依原來建制歸屬北部,契胡的爾朱部也包括在內。這自然是北魏朝廷要利用的對象,于是爾朱榮'除直寢、游擊將軍。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義勇,給其衣馬'。但此后的事態發展,不是北魏朝廷所能控制的。
六鎮叛軍的發展也強化了爾朱榮的
因此當孝明帝死后,爾朱榮當即稱兵入匡朝廷。在兵近洛陽時,爾朱榮做了三件事,第一是立獻文帝之孫,彭城王元之子元子攸為帝,史稱孝莊帝,以武泰元年(528年)為建義元年。這樣,爾朱榮既順應了眾心,又可以挾天子而為所欲為。第二是沉靈太后與幼主
河陰之變基本上消滅了太和之后漢化了的行政系統,'胡賊入洛,官司文簿,散棄者多,往時編戶,全無追訪',北魏朝廷從此名存實亡。這次事變雖與爾朱榮的野心和殘暴相關,實質上是代表游牧與農業不同文化的兩個利益集團之間的大搏殺。爾朱榮的動機是∶'洛中人士繁盛,驕侈成俗,不加麥翦,終難制馭',或許這是一個武夫要統治較高的文明社會時能想出來的最簡單辦法。從這一點上說,爾朱榮集團與六鎮兵變集團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只是以不同的姿態對剝奪了他們原來權益的洛陽政權進行反攻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