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是中國歷史上貴族色彩最為濃厚的一個朝代,躲不開的話題就是“魏晉風流”。
“一種風流吾最愛,魏晉人物晚唐詩。”這兩句膾炙人口的詩,出自日本詩人大沼枕山,但在中國廣為傳唱。從它面世之日起,一百多年來,不知已被多少人懷著崇尚之意輕輕吟詠。
這兩句經典絕辭有感于詩歌之美,悅唱于魏晉風流之美,已經跨越民族、地域的藩籬而長存于世。傳統的重義輕利、崇尚忠義的文化內涵在漢代發展到了極致,并深刻地融入中國的傳統文化之中。成人以后,“建安七子”讓我明白了男人立世,“竹林七賢”使我知道了生活方式。可以說,“魏晉風流”初的“建安風骨”影響了我一生。
魏晉風流其實不是始于魏晉,而是始于漢末的建安時期。那是三國亂世拉開序幕的時候,長安、洛陽兩大名都已被夷為廢墟,梟雄們紛紛捅兵自立、割據天下,城市、田園、山巒、江河,到處都是戰場,“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三國演義》中的“赤壁之戰”是典型的建安“風骨”。那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風骨”,千秋之下仍使人感到凜然有一股生氣。“赤壁之戰”,集中了三國中精華中的精華,這段歷史最精彩的不是戰爭,而是計策,是權謀,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國與國關系間的暗流涌動。除有其動人心魄、氣壯山河的場面之外,也最能表現出中國人的智慧、勇氣、機智和壯志豪情的精神,這就是中國男人自古以來崇尚的“風骨”。
“文章乃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是建安時期提出,這期間的文學繁花似錦,除了上面所提及的憂國言志之作,燕
若說詩以言志,僅是紙面功夫,那么建安時期的人物在行為也不失為慷慨磊落,英雄們應時而起,在混沌之中尋找新的出路。“建安七子”之一的魏武帝曹操,慷慨而歌“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除了曹魏,蜀漢、孫吳,各有俊彥異才,竟展風流。
孟子曾經告誡世人,“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然而不幸的是,西晉統一了全國后,晉武帝“見土地之廣,謂萬棄而無虞;睹天下之安,謂千年而永治”,便陶醉在了“天人之功成矣”的虛幻中,完全喪失了勵精圖治的意識和積極進取的精神,貪圖人生享樂。
到了正始年間,這一段的魏晉風流被稱為“正始之音”。
時間荏冉,建安時期的英雄們已漸漸老去,亂世卻沒有終結的跡象。更多的是一種犬儒主義與自我放縱的混合變種,儒家的禮教已經被擱置一邊,生與死的匆匆變換又見識的太多,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又有什么是被禁止的呢?這些士人物質上的滿足可以如此輕易的得到,心靈卻又處于如此廣闊的空間。“玄學”的興起也可看作是魏晉時代文人名士“精神解
時不待人。就這樣,猙獰的現實慢慢地露出它嗜血的真面目,爾虞我詐、權術、陰謀、冷箭傷人,全都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跳進人們視野。在皇帝的帶動和表率下,當時基本上整個上層統治階級都在盛世的表象下大肆享受生活,揮霍財富,文恬武嬉,追名逐利,荒淫與縱欲,性交PARTY和放浪形骸,蓄婢狎妓和無恥亂倫,將貴族名士的驕奢淫樂一舉推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最高峰。
當時,不僅王侯將相、外戚宦官如此驕奢淫樂,而且一些富商巨賈、地主豪紳也紛紛效仿,“妖童美妾,填乎綺室;倡謳伎樂,列乎深堂”。自我身體被釋放了,靈魂卻又無處依托,就在廣袤天地間隨意游蕩。那些名士們更加逃避現實,借酒
至此,建安時期的豪情、悲壯已經蕩然無存。“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的激壯情懷,變成了“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式的迷惘與自哀;變成了“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式的悲觀與惶恐;變成了“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式的恐懼與憤懣。
“正始之音”與“建安風骨”風格迥異,魏晉風流這條大江在馳出高原之后,出現了分流,“建安風骨”中雄渾的、悲壯的部分干涸掉了,只剩下“正始之音”做為主流繼續向前。
“正始之音”流程很長,有數百年之久;流域也很寬廣,遍及大江南北。于是漸漸地,大家就忘掉了建安,以為魏晉風流只與老莊有關,只與玄言清淡有關,只與放蕩不羈的行為有關,只與美酒五石散有關。這是一個簡單又極大的誤解。建安之后,風流已昨日黃花。
秦漢帝國被歷史學家稱為第一帝國,隋文帝和李淵建立的隋唐帝國,則被稱為第二帝國。中國歷史到了第二帝國,重新又回到了以往的道路。魏晉那個浩大的試驗宣告失敗,這次失敗對中國歷史的影響是決定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