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這個故事可能很多人都耳熟能詳。傳說周幽王為求美人褒姒一笑而數次點燃烽火欺騙諸侯軍來援，美人褒姒在慌忙而來的諸侯軍們相互推擠的滑稽場面下終于笑了，周幽王沉醉于美人容顏，而各諸侯們對周王室的信任也在這傾國一笑中土崩瓦解。與狼來了的故事相似，之后犬戎真的大舉來攻，周幽王再次擊鼓傳烽卻無人信他也無人來援，最終鎬京被犬戎攻破，周幽王被殺，褒姒也被犬戎擄走不知所蹤。此后西周滅亡，東周建立，中國進入了春秋戰國時代。
▲小人書烽火戲諸侯的封面
雖然歷史上對于鎬京的失守主要歸咎于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但根據《清華簡》的出土，考古學家們發現其實并沒有這一回事，很大可能是后人胡編亂造的。其實這很好理解，在傳統觀念上要“為尊者諱”，于是禍國妖女就成為了替罪羊。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這要從頭講起了。
在先秦時期，中國除了華夏之外周邊也分布著大大小小各類文明，其中有與商周華夏文明同一級別最為強大的東夷文明，也有稍弱一些的鬼方等其他方國。東夷雖然文化異于華夏，但根據考古檢測其實在血緣上跟華夏是同源的，所以在與商周數百年的拉鋸戰后最終被華夏所滅后，迅速融入中原并成為后世漢族的第二來源。鬼方也在被商周王朝數百年的征討中不斷衰弱，在周康王二十五年周王朝針對鬼方進行了一次規模龐大的討伐戰爭，鬼方酋長被抓獲四人，超過一萬三千名士兵被俘虜，死傷無數，鬼方勢力大衰。
▲東夷人以善射而著稱
▲西周時代地圖
而犬戎又叫獫狁或西戎，是分布在青海、陜西境內的一股強大勢力，與周朝的淵源很深，周文王立國就是以大破西戎為起點，而周武王在滅商后就把都城立在了鎬京，監視著犬戎的一舉一動。但隨著犬戎勢力的日益強大，加上鎬京在犬戎南方，兩者就十分接近，造成了犬戎一度成為周王朝最大的邊患，周懿王為了躲避犬戎威脅甚至一度遷居到槐里。周宣王時期討伐西戎卻屢屢受挫，主將秦仲戰死，周宣王緊急召見秦仲的五個兒子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才最終獲勝，接觸京畿地區的威脅，但后來周宣王親自征討西戎一支姜戎時卻大敗于千畝，盡喪南國之師。
▲犬戎虎頭刀
周幽王繼任后，關中地區出現大地震，災民遍野，而周幽王卻不思進取、殘暴昏聵。而真正導致犬戎入侵的原因，應該是廢后。褒姒之前周幽王的王后是申候的女兒即申后。而在之后周幽王攻打褒國，褒國獻出褒姒讓周幽王驚為天人。于是周幽王不顧反對，廢了申后和她的兒子宜臼太子之位，改立褒姒為王后，褒姒之子伯服為太子。后來廢太子宜臼為了在權力斗爭中避免殺身之禍逃到了外祖父申候封國，周幽王得知后起兵攻打申國。在自身安危以及外孫宜臼的繼承權考慮下，奸猾的申候便聯合鄰國繒國、呂國組成聯軍，還主動勾結犬戎一起反擊周幽王。由于鄭、虢兩封國的東遷，使得鎬京京畿地區成了不設防狀態，犬戎聯軍一鼓而下突進到鎬京。
周幽王十一年，公元前771年，犬戎、申國、繒國、呂國聯軍包圍鎬京，周王室猝不及防之下方寸大亂。沒有其它辦法的情況下，周幽王便任命虢石父為統帥，率領六師中百余輛戰車出戰，希望能夠獲得一次勝利來激勵守軍。然而虢石父毫無軍事才能，部下周軍也是軍事不穩戰意不高，相反犬戎聯軍則聲勢高漲，兩軍剛一接戰周軍便被擊潰，虢石父死于亂軍，犬戎聯軍則乘勝追擊搶奪城墻并順利入城，鎬京被攻破。犬戎入城后便大肆屠城，搶奪財物并放火焚城，歷經250余年的周都鎬京成為一片廢墟。在這種危機時刻，鄭伯友率領宮廷守軍死守宮城。雖然數次擊退犬戎聯軍，但眼見敵軍愈聚愈多鄭伯友也明白大勢已去，于是派人在宮前放火吸引犬戎聯軍的注意，然后帶著王室成員緊急從宮后北門突圍而出直奔驪山而去。周幽王決定先去鄭伯友的封地鄭國修整，之后再圖謀反攻。但這時候犬戎聯軍已經知道了周幽王出逃的消息，并派兵急追，最終在驪山將周幽王包圍。絕境之下鄭伯友率領周軍拼死一戰，殺死犬戎將領古里赤，犬戎軍見周軍困獸之斗不敢進前，于是亂箭射死鄭伯友。周軍潰敗，周幽王被殺，褒姒則被俘獲后下落不明。
▲周幽王被殺的想象場景
由于鄭伯友之死，鄭國上下一片憤懣，鄭伯友的長子掘突迅速組織軍隊向鎬京而來，并第一個抵達，之后鄭軍展開進攻卻因為寡不敵眾不得不暫退鋒芒。隨后衛國軍隊在衛武公姬和的帶領下也來到鎬京東部，之后秦襄公率領秦國軍隊、晉文侯率領晉國軍隊相繼到達。由于周幽王身死，周王室一片混亂，于是四國聯軍便推舉衛武公姬和為統帥率領四國聯軍包圍鎬京。
衛武公姬和深知犬戎習性，知道他們攻下鎬京后必定把精力放在搜刮財物上，防守肯定會松懈且戰意不高。于是衛武公定下戰略，在夜里進攻鎬京，由衛、晉、秦三國軍隊擔任主攻，分別攻打鎬京東、南、北三門，獨留西門給犬戎，以免困獸猶斗造成不必要損傷。而鄭軍的任務就是在西門外埋伏，截擊逃散的犬戎軍隊。
▲西周時代武士
當夜犬戎軍隊防守松懈，諸侯聯軍很輕易就攻進鎬京，諸侯聯軍攻勢兇猛，犬戎死傷慘重之下戰意全無，紛紛朝無兵把守的西門逃竄，而在西門外埋伏的鄭國軍隊由于人數較少、兵車機動力不足，雖然對逃散的犬戎軍隊造成極大殺傷，但依然讓犬戎首領和幾個將領逃脫，沒有完成一網打進的戰略任務。逃脫的犬戎首領也在修整之后屢次襲擾周朝，留下了后顧之憂，雖然不盡如人意，但鎬京還是又回到了中原手中。
▲周王室遷都，東周建立
在收復鎬京后，由于周幽王已經死亡，周王室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倒是在申國避難的廢太子宜臼。造化弄人，在各諸侯國的支持下，廢太子宜臼被尊為周天子，是為周平王。但這個時候太子伯服還沒死，被虢公翰推為周攜王，周王朝一度出現了兩王并立的局面，但沒過多久周攜王便被支持宜臼的晉文侯所殺，周王朝重歸統一。再之后周平王不顧衛武公姬和的反對，以鎬京殘破為由，放棄了據形險勝的鎬京東遷一片坦途的洛陽，正如姬和所預言的那樣，周王朝此后無可避免的走向衰落之路。
▲東周貴族射箭場景
所以有時候仔細想想，在烽火戲諸侯是虛構的前提下，這場戰爭更像是周王朝以繼承權為導火索內部權力斗爭白熱化的結果。各諸侯國支持廢太子宜臼一派并激烈對抗周幽王支持的伯服一派，申候、繒候不惜聯合犬戎滅殺周幽王勢力，在周幽王被圍期間無國來救，周幽王死后鄭、衛、晉、秦迅速收復鎬京并立廢太子宜臼為周天子，但這時候太子伯服一派依然存在力量，并將伯服立為周攜王針鋒相對，然后宜臼支持者晉文侯再次發動戰爭擊敗虢公翰并殺掉周攜王伯服，安穩了宜臼王位。實在太像是一次高層勢力政治洗牌了。
本文為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王龍潤。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