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湯的方癥關系與方證關系2
癥狀作為疾病現象,具有可感知的客觀性,證候病機的疾病本質,隱藏在疾病現象的癥狀之中,需要思維去把握,其客觀性的大小,主要取決于醫生的中醫理論修養和辨癥求機思維的邏輯可靠性。服從中醫的邏輯規則,進行病機的思維分析,作出臨床病機性質的判斷,需要具備相應的理論和臨床歷練。要運用桂枝湯,先要知道桂枝湯對應的病機性質(證候本質),知道怎樣運用中醫理論去分析臨床癥狀,如果沒有桂枝湯證的相關理論知識和“辨癥求機”思維,桂枝湯的臨床運用就是盲目的、混亂的。
生命客觀的病機呼喚
“中醫應能'十人一方’”一文中提到“辨方癥(證)論治”作為“一種高級的、特殊的辨證方法”,其“用方用藥的指征不可能因為學術淵源的不同,時空的變易而發生變化”。
認為,癥狀具有可感知的客觀性,但這種客觀性,沒有經過病機理論的思維加工,可能陷入盲人摸象的真實,或者海市蜃樓的客觀。四診及其醫療儀器收集癥狀體征和指標,不能取代運用中醫理論去動態聯系地進行病機的分析和判斷。病是生命客觀的,生命是隨時空環境而存在的,天有異時,地有異方,人有男女老幼,不同外部環境對生命造成不同影響,疾病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時空的生命烙印。楊栗山通過40多年的臨床觀察,發現病機的寒熱病性的變化,與自然氣候的變化規律密切相關,在《傷寒瘟疫條辨》開篇就明確提出,“治病須知大運辨”,要“因其變而變應之”。如果把生命和外部環境相孤立,離開“無失氣宜”而辨癥求機,就不能把握與時空環境密切相關的證候病機性質,不能做到客觀有效的“隨證治之”。
運用桂枝湯,只能是營衛失和的證候病機,否則,“桂枝下咽,陽盛則斃,承氣入胃,陰盛以亡”。歷史上不“謹守病機”、不“治病求本”的生命代價太大了,最典型的要數金元時期和明末清初的一些中醫,只求癥狀的相似,不結合時空社會環境因素辨癥求機,把《傷寒論》的方與癥機械對應,枉死者不計其數。《內外傷辨惑論·卷上》:“外傷寒邪之證,與飲食失節、勞役形質之病,及內傷飲食,俱有寒熱。舉世盡將內傷飲食失節,勞役不足之病,作外傷寒邪、表實有余之證,反瀉其表,枉死者豈勝言哉!”把寒熱的現象,當成寒熱的病性,誤將虛證當成實證,短短三月,李東垣所在的“京師”,就死亡了上“百萬”!面對不辨病性,按照癥狀刻舟求劍的慘重生命教訓,李東垣發出了“此百萬人豈俱感風寒外傷者耶”的問責。溫病學家有同樣深刻的體會。吳又可在《瘟疫論·原序》中寫到:“頭疼身痛,惡寒無汗,發熱,總似太陽證……時師誤以傷寒法治之,未嘗見其不殆也。誤聽七日當自愈,不爾十四日必瘳,因而失治,有不及期而死者;或有妄用峻劑,攻補失序而死者;或遇醫家見解不到,心疑膽怯,以急病用緩藥,雖不即受其害,然遷延而至死,比比皆是。”《溫病條辨》對將“傷寒少陰、厥陰證”標準化用于臨床,不辨溫病之寒熱虛實,發出“為害實甚”、“隨手殺人哉”的感嘆。
生命客觀是時空環境相聯系的客觀,《素問·至真要大論》反復強調認識病機,必須將生命與自然時空聯系起來,“謹候氣宜,無失病機”;“審察病機,無失氣宜”,反對孤立地從癥狀到癥狀地對號入座式的機械思維,突出了“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的求證原則。立足生命分析病機,不同時空、不同病人,癥狀表現可能多種多樣,但如果經過“求之”、“責之”的求證分析,獲得了相同的證候病機性質判斷,古今的中醫都可能運用相同的處方“隨證治之”。
“十人一方”當是建立在“證”同的基礎上
《傷寒名案選新注》李士材醫案:治吳君明,傷寒六日,譫語狂笑,頭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眾議承氣湯下之。士材診其脈浮而大,因思仲景曰:“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痛有熱,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與桂枝湯。眾皆咋舌,以譫語狂笑為陽盛,桂枝入口必斃矣。李曰:汗多神昏,故發譫妄,雖不大便,腹無所苦,和其營衛,必自愈耳。遂違眾用之,及夜而笑語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病多端,不可膠執,向使狐疑而用下藥,其可活乎?
《傷寒名醫驗案精選》劉渡舟醫案:一男性患者,60歲,患蕁麻疹,瘙癢鉆心,數月不愈。切其脈浮而緩,并見汗出惡風,舌苔薄白而潤。證屬風邪稽留肌腠,營衛不和,因發為風疹。治宜祛風調和營衛,方用桂枝湯:桂枝9克,白芍9克,生姜9克,大棗12枚,炙甘草6克,三劑。服藥后啜熱稀粥,溫覆取汗,則疹消癢止。
明代李士材用桂枝湯,現代劉渡舟用桂枝湯,時間跨度三百余年,取得了相同的臨床效果;譫語狂笑與蕁麻疹,癥狀截然不同,但證候病機性質相同,故都用桂枝湯而愈。營衛失和的證候用桂枝湯治療,古往今來無不如此。從《傷寒論》開始到現在,僅僅桂枝湯一個方,就遠遠不止是“十人一方”,可能要以萬為單位來計算,其普適性是無法用數字衡量的。生命客觀的證候病機與方劑的對應關系,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唯一確定的,具有跨時空的可重復性。我們不能因為癥狀與病機聯系的復雜多變性,不能因為相同癥狀運用不同處方治療,不同癥狀運用相同處方治療,就否定生命客觀的證候病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