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治糖尿病
糖尿病的病理是氣陰兩虛,病及五臟,以脾腎為重點。
氣虛責之于脾。脾虛的形成與飲食直接有關,還和缺少運動與體力勞動、精神緊張壓抑有一定關系。脾虛者形盛氣弱,痰濕內盛,血行遲緩,常見表現有疲倦乏力、肥胖等。
陰虛責之于腎。中老年的陰虛,多為腎陰虧耗(年幼的糖尿病患者,則為先天不足),可由五臟六腑虛損引起。這就是張介賓說的“久病不已,窮必及腎,害必歸陰”。陰虛則陽亢無制,水火失衡,五內燔灼。腎陰虛表現為渴而多飲多尿,夜尿多,頭暈目眩,腰酸腳軟,體重驟減等。
基于糖尿病緣于氣陰兩虛及兼挾瘀血、痰濁的認識,我治糖尿病,常用自擬“四桑湯”為基本方(桑葉、桑椹、桑白皮、桑寄生)加減治療。方中桑葉甘寒微苦,古方如桑杏湯、清燥救肺湯都用它來治療燥熱傷肺。現代藥理研究認為其所含脫皮固酮能促進葡萄糖轉化為糖元,可降血糖。桑椹甘寒,滋肝腎,補陰血,潤腸道。《本草經疏》云:“甘寒益血而除熱,為涼血補陰之藥,”唐以前即用它治療消渴。桑白皮性寒涼,有清瀉肺火之功,《別錄》說它能療“熱渴”,宋人方書中常用以之治療消渴。桑寄生苦而甘平,除了可祛風濕、補肝腎、降血壓、抗病毒外,還有活血化瘀的作用。
經十多年使用,初步驗證了此方對降低血糖、改善癥狀有一定作用。后來,我又在方中加用了苦瓜,是謂“四桑苦瓜煎”。苦瓜不僅可降糖,也能降壓、降脂,苦而不燥,涼而不凝,可用鮮者榨汁,1次12根,1日2次服用,怕苦者以之入煎劑中。氣虛者加黃芪、黃精、山藥、白術、蒼術(二術用來健脾助運化);陰虛者加生地、熟地、麥冬、天冬、枸杞子、玄參、女貞子、五味子、仙人杖;燥熱者加石膏、黃連、天花粉、知母、地骨皮、功勞葉;血瘀者加丹參、鬼箭羽、葛根、赤芍、川芎、當歸、益母草或茺蔚子;血脂高者加澤瀉、干荷葉、虎杖、草決明、首烏、山楂。
2型糖尿病患者若能堅持服藥2~3個月,可停用西藥降糖藥,血糖恢復正常,癥狀也相應得到改善。治療過程中,應適當地控制主食、戒酒,適當體育運動也很重要。
曾治李某,男,52歲,2000年7月23日初診。既往有高血壓、哮喘、冠心病病史,近兩個月來體重驟減,乏力,口干,常有饑餓感,大便干,尿多。查空腹血糖15mmol/L,餐后血糖24mmol/L,面色黯黑,舌紅,脈滑數,擬養陰益氣、清熱活血方:生地15g,黃連6g,天花粉15g,知母10g,丹參15g,益母草20g,僵蠶10g,山藥30g,黃芪30g,黨參12g,桑白皮30g,川芎10g,赤芍10g,鬼箭羽15g,石膏30g,五倍子10g,12劑水煎服。另用苦瓜汁,1日2杯。2診:藥后空腹血糖下降到8.2mmol/L,餐后2小時血糖為17.9mmol/L,舌凈紅,口渴減輕,上方加麥冬、枸杞子、五味子,12劑水煎服。苦瓜汁1日2杯。3診:空腹血糖及餐后血糖分別為5.7mmol/L和13mmol/L,舌凈,口不渴,無他苦。
原方加葛根30g,玄參12g,12劑水煎服,苦瓜汁照服。4診:疲乏,舌紅,眼眶周圍黯黑,空腹血糖及餐后血糖分別為5.7mmol/L和13.9mmol/L,口已不干,腹部受涼后腹瀉,此時重點改為治氣虛:黃芪50g,枸杞子15g,黃精15g,丹參15g,鬼箭羽30g,葛根30g,益母草25g,蒼白術10g,熟地12g,石斛30g,煅牡蠣30g,黨參20g,五倍子10g,山藥30g,赤芍10g,桑白皮30g,12劑水煎服,苦瓜汁照服。5診:精神、體力見好,大便次數減為1日1~2次,脈轉緩柔,舌紅,眼眶黑漸退,空腹血糖4.3mmol/L,餐后血糖7.7mmol/L。上方加桑椹20g,桑寄生15g,雞血藤20g,繼續服藥80劑,血糖已恢復至正常水平。停湯藥及苦瓜(因時已冬季,苦瓜較貴),服六味加黃丸,早晚各服9g。隨訪至本文成文之時,血糖穩定,精神、體力好,體重亦穩定。
又治閆某,男,60歲,2002年2月12日初診。病人患糖尿病多年,口渴,面色灰滯,舌質紅,舌體胖大,大便干,夜尿多。查空腹血糖10mmol/L,甘油三脂3.7mmlo/L,膽固醇6.9mmlo/L,自述血壓高(不詳)。自發現糖尿病后,體重減輕十余斤,但形體仍較胖。辨證屬氣陰兩虛,挾熱及痰濁瘀滯,治宜從本,兼顧其標,藥用:黃芪30g,山藥15g,生地30g,玄參15g,丹參30g,桑白皮30g,益母草30g,葛根30g,黃連6g,蒼白術各12g,澤瀉30g,干荷葉30g,苦瓜一根。
4月14日復診:上方已堅持服至55付,未用降糖、降脂、降壓西藥。空腹血糖5.9mmol/L,餐后血糖6.4mmol/L,血壓160/90mmHg,血脂未查。診脈勻滑,已無明顯臨床癥狀,面有光澤。易方用六味地黃丸加荷葉、桑椹、桑白皮、桑葉、桑寄生、黃精、枸杞子、丹參鞏固療效。5月26日3診:最近查空腹血糖5.3mmol/L,血脂正常,口不渴,不乏力,面有光澤,夜尿僅每夜一次,因工作勞累而腰酸。予四桑湯加續斷、杜仲、黃芪、枸杞子、葛根、生熟地、菟絲子、山藥、山萸肉、澤瀉、丹參,治療至今仍堅持每日生吃苦瓜1~2根,血糖穩定。
關于糖尿病的若干問題答讀者問
拙作《我治糖尿病》發表以后,許多讀者來信來電詢問有關中醫對糖尿病的認識和治療問題,這些讀者中,有醫生,也有患者或其家屬,茲一并作答:
一.糖尿病古稱“消渴”,但雜病中的“消渴”是一個以癥狀命名的疾病,除了糖尿病,還包括以“消渴”為主要癥狀的其他疾病(如尿崩證),但毫無疑問主要是指糖尿病。
二.糖尿病是一個古老的疾病,早在公元前2世紀左右成書的《黃帝內經》一書中就明確指出:“此人必數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內熱,甘者令人中滿,故其氣上溢,轉為消渴”(《素問.奇病論》),這一認識極其精辟。引起糖尿病的原因很多,但主要還是飲食因素。最早發現糖尿病人的尿是甜的,見于唐初甄立言《古今錄驗方》,至今也有1400多年了。
中醫對糖尿病不僅有精辟的理論認識,更有極其豐富的經驗。漢代張仲景《金匱要略》有專篇論述消渴,其所擬之人參白虎湯、腎氣丸這兩張處方至今還用于治療糖尿病。
三.糖尿病初、中期多為氣陰兩虛,其病在脾;中、后期則腎、心、肝、肺四臟皆受其累。
中醫的脾,其主要功能是“主運化”,也就是把飲食物的精微,通過肺的氣化作用而敷布全身,這一功能,又叫“轉輸”、“散精”。脾虛則運化失職,于是上奉者少,流失者多,糖尿病之“糖尿”,就是精微的流失。
至于脾虛的原因,主要有四:一是飲食,二是勞倦,三是缺少運動(金代劉河間稱之為“逸病”),四是肝氣郁滯,影響及脾(古稱“木乘土”)。飲食因素實居其首位。
脾與胃相表里。胃主納,飲食太多、太好,或暴飲暴食,遠遠超過脾胃負擔,初尚不覺,久之則必然傷胃損脾,既傷脾胃之氣,也傷脾胃之陰。氣虛則功能衰減,納化皆失其常,陰虛則熱自內生,津液為之消爍。于是“三多”(多飲多食多尿)、“一少”(體重減輕)、“一乏”(乏力)的典型癥狀就漸漸出現了,其合并癥如肥胖、高血脂、高血壓也紛至沓來,甚至出現得更早,且往往和糖尿病互為因果。應當指出:西醫所說的“胰”包括在中醫“脾”的功能中。因此,中醫治“脾”,也包含了治“胰”在內。如前所述,中醫學的“脾”,主要是一個主運化的功能單位,而非西醫的解剖學單位。
四.今日臨床所見的糖尿病,并不一定都因有了“三多一少”的表現才被發現,很多患者是在體檢時偶然發現血糖高、尿糖陽性才被戴上“糖尿病”帽子的。也有潛在糖尿病而不自知,先是發現冠心病心絞痛、心律失常、腦血栓、高血壓、高血脂、白內障等糖尿病并發癥,然后才得知早已患有糖尿病。
既然先進的檢測技術,可以在上述可怕的并發癥出現之前發現糖尿病,那么,此時得到及時、有效治療,就可以預防或推遲并發癥的發生,使“壞事”變“好事”。
五.我治療糖尿病的思路是基于糖尿病多見脾胃氣陰兩虛的認識。但有偏于氣虛的,有偏于陰虛的,亦多氣陰兩虛的。此外,糖尿病亦多夾瘀、夾痰、夾濕或濕熱、夾氣滯,但氣虛、陰虛是本,這些都是標。原則上是以治本為主,標證突出者,有時也需要先處理標證。病情復雜者尤須具體情況作具體地分析和處理,不能拘于任何一法、一方、一藥。
茲大略而言之:偏于氣虛的,表現為乏力,腿軟,稍活動即覺累,口不甚渴甚至根本不渴,飲水多則腹脹,食不多,多食即脹,大便溏或便次增多,但餓了又極難受,甚至會心慌,出汗,消瘦(體重銳減)或肥胖,腹大,肌肉綿軟,舌體胖大,齒痕,苔白膩,脈弱。偏于陰虛的,表現為口渴,雖飲很多水也不解渴,心煩易怒,消谷善饑,消瘦,尿多,大便干結,甚至數日一行,舌紅苔少,脈細數或滑數。氣陰兩虛的,則兼氣虛和陰虛兩種證候。
氣虛為主者,我常用補脾益氣為主,常用藥如生黃芪、黨參、紅人參、黃精、山藥、蒼白術;脾氣下陷,便溏,便次多者,加干荷葉、葛根以升清陽。此外,適當佐以養陰藥,如玄參、旱蓮草、女貞子。
陰虛為主者,以養脾胃之陰為主,常用藥如麥冬、玄參、生地、五味子、枸杞子、玉竹、天花粉、西洋參、石斛、白芍、桑白皮、地骨皮等;陰虛燥熱而渴飲無度者,加石膏、知母;心煩,消谷善饑,加黃連、十大功勞葉。由于脾失健運,既不能輸布飲食精微,又不能將水濕排出,故亦常見脾虛濕盛或脾虛濕熱之證。前者飲水不化,飲后、食后脹滿不適,食不多,大便稀溏,苔膩舌淡,脈濡。后者渴不思飲,心中嘈雜,似饑非饑,似飽非飽,痞滿,惡心便溏,大便黏滯不爽,舌紅苔黃膩,脈濡數。前者宜溫化健脾,常用蒼白術、厚樸、陳皮、薏苡仁、扁豆、木瓜、藿香、谷芽、山楂、建粬、車前草、茯苓、澤瀉。后者宜清化濕熱,常用薏苡仁、藿香、佩蘭、黃芩、茯苓、澤瀉、車前草、建粬、豆卷、雞內金、杏仁(通利三焦)、枇杷葉(醒胃)。可以認為這是糖尿病的變證變法,但就辨證論治的角度說,變法也是常法。脾虛濕盛,補陰藥如地黃、麥冬,嫌其膩;益氣藥如黨參、黃芪,嫌其壅,都不可概投。
如彭某,男,52歲,體檢發現空腹血糖12.2mmol/L,餐后22mmol/L,“三多一少”癥狀不明顯,惟覺腿軟乏力而已。平素喜飲茶水,但最近飲后覺脹,食不多,多郁怒,兩脅脹,大便不成形,每日3次,舌淡苔白膩,脈濡,左關弦。擬疏肝健脾,用柴胡、郁金、姜黃、蒺藜、生麥芽、山楂、建粬、蒼術、蒲公英、雞內金、薏苡仁、茯苓等,抄方醫生痛詆此非糖尿病方,而服藥期間空腹血糖漸降至8.3mmol/L再降到5.3mmol/L,餐后血糖亦下降至正常,不過一個月時間,精神體力均大有進步,現仍在觀察治療中。
六.我的驗方“四桑湯”,用桑葉、桑椹、桑白皮、桑寄生,對糖尿病無明顯癥狀,僅化驗血糖高者,配合苦瓜(每天1根榨汁服),有降糖之效。后來因為真桑寄生少,市售者多是雜樹寄生,乃改用或加入桑枝。對有陰虛、氣虛癥狀者,還當結合辨證用藥,四桑一瓜酌情配合使用。惟苦瓜苦涼,用于陰虛燥熱者較佳,而氣虛便溏者用苦瓜會腹瀉,所以對氣虛者后來我不用苦瓜,改用每日或隔日用豬胰子一具煨湯,或豬胰子研粉吞服。
七.糖尿病初、中期,特別是2型糖尿病人,重點治脾,已如上述。晚期則因久虛不復,傷及真陰真陽,重點就要放在治腎上,所謂“久病不已,窮必及腎”也。1型糖尿病亦重點治腎,兼調四臟。腎陰虛多見消瘦,面色黧黑,耳輪枯焦,渴飲尿多,盜汗潮熱,心煩腰酸,大便干結,舌紅無苔,脈細數,治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麥味地黃湯加減,常用藥如生地、地骨皮、枸杞子、菟絲子、玄參、麥冬、石斛、桑椹、桑葉、山萸肉、山藥、首烏、白芍。腎陽虛多見畏寒足冷,腰酸足軟,乏力短氣,陽痿,大便溏或五更瀉,舌淡,脈細弱,宜陰陽兼調,金匱腎氣丸加減,常用藥如鹿茸(1g,研細沖吞,每日2次)、熟地、山藥、山萸肉、菟絲子、杜仲、補骨脂、淫羊藿、附子、肉桂(桂附用小量)、葫蘆巴。陰虛陽虛夾瘀者都可酌加活血化瘀藥,陽虛氣弱加人參、黃芪,陰虛燥熱口渴者加知母、石膏、天花粉,方如玉女煎等。
糖尿病的發病與瘀血有相當關系。在古代文獻中,甚少這方面的記載,但金代李東垣《蘭室秘藏?消渴》活血益氣湯、生津甘露飲子已有桃仁、紅花、當歸與生地、知母、石膏、黃柏等配伍的用藥;清末唐容川《血證論》也提到過因瘀而致渴。今人祝諶予先生從臨床實踐到實驗研究兩方面均明確提出活血化瘀方藥在糖尿病治療上的意義。我也觀察到患者有手足麻木、眼眶黯黑、舌下靜脈怒脹、脈澀或結代等瘀血癥狀,所以,我學祝先生的經驗,常配合活血藥如桃仁、紅花、丹參、益母草、鬼箭羽、葛根、赤芍、川芎、蒲黃等。特別是在氣虛陰虛癥狀緩解或消失之后,血糖不降者,我都常從此入手,以促進血糖下降,并改善瘀血阻絡的癥狀。但是,活血化瘀的方法我并不單用,而是視其病情配合益氣或養陰藥用,治病求本也。蓋瘀血是繼發于氣虛或陰虛的,氣虛者血必瘀,陰虛者血必滯。
八.并發高血脂、肥胖、脂肪肝者,多從痰濁考慮,燥濕健脾是有效方法。常用藥如干荷葉、蒼術、白術、枳殼、澤瀉、山楂、首烏、決明子、丹參、川芎、虎杖等。有時用明礬,每日1次,吞服米粒大一枚(約1.5g),連用1個月。如白某,34歲,糖尿病家族史。血糖偏高,甘油三脂、膽固醇亦高,脂肪肝,體重95kg多,察其舌淡有齒痕,脈滑大,乏力,有時心煩易怒。即用上方加黃芪、太子參益氣,柴胡、姜黃、郁金疏肝,2個月后,血糖已恢復正常水平,體重平穩下降約10kg,現仍在治療中。
九.并發高血壓者,多為陰虛肝旺,常結合使用滋清潛降法,藥如夏枯草、磁石、代赭石、決明子、野菊花、黃芩、桑寄生、石決明、珍珠母、益母草、川牛膝。另用益母草60g,桑寄生、桑葉各30g,煎湯早晚浸足20分鐘。但高血壓也有氣虛、陽虛的,不在此例。
十.中藥治療糖尿病,其優點不僅是降低血糖,而是辨證論治,整體調節,對減輕或消除癥狀,提高生活質量,預防和推遲糖尿病并發癥的發生都有積極意義,西藥降糖藥則起不到這些好的作用,副作用也多,而且有些患者用后血糖也不見下降。
北京醫科大學林志彬教授在《北京晚報》上多次指出:“長期服用降糖藥產生的毒副作用是造成糖尿病合并癥的重要原因之一,比如因長期服用降糖藥物造成的白細胞減少、肝腎損傷、消化系統功能紊亂等都會直接引發各種合并癥;長期的低糖飲食往往不能維持正常生理的需要,造成患者體質弱,免疫力低下,營養缺乏,也是引起各種并發癥的重要原因。”他還說:“用降糖方法控制血糖,掩蓋了病情發展的事實。糖是機體的主要能量,高血糖的本質是心、腦、腎等重要器官能量供求不平衡,持續使用降糖藥壓制血糖,并不能幫助身體解決這些矛盾,反而促使心、腦、腎等重要器官能量供求矛盾加劇,引起全身性、系統性病變,而表面正常的血糖往往使患者產生‘糖尿病已被控制住’的錯誤概念,忽略內部系統的整體變化,錯失防治良機,一旦合并癥發作,對其身心打擊很大,病情極易惡化。”解放軍301醫院潘長玉教授也指出:“英國著名的UKPDS研究發現,對糖尿病患者嚴格控制血糖,確可減少眼睛和腎臟并發癥,但威脅生命的心臟病和腦卒中并沒有顯著減少”,因為“糖尿病僅是代謝紊亂的一種表現,只有控制血壓、血脂,同時控制血糖,才能綜合控制糖尿病及心腦血管病的發展。”兩位西醫專家的觀點與中醫整體調節的觀點可謂不謀而和。
我的經驗是:如果沒用過胰島素或其它西藥降糖藥的,用中藥后血糖即降得快,有的患者服藥后一周血糖即直線下降;用了胰島素和降糖藥的,中藥降糖作用就慢,這可能與藥物依賴性有關。因此,一般要在服中藥一段時間后逐漸減少西藥用量再逐漸停用,不要一下子停用。如遼寧一位女士,來電說她母親患糖尿病,空腹血糖8.9mmol/L,餐后11mmol/L,饑餓,一點力氣也沒有,睡眠不實,長期服達美康等降糖藥,血糖不降,服我介紹的處方(黃芪45g,黃精15g,桑寄生30g,蒼白術各10g,山藥30g,葛根30g,桑椹10g,桑皮、桑葉各10g,丹參15g,熟地15g,枸杞子10g,山楂10g,苦瓜1根。)服30余劑,精神體力都很好,也不餓了,但血糖只降了一點,太慢,我認為降糖藥已服2年,已形成藥物依賴性,建議她在服中藥的同時逐漸停服降糖西藥。
而另一例石家莊藁城縣的宋某,男,25歲,空腹血糖14.9mmol/L,餐后20.9mmol/L,尿糖++++,未接受西醫治療。來診時口不渴,也不餓,惟以乏力、脫發為主要表現,治以益氣為主。用黃芪、黨參、山藥、蒼白術、黃精配以活血養陰藥當歸、丹參、玄參、桑椹、黑芝麻、桑枝、桑白皮、桑葉、桑寄生等,1周內空腹血糖即下降至12.1mmol/L,兩周后降至8.6mmol/L,4周后降至5.5mmol/L,且不再乏力,精神也好。
這兩例病人都是最近的案例,都還在治療中,目的在于說明用沒用過西藥,中藥的療效就不一樣。記得祝諶予老師生前曾明確地提到這一問題,謹以事實供臨床者參考。
十一.中藥治療糖尿病是有效的,以中醫為業者要自重自愛,不要妄自菲薄,輕言放棄。祖先們在2千年前就有那么深刻認識,2千年至今積累的經驗非常豐富,亟當努力發掘,加以整理、研究、提高,并在實踐中總結新的經驗,以造福于人民。有的中醫同道認為,“中醫治不好糖尿病”,“目前中藥降糖的效果是無法與西藥相比的”。他們為中醫設計的可用武之地,就是“針對治療引起的副作用以及一些并發癥”的處理。你治不好,只能說你還需努力,不等于中醫治不好。西醫專家對于降糖藥的使用還在反思,還在探索綜合、有效、無害的防治糖尿病的方法,而在我們中醫界卻出現這樣的觀點,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十二.糖尿病人的飲食和運動。糖尿病人在用中藥治療期間,主食控制在每天0.5kg以下較為適宜,一般早餐用50g,午餐、晚餐各100g,這樣,也就是七分飽的樣子,饑餓時可以輔以牛奶、炒黃豆、豆制品、蔬菜(苦瓜、黃瓜、南瓜、西紅柿及綠色蔬菜)。大多數糖尿病病人也不必過嚴限制水果,可以每天吃1個水果,如1個小蘋果或1根香蕉或1片西瓜。有的廣告吹噓“想吃就吃”是不對的,還得有所限制。限制的目的在于減輕既病的脾胃負擔,促進其功能的恢復。
如前所述,缺少運動,則氣血呆鈍,脾胃的運化也失健,所以運動對糖尿病人很重要。如無嚴重的心腦并發癥,每天都要堅持運動。最方便的運動是步行,可從每天300~500米逐步增加到1.5~2.5千米,先是慢走,適應后改為快走。當然也可以再選擇一些適合自己體力和興趣的運動,如太極拳、廣播操、乒乓球、臺球、器械運動等,要量力而行,更要持之以恒。
糖尿病與瘀血
在古代有關糖尿病的文獻中,尚未見到糖尿病與瘀血關系的明確記載。有之,則始于前年才去世的祝諶予先生。他在臨床實踐中,觀察到糖尿病人多有血瘀表現,如面部色素沉著、舌質紫暗、舌邊瘀斑瘀點,舌下青筋(靜脈)怒張、肢體麻木、耳廓萎縮晦暗等,結合患者常合并動脈粥樣硬化,胰腺微血管閉塞不通、微血管病變導致的微循環障礙、血液黏度高等病理變化,倡用活血化瘀的方法治療血瘀型糖尿病,活血降糖方(廣木香、當歸、益母草、赤芍、川芎、丹參、葛根、蒼術、玄參、生地、黃芪)即祝先生自擬之方。
我學習祝先生的經驗,初步體會到糖尿病之血瘀現象,是在氣陰兩虛的基礎上繼發的,蓋氣虛則無力推送血液循行,陰虛則血少而血液留滯,所以其治以益氣養陰為主。氣虛為主者用黃芪、黃精、白術,陰虛為主者重用生地、玄參、麥冬,佐以活血化瘀藥如葛根、丹參、桑寄生、赤芍、鬼箭羽以及清熱藥桑白皮、桑葉、地骨皮、苦瓜、花粉等組成復方,既有助于降低血糖,又可以改善臨床癥狀,使患者面部由晦暗而光潔,黑眼圈漸消除。
南京7212廠的甘憲先生,因20年頑固不愈的全身泛發性濕疹來京求治,證屬血瘀挾風,我用桃紅四物湯加紫草、丹皮、徐長卿、白蘚皮、蟬衣之類,服20劑后濕疹僅余頭部幾點,再服20劑,基本痊愈。意外的是他驚喜地來電話說,他的血糖在服藥后竟然恢復正常(我不知道他有糖尿病),謝頂的頭部也長出一些黑發來了。可證活血化瘀藥的確是有助于降糖的。
特別應該指出的是,中醫藥治療糖尿病,不僅可以有效地控制血糖的指標,更具有整體調理的優點,諸如益氣、養陰、補腎、調理脾胃、活血降脂等多種方法,因證而施,因人制宜,對于控制或改善臨床癥狀,延緩、預防和治療糖尿病的諸多并發癥,也是極有意義并且大有潛力可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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