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天才,還是大器晚成的好。
木心的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鑰匙,越過重重防備,直指人心,而這些話的魅力使任何職業的人看了都會沉思,
愛情顯得好時,不是愛情,是智慧和道德。那個才氣超過你十倍的人,你要知道,他的功力超過你一百倍。讓思想歸思想,肉體歸肉體,這樣生命才富麗。
說尼采是哲學家,太簡單了。我以為他是:一個藝術家在竭力思想。莎士比亞對他的時代,毫不關心,他最杰出的幾部作品,都不寫他的當代。
托爾斯泰的《復活》,筆力很重,轉彎抹角的大結構,非常講究,有點像魏碑。
乾隆時期的文字獄,主要和重要的文人都未受累。明朝文字獄才叫厲害,讓文人不敢寫,故晚明盡出小品。
一個藝術家,人生看透了,人生成熟了,還有什么為人生,為藝術,都是人生,都是藝術。
福樓拜教導莫泊桑:“你所表達的,只有一個詞是最恰當的,一個動詞或者形容詞,一定要找到它,別用戲法來蒙混,逃避困難只會更困難。”我理解是,這個詞要,既準確,又美妙。
“那個才氣超過你十倍的人,你要知道,他的功力超過你一百倍。”剛才來講課路上,我想到這么一句。自己耕耘,自己收獲,自己培養自己,自己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寫長篇,要靠強大的人格力量,需要極深厚的功底。魯迅的詩和哲學底子不夠,寫不成長篇。
普希金關心時事,但一到藝術,就十分純粹。
世界上的書可分兩大類,一類宜深讀,一類宜淺讀。宜淺讀的書如果深讀,那就已給它陷住了,控制了。尼采的書宜深讀,你淺讀,驕傲,自大狂,深讀,讀出一個自己來。
嵇康的詩,幾乎可以說是中國唯一陽剛的詩。中國的文學,是月亮的文學,李白、東坡、辛棄疾、陸游的所謂豪放,都是做出來的,是外露的架子,嵇康的陽剛是內在的、天生的。
我同意惠特曼的意見:人體好就好在是肉。不必讓肉體升華。所謂靈,是指思想,思想不必被肉體拖住。讓思想歸思想,肉體歸肉體,這樣生命才富麗。
現代作家,自己應該又是伯樂,又是千里馬。伯樂是意識,潛意識是千里馬。一個偉大的小說家應是潛意識特別旺盛、豐富,而意識又特別高超、精密,他是伯樂騎在千里馬上。
文學是腦的藝術,無聲無色,和感官沒有關系,卻感動你,魔術性最大就是文學,你感動了——就是幾個字呀!
什么是藝術家?要把天才用到生活上而不配,去用在藝術上者,就是藝術家。
藝術家、詩人的悲哀痛苦,分上下兩個層次,一個是思想的心靈的層次,對宇宙、世界、人類、人性的絕望,另一個是現實的感覺的層次,是對社會、人際、遭遇的絕望。
最高一層天才,是早熟而晚成的——不早熟,不是天才,但天才一定要晚成才好,有的晚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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