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松章
西泠印社理事
河南美術出版社《青少年雜志》主編
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篆刻藝術院研究員
河南印社副社長兼秘書長
《戴勝》創作視頻
《戴勝》創作視頻文字版
戴勝是一種生活中的益鳥，我們今天就以這兩個字為內容，刻一方鳥蟲篆風格的印章。鳥蟲篆是篆書中的一種美術字體，歷史非常悠久。比如說我國的國寶文物越王勾踐劍，上面的銘文就是鳥蟲篆。非常神秘，又富麗堂皇。今天我們創作這方鳥蟲篆印，因為是兩個字，我們采用漢鳥蟲篆玉印的風格來創作。
我們首先來看一下這兩個字的字形。這兩個字的字形結構比較勻稱，筆畫結構多變，這樣的字形很適合于鳥蟲篆印章。下面我們對這兩個字進行一些加工，讓它顯出鳥蟲篆的風格。“戴”字上面，我們把它變成了這樣一個結構，和漢玉印鳥蟲篆的風格是一樣的。下面這一部分我們給它做一個比較大的變形，就是我們把它的方向，從向里的一種方向變成一種向外的方向，這樣的話適合于我們的構思。這一部分我們把它的這一筆變成一個類似于鳥的一種形狀，而這一筆我們把它變成一個類似于漢鳥蟲篆印龍的形狀。這一部分我們給它加上一個三角形的紋飾，這個紋飾在漢代的鳥蟲篆印中代表著蟲。“勝”字左部這一長筆，我們給它加一個龍頭狀的裝飾。它里面這兩筆，我們簡化為兩條魚的形狀。右邊這一部分也做相應的一些簡化，比如這個對稱結構，我們放棄了這個對稱，把它變成了兩條龍，一條是往上的，一條是向下的。這樣具有流動性，又很華麗優美。這個“力量”的“力”部，我們把它變成了一只振翅飛翔的鳥的形狀。因為鳥蟲篆印章主要是對紋飾進行圖案化的一些美化，經過這樣的美化，它顯示出一種神秘而又華麗的氣息。
根據這個構思，我們打了一個很精細的印稿。下面我們就上石來刻制。我們還是采用復寫上石法。把印稿對準印石，然后四角折疊固定隨后開始描摹。然后再對它進行一個精細化的加工，讓它更加清晰，達到我們刻制的要求。隨后我們用石粉保護一下就開始刻制。
因為鳥蟲篆的印章要求技法比較精細，所以說下刀要輕，要淺，不能有刻過頭的地方。所有的線條都是雙刀法，保證兩面的邊緣清晰，形態準確。這方小小的印章中，就包含了龍、蟲、鳥和魚的形狀。對這些動物形象的刻畫，既要準確，又要精練。比如這只鳥，它是非常抽象非常含蓄的，意到便成，不需要非常精細的刻畫。鳥蟲篆印中的動物形象，都是根據印章形式的需要，進行的高度凝練的藝術加工，形象簡明但是又非常生動，適合于印章形式中表現。
漢代的鳥蟲篆玉印傳世并不多，非常珍貴，它的紋飾有自己的特點。比如說類似 “田”字的結構，不宜做改變形狀的變通，它都會在中間的一橫上進行這樣一個變化。在漢玉中我們看到好多次這樣的表現，
印章是方寸藝術，今天的篆刻已經是純粹的藝術創作，所以很多印面會刻得很大，甚至現在很流行刻5公分、8公分的大古璽。而古代在印章還是實用品的時候，因為它使用的限制和級別的嚴格規定，印面都是非常小的。我們看到的秦漢印章，絕大部分都是在1.5厘米到2厘米之間，超過2厘米的并不多，主要都是官印和這種高級別的玉印。
這個“戴”字我們已經刻制完成后，下面我們來刻“勝”字。像這樣的長豎筆，雖然它是一根直線，但是在這樣的鳥蟲書印章中要做到直中有曲，讓它表現出一種比較婉曲的筆意來，和別的部分比較圓轉流暢的筆畫相符合。像這樣的魚的造型它非常的洗練，僅僅有一個外形，而且這個外形也是有講究的，它和漢代鳥蟲篆印章中魚的外形是完全一樣的。前人通過很多創作，經過比較，他會得出哪種造型既洗練，和純文字的線條能夠融合在一起，同時又能夠突出鳥蟲篆的特點，做了很多取舍。
在鳥蟲篆印章中，經常有為了紋飾變化而對文字固有的結構進行一些藝術化的改變，這種改變不影響辨識，同時又有利于鳥蟲篆特點的突出。比如“勝”字中間這一部分左右對稱的兩筆，不但改為了不對稱，而且實際上是把它組合成為一個結構。像這樣對文字進行一些藝術化的改變，在漢代的鳥蟲篆印章中非常地多，但是都做到了這種改變不影響辨識，同時又保持了文字的嚴謹性，也兼顧到鳥蟲篆印章獨到的藝術特點，是一種非常適度的取舍。這只鳥的造型相對來說比較生動比較豐滿，這個“力”的造型本身的結構適合作為鳥的形狀，所以我們把它的結構刻畫成了一只振翅高飛的鳥，非常的生動，同時又對它的結構沒有做過多的改變，我們還可以很清晰、很明白地感覺到這是一個“力量”的“力”部。
經過刻制，這方鳥蟲篆的《戴勝》已經完成。現在我們就通過印泥的鈐蓋來看看它的效果。我們得到了《戴勝》這個印章的初步效果，通過印花我們可以看出，基本上達到了我們當初的構思，是一方漢玉印風格的鳥蟲篆的作品。現在我們對印邊進行調整。
我們把磨印石的石粉涂在印面上，使印文清晰利于修改。對印邊的修飾主要有兩個方面，一個是印邊的厚薄，過厚的部分我們要通過削的手法讓它薄一點；另外就是對局部做殘損來增加它高古的氣韻。這個印的上下邊都是比較厚的，需要進行這種比較大幅度的削減；而左右的印邊基本上寬度是合適的，不需要這樣大規模地去削減。對靠近印邊的個別筆畫，也可以進行一些細微的調整，對漢玉印式的作品殘損是非常有講究的，沒有其他的訣竅，我們只能到印譜中去學習真正的漢玉印是怎么殘損的。普通銅印的殘損手法是不適合玉印的。我們用這樣小力度的敲擊，來讓印邊形狀更加變化。好，現在這方印我們修改完畢，我們再來看一下它的效果。我們可以看到，原來的這一稿，比較挺勁但是又缺乏變化的這種印邊，通過我們的修改，既保留了它挺勁的成分，同時又增加了豐富的變化。比如印面右上角的殘損和左下角這種點狀的漫漶的氣息，都對整個印這種古樸的氣息有一種非常成功的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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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識】
戴勝
戴勝鳥的外形極其獨特，頭頂五彩羽毛，尖長細窄的小嘴，錯落有致的羽紋、機警耿直的稟性，忠貞不渝的習性，使得它自古以來就成為了宗教和傳說中的象征物之一。 在中國，戴勝鳥象征著祥和、美滿、快樂。
《印宗秦漢》創作視頻
《印宗秦漢》創作視頻文字版
印宗秦漢是篆刻中一個重要的理論，這個理論意思是說學習篆刻要向秦漢印章的優良傳統學習。這個觀點是元代的印學家吾丘衍和趙孟頫提出的，他們目睹了當時宋元印章的每況愈下，提出了這個觀點。而對秦漢印優良傳統的學習，在流派篆刻興起之后，促進了流派篆刻的發展，最終流派篆刻形成了與秦漢印雙峰并峙的另一個篆刻藝術的高峰。
今天我們就以“印宗秦漢”這個詞為內容，來創作一方白文的鳥蟲篆印章。首先我們先看一下，這四個字的篆書字形。
“印宗秦漢”這四個字的疏密有一定的差異，就是右邊的“印”和“宗”字，相對筆畫比較稀疏，而“秦”和“漢”筆畫比較密集。白文的鳥蟲篆印章，特別是漢式的印章，一般情況下采用的是全印平均的處理。也就是說我們需要通過鳥蟲篆特有的筆畫盤曲，來改變字的疏密，最后達到四個字疏密基本均等，然后我們刻出一方勻整雅靜的印章。
下面我們就對這四個字進行一下鳥蟲篆化的藝術加工。
我們可以看一下，“漢”字，在豎向上九個筆畫的容量，在橫的方向大概也有九根線條的容量，也就是說這個字大概是一個九縱九橫的格局。這個標準，我們對“秦”字做一下藝術的加工，也做成一個九筆的字形。這里會出現一個拐一下，把這最后的一橫筆突出出來。
確定了這個密集度，我們就可以來對“印”和“宗”這兩個字進行藝術的加工，達到了我們所要求的筆畫密集程度。因為它原來的字形筆畫比較少，現在它要達到和“秦、漢”一樣多的密集程度，它的盤曲程度就要比“秦、漢”這兩個字要高。我們用同樣的方法來對“宗”字進行藝術處理，它的筆畫的密集程度應該和前三個字是一樣的。
漢代的鳥蟲書印章，包括后人創作的漢式的鳥蟲書印章，比如說方介堪先生刻的等等，這種印章章法是比較簡單的，它基本上是采用四個字的均分印面，然后每個字筆畫稀疏相等的一種形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采用直接反寫上石印稿的方法，不再采用復寫上石。
下面我們就開始反寫印稿上石。“印宗秦漢”這方印的印稿，我們已經反寫好了，下面我們開始對它進行刻制。
我們從“印”字的角部刻起，這里我們把它塑造成為一個鳥頭的形狀，在刻的時候，我們先刻出它的嘴部，比較尖，然后是鳥頭的下面這根線，刻到脖子這里就停頓下來，然后開始刻畫它頭部上面這根線，然后從這里很自然的刻下去，在這個鳥頭中部，我們用刻刀尖這么轉一下，把它的眼部刻畫出來，這個鳥頭的形狀很簡明，但是最后它的效果既生動形象，同時又不過分的出現塊面。
因為“印”字里我們已經刻畫了兩個鳥頭的形狀，所以我們在最后收筆的這個部分，就沒有再刻畫。但是我們在這里，給它刻畫了一個回紋的交接，就是說增加這里面的流動感，避免這幾筆圖像的排疊過于單調，好，這個“印”字我們就刻完了。
下面我們來刻“宗”字。“宗”字的第一筆，也是一個鳥頭的形狀，我們還是采取和剛才相同的辦法。“宗”字內魚的結構都比較修長，類似于一個“一”字的結構，然后我們用刻刀輕輕地這么轉兩下，刻畫出它的眼睛，然后以這種細的橫線來代表它身上的魚鱗，尾巴比較開張，然后在這種比較空白的地方，刻上兩個鰭。好，這個魚的形狀就刻好了。
“秦”字我們也是要刻畫一個鳥頭的形狀，因為“秦”字只有這個的地方能夠添加這樣的紋式。如果這個字整個不添加，它和其他三個字的協調就會產生一定的問題。這一部分也是一個鳥頭的形狀，刻畫的方法和剛才是一樣的。我們來刻畫“秦”字的末筆，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很小的轉折，就行了。
下面我們來刻畫最后一個“漢”字。
“漢”字“水”字旁旁邊這個盤曲是一個難點，要求它非常流暢，同時在流暢中又有一種遲滯的感覺，就好像一條河流到這里轉了一個非常急的彎兒，但是它還保持著比較均勻的流動感。因為有了中間這個彎，所以“水”字的其他部分我們就不用再做任何的藝術處理，保持它篆書的本形就可以，這部分鳥蟲篆的元素已經足夠了。
“漢”字中我們可以有兩個選擇刻畫這種鳥頭的形狀，一個是在上面，一個是在下面。相對而言，上面的空間表現更加充分一點，所以我們選擇在上面刻畫鳥頭形狀。這一橫筆我們是采用了類似于漢玉印般比較清健的線條。我們再根據整體的感覺，對一些看上去稍微細一點的筆畫或者不到位的地方進行稍許的修改。
好，這方印宗秦漢我們刻制完成了。
現在我們就通過印泥鈐蓋印花來看一下它的效果。這是我們蓋出來的一個效果圖，通過這個效果我們可以看到當初構想的通過筆畫盤曲來營造全印平勻的一種局面基本達到了。
但是這方印也需要進行一些調節，包括對印邊加工的過程。現在我們就來對它做一個最后的加工。
篆刻的殘損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技法。它先要對印面造成一種破壞，但是這種殘破美所伴生的金石氣，是篆刻中一個很重要的概念。這種濃郁的金石氣息在篆刻中是分外打動人的，所以即使相對工穩的印章，我們也可以用殘破的手法，讓它更加富于變化。在一些排疊筆畫上我們用一些殘點，來增加它的古意和變化。
這方印經過修改，我們來看一下它的最終效果。
好，觀眾朋友們，這方印的創作到這里就完成了。
謝謝大家，再見！
【小知識】
金石氣
金石氣，是中國傳統書法中一種蒼茫、渾厚、樸拙的表現樣式，金，為刀具，石，為石碑。碑就是具有了這種金石氣特性。
從書法的本體來看，這種“金石氣”的產生，一是碑石本身的緣故，它的石質決定了它本身的硬度、氣度，體現了刀刻的趣味；二是拓片的視覺效果。我們一般所見拓片黑多白少的視覺反差，又使人們心理“有一種寒冷的感覺”或是黑色的冷漠、威嚴。
整理、編輯 | 王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