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云:“屈原放逐,乃賦《離騷》。”楚辭界對世界文化名人屈原放逐時著《離騷》的事大多沒有異議,但對屈原的流放地“沅湘”卻頗有爭議。屈原在其作品中寫到他流放在“沅湘”,柳開說“沅湘”在全州,李白說屈原流放在全州。由于年代久遠,這個“沅湘”在哪里?屈原為何被流放到“沅湘”?屈原真流放在全州嗎?為解此千古之謎,筆者閱讀了屈原流放期間的作品,查看了漢代學人司馬遷的《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東方朔的《七諫》、劉向的《九嘆》、揚雄的《反離騷》、王逸的《楚辭章句》以及唐代李白的《古風·殷后亂天紀》、柳宗元的《湘源二妃廟碑》、北宋柳開的《諷虞嬪詩并序》等名家對屈原放逐地的論定,經深入考究發現,當年屈原的流放地“沅湘”就在今廣西全州。現慎以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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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流放背景
屈原是戰國末期楚國人,杰出的政治家和愛國詩人。他一生經歷了楚威王、楚懷王、頃襄王三個時期,而主要活動于楚懷王時期。這個時期正是中國即將實現大一統的前夕,“橫則秦帝,縱則楚王。”據史學家司馬遷所寫的《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的《屈原列傳》記載:“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博聞強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說明屈原早年受楚懷王信任,任左徒、三閭大夫,常與懷王商議國事,參與法律的制定,主張彰明法度,舉賢任能,改革政治,聯齊抗秦,提倡“美政”。
屈原為實現楚國的統一大業,對內積極輔佐懷王變法圖強,對外堅決主張聯齊抗秦,使楚國一度出現了一個國富兵強、威震諸侯的局面。但是由于在內政外交上屈原與楚國腐朽貴族集團發生了尖銳的矛盾,為人性格耿直的屈原,卻因在修訂法規的時候,不愿聽從上官大夫的話與之同流合污而被嫉妒,后來遭到群小的誣陷而使楚懷王疏遠了屈原。
懷王十五年(公元前304),張儀由秦至楚,以重金收買靳尚、子蘭、鄭袖等人充當內奸,同時以“獻商於之地六百里”誘騙懷王,致使齊楚斷交。懷王受騙后惱羞成怒,兩度向秦出兵,均遭慘敗。于是屈原奉命出使齊國重修齊楚舊好。此間張儀又一次由秦至楚,進行瓦解齊楚聯盟的活動,使齊楚聯盟未能成功。懷王二十四年,秦楚黃棘之盟,楚國徹底投入了秦的懷抱。屈原亦被逐出郢都。
懷王三十年,屈原回到郢都。同年,秦約懷王武關相會,懷王遂被秦扣留,最終客死秦國。頃襄王即位后繼續實施投降政策,屈原繼續受到迫害,并再次被逐出郢都,流放到江南的“沅湘”。頃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秦國大將白起帶兵南下,攻破了楚國國都,屈原的政治理想破滅,對前途感到絕望,雖有心報國,卻無力回天,只得以死明志,就在同年五月悲憤難捱,懷恨投汩羅江自殺,以身殉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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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流放“沅湘”地望辯
“魂兮歸來哀江南”(屈原《招魂》),屈原因反對“秦楚黃棘之盟”及諫楚懷王“絕秦歡”,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而懷王卻偏聽“稚子子蘭勸王行”(司馬遷《屈原列傳》),至“懷王客死,蘭咎屈原”(《太史公自序》),故而被放逐江南地域18年。
那么,屈原被放逐到了江南的哪個地方呢?我們可以文索跡。屈原的流放地在其作品中均以“沅湘”記載。例如:《離騷》有“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九歌·湘君》有“令沅湘兮無波, 使江水兮安流。”《懷沙》有“浩浩沅湘, 分流汨兮。”《惜往日》有“臨沅湘之玄淵兮, 遂自忍而沉流。”上述四個作品中都提及他被放逐在江南的“沅湘”。
屈原流放的這個“沅湘”地望如何?筆者查閱了有關屈原流放地“沅湘”的研究資料,“沅湘”就地望而言,古往今來有二種說法:一是“沅、湘”二處水域說,二是“沅湘”一處水域說。
“沅、湘”二處水域說。持此觀點者大都是宋代以后的學人,如:宋代太常博士、敷文閣學士洪興祖在《楚辭補注》一書,對《離騷》“濟沅湘以南征”的“沅湘”二字解釋為:“《山海經》云,湘水出帝舜葬東,入洞庭下;沅水出象郡鐔城西,東注江,合洞庭中。”《后漢志》記載武陵郡有臨沅縣, 南臨沅水,水源出牂柯且蘭縣,至郡縣分為五溪。又零陵郡陽朔山,湘水出。《水經》云說沅水下注洞庭, 方匯于江。《湘中記》云:“湘水之出于陽朔,則觴為之舟,至洞庭則日月出于其中。”洪興祖援引《山海經》等書在這里對沅水和湘水分別進行了詮釋。顯然,洪興祖的觀點:此“沅湘”是指沅水和湘水。清代楚辭學家蔣驥還做了注釋:“沅水出今思州府施溪長官司, 東北至常德沅江縣入洞庭。湘水出今廣西興安縣,北至長沙湘陰縣,入洞庭。”郭沫若《屈原賦今譯》也將“沅湘”譯成沅水和湘水。以上學人的觀點均認為屈原流放的這個“沅湘”是指沅水和湘水這個區域。
近代學者受此說影響,他們認為屈原的流放地“沅湘”就是指在沅水和湘水這個廣大的區域,從而引發了在此區域內到處似乎都是屈原流放地這種似是而非的猜想和爭議,讓屈原流放地的論說莫衷一是。
“沅湘”一處水域說。早在洪興祖的“沅、湘”二水說之前,史學家司馬遷就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記載他“二十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于沅湘。”司馬遷在上述自序告訴我們:他看了九疑山,游了“沅湘”。眾所周知,沅水發源于貴州省東南部,匯入洞庭湖,其流向大致是由西南向東北流;而湘水發源于今廣西興安縣,北至長沙湘陰縣,入洞庭,其流向是由南向北流。如果“沅湘”是指沅水和湘水,那么司馬遷又怎么能夠同時游于沅水和湘水,而“窺九疑”呢?由此可見“沅湘”是一處水域之名,而非“沅、湘二水”之名。正因如此,東漢學人王逸在《楚辭章句》中說:“沅湘,水名”,而不曾說:“沅湘,二水名”。
我們從屈原的《離騷》中“濟沅湘以南征兮”和《惜往日》中的“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兒沉流。”進行分析,也可以得出“沅湘”絕對不是“沅、湘二水”的結論。因為屈原是跋山涉水南行到“沅湘”這個地方的。在楚國被秦國攻破時,屈原有心報國,卻無力回天,他面對“沅湘”這個深潭,于是自己難忍憂憤就想抱著石頭投入湍流的江水之中。如果把“沅湘”解釋為沅水和湘水,那么就會讓人產生質疑而發問:屈原到底面對的是沅水的深潭,還是湘水的深潭?難道屈原投水自殺,他一人同時要在沅水和湘水這兩處相距甚遠,且不同方位的深潭投水自殺嗎?由此亦可見,把“沅湘”詮釋為沅水和湘水,是無法講通的。屈原所流放的這個“沅湘”,肯定是一處水域之名,而非“沅、湘”二處水域之名,這個“沅湘”是在屈原流放的江南的某一個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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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流放地“沅湘”考
(一)李白說“屈平竄湘源”——屈原因為直諫而被流放到了全州
為考究屈原的流放地,筆者查閱了大量史料,發現唐代“詩仙”李白在《古風·殷后亂天紀》一詩中寫到“屈平竄湘源”的事。《古風·殷后亂天紀》詩云:“殷后亂天紀,楚懷亦已昏。夷羊滿中野,菉葹盈高門。比干諫而死,屈平竄湘源。虎口何婉孌,女媭空嬋媛。彭咸久淪沒,此意與誰論。”詩句“屈平竄湘源”中的“竄”是放逐的意思。詩句中的“屈平”就是戰國末期楚國的屈原,這在司馬遷《屈原列傳》有載:“屈原者,名平”。詩中的對屈原部分的描寫,其意是說戰國時楚懷王不聽屈原苦諫,為秦說客張儀所騙,最后客死秦國。賢人用非其所,壞人得以重用。屈原不愿虎口貪生,而因為直諫被流放到湘源。李白說到的這個“湘源”在唐朝時期是指哪里呢?筆者查閱《全州縣志》中的全州建置沿革載:“隋開皇十年(590年),廢零陵、洮陽、觀陽(今灌陽縣)三縣置湘源縣,縣治在今城郊鄉柘橋村”“后唐天成元年(926年),李嗣源稱帝,因避其諱,將湘源縣改為湘川縣。仍屬馬氏楚國。后晉天福四年(939年),從楚王馬希范奏置全州。”“洪武元年(1368年),改全州為全州府,……洪武九年,降為全州,……改隸湖廣永州府。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八月,韓觀奏請將全州改隸廣西桂林府。自此,全州為廣西屬地。”上述記載說明唐朝時期的這個“湘源”就是如今廣西全州的古稱。
我們再來看看李白的生卒,李白生于公元701年,卒于公元762年。李白出生前的全州稱湘源,李白過世后的全州仍然稱湘源。
由此可見,李白生活時期的那個“湘源”就是今之全州,其所寫的《古風·殷后亂天紀》的“屈平竄湘源”,其意就是說屈原因為直諫而被流放到了古稱為湘源的今廣西全州。
(二)柳開說:古書今俗,都說舜帝二妃娥皇、女英在全州的殉夫地就叫“沅湘”
那么,屈原在其作品中說他流放在“沅湘”,這個“沅湘”與李白所說的屈原流放在全州(古稱湘源),此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系呢?
筆者查閱了清代乾隆時期編修的《欽定四庫全書》,其中有北宋散文家柳開在知廣西全州任上時所作的《諷虞嬪詩并序》。《序》云:“湘水導全州城下,北走州之境,又獨能產筠竹成紋。古書今俗,通謂二妃溺于沅湘,揮淚為竹斑者,在此也。復東南望九疑山,才可百數里,州岸佛寺,傍有妃廟,因諷妃事,作七言十九句詩一章,刻石留于妃廟中。”其中“虞嬪”指舜帝二妃娥皇、女英。柳開在《諷虞嬪詩并序》中肯定地說:湘水流到全州城下,穿全州城向北而過,這里又很獨特生長斑竹。古書今俗都說:舜帝二妃娥皇、女英溺亡于沅湘,并在此“揮淚為竹斑”,這個舜帝二妃溺亡的“沅湘”就是今天的全州。古人還在這里建有祭祀舜帝二妃娥皇、女英的二妃廟。柳開還立碑刻石,將《諷虞嬪詩并序》留于全州二妃廟中。
如此看來,屈原在其作品中說到他流放的這個“沅湘”就是舜帝二妃娥皇、女英的殉夫之地即今之以全州二妃廟遺址為中心的全州地域。
(三)兩漢時期的古籍文獻記載屈原流放的“沅湘”在今之廣西全州
早在宋代洪興祖對“沅湘”詮釋之前,兩漢時期就有古籍文獻對“沅湘”地望進行了記載。如:漢代的學人司馬遷、東方朔、劉向、揚雄、王逸以及唐代的李白、柳宗元、北宋的柳開等名家就對屈原放逐地“沅湘”的地望記載得很清楚。
西漢著名的辭賦家、文學家、太中大夫東方朔在《楚辭·七諫》寫到:“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離”;西漢經學家、目錄學家、文學家劉向在《楚辭·九嘆》中寫到:“違郢都之舊閭兮,向沅湘而遠遷。”《七諫》和《九嘆》在這里指的就是屈原被楚王流放,離開郢都前往被放逐地“沅湘”一事,其說法依據的主要是屈原的《哀郢》和《惜往日》。《哀郢》說:“民離散而相失兮,……發郢都而去閭兮,荒忽其焉極。”《惜往日》說:“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澄其然否。”“弗參驗以考實兮,遠遷臣而弗思。”“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沉流。”西漢的東方朔、劉向襲用屈原作品的文意, 在《七諫》、《九嘆》中均指出:屈原前往的被放逐地,是在遙遠的江南一個稱之為“沅湘”的地方。
這個稱之為“沅湘”的地望所在,從西漢、東漢的古籍中就可找到在今廣西全州的答案。西漢最著名的辭賦家、大學者楊雄在《反離騷》中自述:“漢十世之陽朔兮, 招搖紀于周正。……因江潭而往記兮, 欽吊楚之湘累(赴湘而死的屈原稱之湘累)。”指出他在漢成帝陽朔年間曾到過江潭,憑吊過屈原。揚雄在《反離騷》中曾經針對屈原《離騷》中的“濟沅湘以南征兮, 就重華而陳詞”,有如下之句:“橫江湘以南往兮,云走乎彼蒼吾(即蒼梧)。馳江潭之泛溢兮,將折表虖重華。”楊雄是說他按屈原放逐江南的路線,沿湘江而上,到達了當年屈原祭祀舜帝駕崩之地“蒼吾”,并在此祭祀了舜帝(舜,名重華)。揚雄在《反離騷》中說的“橫江湘”、“馳江潭”這個祭祀舜帝的地方,與相傳的堯女舜妃娥皇、女英曾經溺水殉夫的江湘會流處中的全州北渚一帶的地貌特征完全一致。因此, 西漢的學人劉向在《烈女傳·有虞二妃傳》中寫到:“二妃死于江湘之間”。而王逸在《楚辭章句》注《湘君》篇則說:“堯用二女妻舜。有苗不服,舜往征之,二女從而不反,道死于沅湘之中。”
可見,早在西漢、東漢時期的那些學人,就知道屈原被放逐的這個“沅湘”就是舜帝駕崩即舜帝二妃溺亡殉夫之地的全州。西晉詩人左九嬪(左棻)還作《虞舜二妃贊》曰:“妙矣二妃,體應靈符。奉嬪于媯,光此有虞。沅湘示教,靈德永敷。惟斯美善,諒無泯乎。”(《全晉文》卷十三)左棻在此盛贊了娥皇、女英在全州“沅湘”為舜帝殉情的美德,永遠教化世人。所以,當時知廣西全州任時的柳開肯定地說:“湘水導全州城下,北走州之境,又獨能產筠竹成紋。古書今俗,通謂二妃溺于沅湘,揮淚為竹斑者,在此(即全州)也。”
(四)古書今俗:屈原流放地全州“沅湘”是舜帝二妃娥皇、女英的殉夫之地
對于舜帝二妃娥皇、女英在全州的殉夫地及全州湘源二妃廟的事,在全州民間可以說是幾乎家喻戶曉。早在漢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全州境內就有在舜帝二妃娥皇、女英的殉夫處建有二妃廟。據清代《嘉慶一統志》記載:“二妃廟在全州城南,祀虞帝二妃。漢初平元年建。唐元和九年修,柳宗元有碑銘。本朝乾隆十二年修,嘉慶四年重修。”在全州建二妃廟的原因,相傳舜帝的兩位妻子,即娥皇、女英二妃為堯帝之女,帝舜執政三十九年以后,為“德服三苗”,曾到南方巡視。娥皇、女英二妃原是跟隨舜帝同行的,但到了洞庭湖時,舜帝擔心二妃經不起長途奔波之苦,讓她們留在了那里,自己繼續率軍南進。舜帝不幸死在蒼梧之野。娥皇、女英聞此噩耗,便一起去南方尋找舜帝,二妃來到全州城湘江邊的三江口北渚,慟哭不止,淚盡在“沅湘”溺水而亡。她們的淚水染竹成斑,故稱“斑竹”,又名“湘妃竹”。舜帝二妃未隨舜帝同行及湘妃竹的原由在史料中也有記載。《禮記·檀弓》:“舜崩于蒼梧之野,蓋二妃之未從也。”西晉佐著作郎、中書郎張華《博物志》載:“舜死,二妃淚下染竹既斑,妃死為湘水神,故曰湘妃竹。”后來,舜帝與娥皇、女英二妃的傳說被演變成湘水之神湘君與湘夫人的愛情神話。
全州民間在二妃殉夫的“沅湘”即今之全州三江口北渚立廟祭祀舜帝及二妃,香火綿綿一千七百五十五年未絕,直到1945年被入侵全州的日軍焚毀。對于全州二妃廟的祭祀情況,我們可以從唐代柳宗元所作的碑記中作一些了解。柳宗元曾多次“西至湘之源”(《游黃溪記》),到今之全州的湘源縣,并為重修全州二妃廟題寫了《湘源二妃廟碑》,《碑記》中有“惟父子夫婦,人道之大。大哉二神,咸極其會。為子而父堯,為婦而夫舜。齊圣并明,弼成授受。內若囂瞽,上承輝光。克艱以乂,德罔不至。帝既野死,神亦不返,食于茲川,古有常典”的記載。從中得知,當時的全州人在二妃廟祭祀二妃的同時,也祭祀舜帝。
柳宗元還以樂歌的形式描述了當時二妃廟祭祀“風行水上,通達利貞”的《渙卦》經典意境。重現了祭祀盛況,“淵懿承圣,舜妻堯女。德刑媯汭,神位湘滸。揆茲有初,克碩厥宇。唐命秩祀,茲邑攸主。毛牷既疈,椒馨爰糈。允于萬年,期保伊祜。……神樂來歸,徒御雍雍。神既安止,邦人載喜。奉其吉玉,以對嘉祉。南風湑湑,湘水如舞。將子無讓,神聽鍾鼓。豐其交報,邦邑是與。刻此樂歌,以極終古。”
古往今來,緬懷、歌頌舜帝二妃的詩詞不計其數。唐朝高駢詩詠“虞帝南巡去不還,二妃幽怨云水間。當時血淚知多少?直到而今竹尚斑。”南唐張泌曾到全州作《晚次湘源縣》嘆詠:“二女廟荒門樹老,九疑山碧楚天低。湘南自古多離怨,莫動哀吟易慘凄。”北宋知全州柳開則作《諷虞嬪詩》:“惟堯則天舜弗復,誕妃罔極恩亭育。遏密無聞血盈止,南巡胡為淚染竹。父輕夫重當何涉,沅湘岸筠煙莓覆。”柳開用委婉的語言指責娥皇、女英二妃不應輕父(堯)重夫(舜),而離開蒲坂來全州來尋找舜帝。宋代陶弼作《二妃廟》詩:“溪上龍蛇屋,蕭條帝女祠。竹痕當日淚,山色后人疑。古服霞流綺,新妝月獻眉。楚民無水旱,蕭鼓謝神禧。”明代顧璘謫知全州,舉觴浮白,憑吊二妃,詠嘆:“淚竹斑斑空灑血,玉輦而今何處?”
今全州縣城南灌江、湘江、羅江(今稱萬鄉河)三水相會處的北渚(簡稱三江口)——李家山三角洲就是舜帝二妃廟遺址所在,“通謂二妃溺于沅湘,揮淚為竹斑者,在此(即全州)也”(柳開《諷虞嬪詩并序》)。
(五)屈原在全州“沅湘”以舜帝二妃的凄美愛情故事作《湘君》和《湘夫人》祭歌,留下千古絕唱
屈原在流放全州期間創作了《九歌》之《湘君》《湘夫人》這則古代楚人對湘水之神的神曲祭歌。筆者查閱相關史料記載,祭歌中的這對相戀的男女二神“湘君”“湘夫人”就是傳說中的舜與二妃(娥皇、女英)。據西漢劉向在《列女傳·有虞二妃》中說:“有虞二妃者,帝堯之二女,長曰娥皇,次曰女英。……舜既嗣位,升為天子,娥皇為后,女英為妃。天下稱二妃。……舜之涉方(指巡視四方)死于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于江湘之間,俗謂湘君。”東漢儒家學者、經學大師鄭玄注:“《離騷》所歌‘湘夫人,舜妃也。’”東漢著名文學家王逸在《楚辭章句》說:“堯用二女妻舜,有苗不服,舜往征之,二女從而不反,道死于沅湘之中,因為湘夫人也。”東晉著名學者郭璞注:“天帝二女處江為神,即《列仙傳》‘江妃’二女也,《離騷·九歌》所謂‘湘夫人’稱帝子者是也。”唐章懷太子李賢注釋《后漢書·張衡傳》引西漢劉向《列女傳》:“舜升天子,死于蒼梧,俗謂之湘君、湘夫人也。”唐代著名的史學家司馬貞《史記〈秦始皇本紀〉索隱》:“(湘)夫人是堯女,則湘君當是舜。” 唐代韓愈亦云:“湘君者,自其水神,而謂湘夫人乃二妃也,從舜南征三苗不及,道死沅湘之間。” 宋太常博士、敷文閣學士洪興祖在《楚辭補注》說:“(王)逸以湘君為湘水神,而謂留湘君于中洲者,二女也。”
以上典故溯源,均說“道死于全州‘沅湘’”的舜帝二妃為湘水之神,稱湘夫人,湘君就是其丈夫舜帝。屈原在流放全州期間根據當地民間傳說,以舜帝和二妃為“湘君”和“湘夫人”的生活原型,所創作的《湘君》和《湘夫人》這兩首祭祀湘水之神的優美而又古老的戀歌絕唱,就是屈原流放全州的最好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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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流放全州向舜帝陳詞求索政治清明
上文已考究到屈原流放在全州“沅湘”。那么,屈原為什么自己要放逐到全州“沅湘”來呢?
屈原一生忠君愛國,對于自己放逐的地點,他不能不從國家的命運和個人的政治理想進行長遠考慮。他有心放逐到全州“沅湘”來,是出于伺機再起,報效祖國,以實現自己的“美政”政治理想,這是原因其一。其二,他之所以放逐到全州“沅湘”來,因為全州是“蒼梧遺舜跡”的地方,舜帝二妃就殉夫于此。據先秦古籍《山海經海內經》載:“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淵,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西漢史學家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載:舜帝“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為零陵。”我國最早的古地名之一“零陵”就在全州,其“零陵”得名又與舜帝及舜帝二妃有關。秦始皇在統一中國后,為了紀念舜帝,于公元前221年,在舜帝南巡駕崩之地的“蒼梧之野”即今廣西全州縣地設立了零陵縣。漢武帝為紀念舜帝,于西漢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在全州這個舜帝南巡駕崩之地又設立了零陵郡。《全州縣志》建置沿革也對秦始皇和漢武帝分別在今全州縣地建零陵縣和零陵郡的歷史進行了記載:“秦始皇帝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 于今縣地置零陵縣,治所在今縣城西南39公里處。屬長沙郡。西漢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 ,在縣境東北部又置洮陽縣,治所在今永歲鄉梅潭村后坡上。當時,縣境南北并存零陵、洮陽二縣。同年,又置零陵郡,郡治駐零陵縣。洮陽、零陵兩縣地屬零陵郡。”全州又是舜帝二妃殉夫之地,“舜之涉方死于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于江湘之間”(西漢劉向《列女傳·有虞二妃》)。“古書今俗,通謂二妃溺于沅湘”,并在全州沅湘“揮淚為竹斑”(柳開《諷虞嬪詩并序》)。全州于漢初平元年又在舜帝二妃的殉夫處建有二妃廟。“帝既野死,神亦不返,食于茲川,古有常典”,全州二妃廟中又供奉著堯、舜、娥皇、女英,“父子夫婦,人道之大,……為子而父堯,為婦而夫舜。齊圣并明”(柳宗元《湘源二妃廟碑記》)。“蒼梧遺舜跡,白云秋氣愁。君得人文地,相傳是此州。”明代文學家、文壇領袖李夢陽曾贈詩全州知州顧璘,以全州是“蒼梧遺舜跡”之地而盛贊舜文化在全州的厚重。
由此可見,屈原是因為仰慕遠古“德圣”舜帝(重華)的高尚德行,為了追尋舜帝的足跡,學習他的精神,而來到“蒼梧遺舜跡”的全州。這在屈原的作品中可以找到證據。“依前圣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屈原在《離騷》中說到:他以先圣(“德圣”舜帝)行為節制性情,憤懣心情至今不能平靜,于是他不惜跋山涉水,向南遠道而行,來到全州的“沅湘”,要向舜帝(名重華)陳詞把天下的道理講清。屈原還在《離騷》中寫到他流放到全州“沅湘”時,對舜帝的至真至誠。“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他跪著向舜帝的英靈陳述其明君賢臣共興楚國的“美政”政治理想,傾訴其舉賢授能,修明法度的治國方案。他抒憂發憤,熱烈頌揚古代的圣君如堯、舜、禹、商湯、后稷、文王以及齊桓、晉文和楚之三后等,熱烈頌揚古代的賢臣如伊尹、傅說、呂望、周公、寧戚、箕子、介子、國神比干、伯夷、叔齊、伍子胥及楚之子文等。他還用對比的方法猛烈抨擊非圣之君如桀、紂、羿、寒浞、澆等。屈原想通過對比來說明圣君賢相的重要,并借以說明楚國無圣君賢相的危險。“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為了楚國的強盛,屈原奔走操勞,希望君王能趕上前代圣君的腳步,并主動承擔起開路先鋒的重任。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離騷》)。屈原是我國第一位偉大愛國詩人,也是我國第一位被世界人民共同紀念的世界文化名人。同時屈原又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廉政倡導者和實踐者。屈原盡管他身處逆境,流放到全州,但他始終以國家的興亡為己任,仍然充滿了不懈追求政治理想的熱情。“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離騷》),他以清白之軀而逝,永不毀滅;以正直之身而斃,重于泰山;以高潔之體而亡,千古不朽。“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他明知忠貞耿直、光明正大會招致禍患,但卻始終“忍而不能舍也”;他堅持真理,求索政治清明,不向邪惡勢力低頭,“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他明知自己面臨著許許多多的危險,在“楚材晉用”的時代完全可以去別國尋求出路,但他卻始終不肯離開楚國一步,表現了他對祖國的無限忠誠。
綜上所述,本文有關屈原流放到全州“沅湘”的考證,均有屈原所寫的作品記載支撐,并有相關史料交相印證。因此,說屈原流放全州是可信而無疑的。
責任編輯:楊海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