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到國之邊境,會發現很多傳說都是真的:神秘的土地上,矗立著佛國之門;敏感的邊境線,家家都是守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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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覽中國最西端邊境—新疆塔什庫爾干,三個著名景點有個較為合適的走法:
-先去瓦罕走廊
-再去紅其拉甫
-最后走盤龍古道

塔什庫爾干的盤龍古道
上一篇說過塔什庫爾干是比較敏感的邊境地區,原因之一就是它地處帕米爾高原。
全世界最引人矚目的爭議地區,除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領土之爭,另外一個就是中印巴的爭議地區——帕米爾高原北部的克什米爾地區。

路右邊的房子,是中國和巴基斯坦會晤的地方
這次來到帕米爾高原上的瓦罕走廊和紅其拉甫,遙望興都庫什山脈,想想這樣一個敏感邊境地帶,居然可以開放給普通游客旅行,可見中國對邊境管理之自信。
瓦罕走廊也叫阿富汗走廊,長約400公里,中國這邊約100公里,另外300多公里屬于阿富汗。

箭頭下面就是瓦罕走廊,中國這邊寫著祖國萬歲
我們是從314國道轉入Z687到達瓦罕走廊的。Z是專用公路的編號,這里指的是軍事要地與外部聯系的公路。
瓦罕走廊是被自駕游帶出名的,這里并不是那種圈起來要收門票的景點,它只是一個地理地標,所以沒有任何配套設施。也就是沒廁所和賣東西的。

羚羊和小閃
不過,有一對河南夫妻開著一臺小貨車發現了這個地方,他們的貨車里裝著巴西松子和一些零食。這里沒有競爭對手,也不用交鋪租,兩人就擺開地攤做起了生意。
除了這對夫妻,其他都是游客,所以他倆就成了瓦罕走廊最權威的人。
每隔一會就有漂亮的姑娘過來問:“這里有廁所嗎?”她們多是朝那河南女的發問。
“你隨便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蹲下就行,吃點松子不?'河南男的答。姑娘們紅著臉走開了。
“這里是屬于我們中國的吧?”又有幾位中年婦女過來問。
“那是當然,這山口中間凹下去的走廊看見沒?正后方是阿富汗,左邊是巴基斯坦,右邊是塔吉克斯坦。要來點奶疙瘩不?”河南男的揮舞著大手,捏著奶疙瘩說。
“這里沒駐軍嗎?”有老頭過來問。
“肯定有啊,那走廊里好幾個連呢,每一寸地方都有人守,來嘗點松子吧。”河南男的答。

大家只問不買。我看見松子旁擺著奶疙瘩,想買點,男的說100塊一公斤,我讓來一斤,50塊的。女的起身稱重后說:75塊,剛好一斤多點。
這價格也不算貴,之前在瓊庫什臺買的是140塊一公斤,75就75吧,我答應了。
見我買了,其他人也過來問價,一位年輕小伙想要一斤巴西松子嘗嘗。女的稱完說:你就買一公斤吧,200塊也不貴。男的囁嚅了一下,明顯想掙扎說只要一斤,100塊的,可能是臉皮薄,終究是沒說出口。有點郁悶地付了錢。
這種做生意的方式,好像在全國哪個角落都能碰到。我在庫車早市上買牛肉,跟維族店主說要3公斤,他就切了5公斤。
我的做法一般都是,算了算了,反正都能吃完。但如果有選擇,我更樂意去超市買,明碼實價,稱多少自己決定。

一輪生意忙完,這對夫妻想起是我帶頭買的,對站在旁邊的我和顏悅色起來,塞了一大把松子給我吃。
我問他們怎么能找到這么偏的地方做生意。他們說河南生意太難做了,前幾年老鄉都往西藏奔,滿了,這幾年來新疆找路子的老鄉多。
“越偏的地方越好掙錢,路子也多些,內陸不行啦,利潤低,管得嚴。”男的說。
“這里就不管嗎?”
“這里只要你不犯法,都不管的,而且公家的人態度好,能和我們好好說話,這里的鄉長還來找我聊過幾次呢。”
“這里是柯爾克孜族,他們的話你能懂嗎?”
“不懂,但鄉長是漢族大學生,專門來這里搞脫貧的,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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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來新疆混生活的河南人,說著說著,就羨慕起瓦罕走廊第一村(阿特加依里村,柯族人村落)的村民來,說國家又是補貼他們,又是變著花樣扶持。
我想,那還能怎么辦呢?在這種苦寒之地,如果沒有外力介入,村民永遠走不出貧困。
高原地區的牧民村落,絕大部分牧民都是文盲,物資更是極為匱乏。任何一場小的天災,只要政府不出力救助,分分鐘淪為赤貧,牲畜都會餓死。

牧民在水草很差的半荒原地帶放牧
赤貧的人,對國家是不會有歸屬感的。在這種敏感的邊境地帶,如果村民不愛國,是很棘手的一件事。
唯一的辦法,就是和烏恰縣一樣,進行大規模的生態移民。把他們挪到山腳下環境相對好的地方生活。西藏的扶貧就是大量進行生態移民。房子由政府先建好,家家通水通電,然后建學校,建衛生所,先保證下一代能在安全的環境中生活并接受教育。
這一點,瓦罕走廊明顯比烏恰縣做得漂亮。沿314國道一路過來,可以看到成排的紅色屋頂的房子,每戶都帶個院子,像個小別墅。這就是政府建的生態移民新村,讓柯爾克孜族人從環境惡劣的大山溝里搬出來,去到離公路近的地方生活。

山腳下的生態移民村
每一條進入移民村的小路,都有一個“交通勸導員”把守。這個崗位由村民輪流擔任。
如果你是外人,想進村的話,都會被勸出來。因為這里是國境,他們判斷不出來你是不是間諜,更不知道你有意或無意拍攝的那些內容,會不會被他人利用。
因此,拿著旅游邊境證的游客,是很難進村的,只能在國道上觀光,不能深入村落。
這種勸導員是護邊工作的一種,另一種是放牧護邊。就是在放牧的同時,巡視邊境,這個工作基本都由柯族的牧民擔任。
由于帕米爾高原上的邊境線很長,周邊幾個斯坦國經濟貧困,加上阿富汗常年戰亂,護邊的任務很重。一些柯族的先輩,就是為了逃脫苦難生活,拖兒帶女翻越天山或喀喇昆侖山來到中國的。
鄉上和村里會安排人來培訓牧民巡查方法,發現異常如何匯報等等。然后每月發放護邊補貼。一般是一家出一個護邊員,一個月大概3000塊。這份補貼對一個牧民家庭來說,是重要的收入來源,也是他們脫貧的一大途徑。
以瓦罕走廊的阿特加依里村為例,這里平均海拔4000米,平均氣溫3.3度,它的北邊是塔吉克斯坦,西邊是阿富汗,南邊是巴基斯坦,一村鄰三國。
這么重要的地方,因為生態環境惡劣(由于強蒸騰和干排積鹽作用,荒原長期缺水,土層干燥),2018年才通上自來水。據說通水的時候,村里有些老人都哭了,因為他們沒想到,在有生之年,能用上這么神奇的,一擰就能有水的家伙。
這些年的精準扶貧,對牧民生活上事無巨細地照顧,加上每月固定的護邊補貼,讓村民對這片國土有了歸屬感。雖然柯族和吉爾杰斯坦國的人是同源種族,說著同一種語言,但他們知道,在新中國,自己是中國人,對方是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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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罕走廊的地標牌對面,豎立著兩塊大石頭,寫著“絲路之門”。玄奘西行取經東歸時,走的就是這條路。

唐朝大將軍高仙芝,為了打擊吐蕃的囂張氣焰,討伐小勃律時,走的是這條路;元大都時期的馬可波羅,游歷天下,到達東方時,走的是這條路;清朝平定大小和卓叛亂,統一天山南北,也走過這條路。
幾千年來,瓦罕走廊見證著這片貧瘠高原的興衰更迭。它跨越了時間,無視勾結者在歷史陰暗處的冷笑,無視帝王將相的權謀迷霧,任由大唐高僧、任由千軍萬馬穿行而過,縱橫捭闔。
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如蝴蝶振翅,在生活中卷起摧枯拉朽的颶風。
比如發一份護邊補貼,能讓全村脫貧;送一套房子,能讓父母心甘情愿送孩子去上學,借此改變下一代的命運;再比如買一斤松子,哦不,是奶疙瘩,讓我拉了一天肚子,摧枯拉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