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族里討生活的人,一般都會有過人之處,紅樓里的丫鬟們就不容小覷。
就拿賈府來說,光人丁就三四百,再加上后宅的女性,上千人應該是有的。試想在這上千人的家族里,人情往來、利益牽扯,種種關系錯綜復雜。對于身處其中的人,如果不多張一副心眼、多點眼力見,不但“升遷”無望,恐怕得罪了人而最終都不知道折損誰手。
說到機靈,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紅。小紅升職那個情節大多數人想到的一般是她的能說會道,殊不知若不是她一開始就機敏地發現山頭的鳳姐,并主動迎上去等派差,可能鳳姐的活就給不到她,也就不會有后面的表現機會。
還有鳳姐身邊的豐兒,雖然戲份少得可憐,但是一個小情節就能看出她的機敏醒目。邢夫人為幫賈赦娶鴛鴦,讓鳳姐去找平兒幫忙。鳳姐料知此事定然不成,為免惹一身膻就讓平兒出去逛了。面對下人說著疑似看見平兒和鴛鴦在一起的言辭時,王熙鳳就問了手下人豐兒。
不得不說,跟在鳳姐手底下的,綜合素質都查不到哪里去。豐兒立馬察覺到鳳姐的真實想法,立馬用“林姑娘煩人來請了她三四次”來圓了鳳姐的話。這話實在說得高明!拿林黛玉來“背鍋”,邢夫人也不敢去指責她。“請了三四次”說明平兒不是去閑逛,既表明了平兒為難之下不得不去,也接上了鳳姐的說辭。豐兒的反應滿分。
這一類的代表當屬麝月。麝月是怡紅院打嘴仗的靈魂人物,她跟晴雯不同,晴雯每次吵架都是情緒至上,往往無法贏得勝利,還把自己氣個半死。
而麝月與其說是吵架,倒不如說是條理清晰地回懟。在墜兒娘因墜兒偷鐲子被攆的事跟晴雯拌嘴的時候,麝月先是表明了不是誰都有資格來這里講理,再說直呼寶玉名字是老太太允許的,只有其他不常在老太太面前的人才不知道。
麝月的說辭提醒了墜兒娘要明白自己的身份,點明了墜兒娘與自己不在一個管理層級。墜兒娘但凡有點羞恥心,聽到一個小丫頭在自己面前數落這些,面子多少會掛不住,氣得帶著墜兒就走了。麝月因此贏得了這一場。
紅樓丫鬟有三六九等,離主子越近的地位一般就越高。而她們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照顧好自己主子,因此細心周到、把主人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是她們最重要的事情。
這個特點最突出的就是襲人。她原本是賈母的人,后來給了寶玉之后,心里便只有一個寶玉。可以說,她對寶玉盡職盡責。
還要一個不得不說的就是紫鵑小天使。探寶釵黛玉半含酸那一回,讀者的注意都被林懟懟的指桑罵槐給吸引走了,而忘了讓雪雁拿手爐來的紫鵑。黛玉帶了一老一小進了賈府,賈母看不過去,派了紫鵑去服侍黛玉。實際上賈母沒有選錯人,黛玉體弱多病,去看寶釵的那日雪大天冷,紫鵑讓人送手爐去給黛玉是全心想著黛玉的。
《鬢邊不是海棠紅》里面的一代京戲名角寧九郎說過:在宮里一輩子的見識,抵得上尋常百姓幾輩子的見識了。
盡管紅樓夢里的丫鬟年紀都小,但是長期處在侯門公府之中,對侯門世俗、人情冷暖的體會可一點都不膚淺。
小紅在怡紅院深感前途渺茫,也悟出了“千里搭長棚”的道理。
鴛鴦深知嫁給賈赦不過是短暫的榮耀,一旦出了事哥嫂把頭一縮,任憑她在火坑里掙扎,這是她久居侯門后院的所見所聞。連王熙鳳都說她有心胸氣性。
平兒的鐲子被墜兒偷了,原本人贓并獲可以直接發落,但是平兒沒有把眼睛盯在這一件事情上,而是看得更多更長遠,一面要照顧寶玉的顏面、一面更要照顧到當時的當家人探春的臉面。這才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是說非常識大體。
紫鵑在賈府也是耕耘多年,深知在公府中“知心一個也難求”。但她憑著自己長期以來的見聞,以及對寶玉的觀察,看清了寶玉對黛玉的情誼。當然,她更看清了賈母才有黛玉婚姻最大的話語權。但是老太太畢竟年紀大,萬一歸西,那黛玉和寶玉就很懸了。
于是才有“慧紫鵑情辭試莽玉”,也有意無意讓薛姨媽去幫忙說。紫鵑抓住了解決事件的核心關鍵人,也為促成這段姻緣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當然,紅樓里丫鬟還有很多很多,她們也還有其他賴以生存的本領和特點。這些在后宅討生活的女子固然不易,但是平臺給予他們的眼界和本事,也許也可以帶來他們漫漫人生中的高光時刻,雖不能久,也可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