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山 時拾史事
東吳末帝孫皓是一個暴君,性嗜酒,又殘暴好殺,每次設宴,常常都是一整天。孫皓制定的喝酒政策主要是三條,一是他舉辦宴會,群臣必須參加,誰不參加就殺誰;二是參加了之后,必須喝酒,無論酒量如何都要以七升為最低限度,即使酒量小不能全部喝完,也要被強灌足夠的數量,誰不喝殺誰;喝還不能喝醉,誰喝醉了殺誰。就這三條,孫皓就可以把他想殺的人都殺光了。中書郎韋曜的酒量很小,不過二升之量。但是,孫皓對他特別優待,擔心他不勝酒力出洋相,便暗中賜給他清茶來代替烈酒,使之得過“酒關”。韋曜也心領神會,高舉酒杯,“以茶代酒”,頻頻干杯,從來沒有醉酒而失態。這是因為韋曜原是孫皓的父親南陽王孫和的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地位相當特殊,故此,孫皓對韋曜也是格外照顧。“以茶代酒”就是來源于此,也顯示出一個暴君也有溫情的一面。
孫皓每次宴會都會逼參加酒宴的大臣喝醉,還讓侍臣任意嘲弄公卿大臣,以為樂趣。他還專門設立黃門侍郎數十人,站在大臣背后,作為“司過之吏”,監視那些不喝酒的大臣以及他們喝醉時的一言一行。如果那個大臣喝醉后胡言亂語,或略有失禮的話,黃門侍郎就會向孫皓稟報;宴會結束后,孫皓還命令喝醉的大臣彼此揭發他人的缺失,誰要是不幸被揭發出來,他便將這些人統統殺死。
孫皓還最恨別人“迕視”自己,所以,迎面直視他也是有罪的,甚至是喪命的,很多官員因酒醉失態而直視他獲罪被殺。所以,凡是受到孫皓“邀請”參加赴宴的人個個膽顫心驚,臨赴宴前都要與妻子兒女含淚相別。
韋曜為人耿直磊落,他可以在酒宴上暗地里玩些“偷梁換柱”、“暗渡陳倉”的把戲,但一旦事關國事,就一是一,二是二,實事求是。當時,孫皓周圍的人迎合其旨意或者是他有意無意的暗示,多次說某地某地出現了什么“彩云、禾生雙穗、奇禽異獸”之類的祥瑞感應現象,借以表現他治國有方,順天應人。孫皓以此詢問韋曜,韋曜回答說:“這只是人家箱匣中的東西而已。”意思是這是人家專門為了迎合你的,逢迎你的。孫皓沒得到期待中的回答,頗為尷尬,很是掃興。有一次,孫皓想為自己的父親孫和作“紀”,而韋曜堅持以孫和未登帝位為據,只宜將其定作“傳”……這樣幾次三番,韋曜就漸漸不受孫皓待見了,進而還不斷受到斥責怒懟。韋曜為此深感憂慮,十分害怕。于是,他以年老體弱,身患疾病為由,請求辭掉侍講、左國史二職。但是,想溜走避禍不是那么容易的,龍鱗也不那么好逆的,是要付出代價的,皇上的小帳本記得可細著呢,所以,孫皓當然是不會答應的。
韋曜漸漸不受孫皓寵幸之后,就沒有“以茶代酒”的待遇了,反而是被強迫灌酒,并且往往因飲酒不足量而受懲罰。同時,韋曜認為大臣在朝堂之上相互揭發,毀謗傷害,內心就會滋生怨恨,使大家不能和睦共濟,這并非好事。所以,每當輪到韋曜揭批的時候,他只是出幾個難題,提問一些經典的辭義理論而已。他還時時對孫皓加以勸諫,希望停止這種斯文掃地,不利于安定團結的“娛樂活動”。這明顯是公然違逆圣意,公開唱對臺戲了!韋曜在撰寫《吳書》時,記錄孫皓之父南陽王孫和的事跡時,秉筆直書,寫了一些其見不得人的事。這林林總總一大把的“罪狀”終于觸怒了孫皓,他對韋曜的不滿、嫌隙、憤恨來了一個總爆發,新帳舊帳一起算,他以韋曜不接受皇帝詔命,有意不盡忠主上為由,將韋曜拘捕入獄。
在獄中,韋曜通過獄吏上呈奏章乞求赦免,但孫皓對此無動于衷,反而怪他的奏章有一處墨污,又以此詰問韋曜,污損奏章是何居心?分明是蔑視皇上,其心可誅,其罪難赦。“墨污致罪”,孫皓的這一手可謂是既刁鉆又蠻橫,還有點無厘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要找茬兒整你!韋曜連忙誠惶誠恐地又上書加以解釋,并說自己“如今后悔恐慌,在這里給您磕頭五百下,再自己痛打自己的手,希望陛下能原諒”。陛下當然不會原諒!孫皓下令誅殺韋曜,這位中國古代史上從事史書編纂時間最長的史學家終年七十歲,并將韋曜的家屬流放到零陵郡。一個暴君,一位正直的大臣共同演繹了一個溫情與殺戮并存的故事,以“以茶代酒”的溫情脈脈始,以“墨污致罪”的殺戮而終。不過,“以茶代酒”直到今天仍被人們廣為應用,并認為是一件大方之舉、文雅之事,這無論是孫皓,還是韋曜,都是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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