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成】柴胡半斤,黃芩、人參、甘草(炙)、生姜(切)各三兩,大棗(擘)十二枚,半夏(洗)半升。
右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
【方歌】小柴胡湯和解供,半夏人參甘草從, 更用黃芩加姜棗,少陽百病此為宗。
【方解】柴胡苦平,《神農本草經》謂:“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可見,其是一疏氣行滯的解熱藥,而有治胸脅苦滿的特性,方中用為主藥。佐以黃芩除熱止煩,半夏、生姜逐飲止嘔,復以人參、大棗、甘草補胃以滋津液。病之所以傳入少陽,主要是胃氣失振,氣血外卻。用人參補中滋液,實是此時祛邪的要著。徐靈胎謂“小柴胡湯之妙在人參”,確是見道之語。
【仲景原文解讀】
《傷寒論》第37條:太陽病,十日已去,脈浮細而嗜臥者,外已解也。設胸滿脅痛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者,與麻黃湯。
【解讀】太陽病證,遷延時日,而見脈浮細者,為血氣不氣于外。嗜臥者,病邪侵及內臟,令人身乏神倦。依此脈證,可判定病傳少陽。外證已解,如見胸滿脅痛,為小柴湯證,故與小柴胡湯治之。如見脈浮,其病仍在表,故仍以麻黃湯治療。
按語:《傷寒論》第97條謂,“血弱、氣盡、腠理開”,說明病傳少陽多是體表的血氣不足。本條的脈浮細,就是體表氣血不足的脈癥。身倦臥為病傳少陽的確征。臨床之際重感冒表解而熱不退,常見此證,以小柴胡湯隨證加減,治多可愈,但不限于10日已去,即便是三四日亦多常見,宜注意。
《傷寒論》第96條: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小柴胡湯主之。
【解讀】太陽傷寒或中風,均常于五六日時傳入半表半里而發少陽病。往來寒熱,即指寒往則熱來,熱往則寒來,寒和熱交替出現的樣子。胸脅苦滿,即胸脅甚滿之意。嘿同默,嘿嘿不欲飲食,即精神郁悶常默默然而不欲食也。心煩喜嘔,是說心中煩躁而且欲嘔。胸中煩而不嘔,是說或邪熱較輕則胸中煩而心不煩,胃中無飲亦不嘔。或胃津傷則渴,或腸津傷則腹中痛,或肝脾津傷則脅下痞硬,或心腎津傷則心下悸、小便不利,或邪未犯里故不渴、表還未罷而身微熱,或津傷肺則咳,宜小柴胡湯主之。
按語: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四者,為小柴胡湯的主證,或以下均屬不定的客證,主證治則客證自已,故無論客證如何,均宜小柴胡湯主之。方后原有加減法,當是后人所附,故去之。
《傷寒論》第97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于脅下。正邪分爭,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嘿嘿不欲飲食,臟腑相連,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之。服柴胡湯已,渴者屬陽明,以法治之。
【解讀】傷寒病初作,則邪氣交爭于骨肉,此即太陽病在表的一段病理過程,若精氣已不足拒邪于外,則退而衛于內,已是體表的血弱氣盡、腠理遂開,邪因乘虛進入半表半里,與正氣相搏結于脅下,因而胸脅苦滿,這就進入少陽病的病理階段了。正邪分爭,即正邪相拒的意思,正進邪退。病近于表則惡寒,邪進正退,病近于里則惡熱。邪熱郁結胸脅,故嘿嘿不欲飲食。胸脅之處,上有心肺,旁及肝脾,下接胃腸,故謂臟腑相連。熱激里飲則腹痛,胸脅在腹上,因謂為邪高痛下。上邪下飲,故使嘔也,宜小柴湯主之。若服小柴胡湯上證解而消渴者,則又轉屬陽明病了,應依治陽明病的方法隨證治之。
按語:此承上條,進一步闡明病之所以傳入少陽和其發作柴胡證的原因,由此可見小柴胡湯為病始傳少陽的主治方。
《傷寒論》第99條:傷寒四五日,身熱,惡風,頸項強,脅下滿,手足溫而渴者,小柴胡湯主之。
【解讀】傷寒四五日常為病傳少陽的時期。身熱惡風為太陽病還未罷。脖子兩側為頸,后則為項。頸強屬少陽,項強屬太陽,脅下滿為少陽柴胡證。手足溫而渴屬陽明。此三陽并病,宜以小柴胡湯主之。
按語:少陽病不可發汗或吐下,故三陽并病則取治少陽,此亦定法。外感此證多有依據經驗,口舌干而渴者,以小柴胡加石膏湯為宜,多試皆驗。
《傷寒論》第101條: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凡柴胡湯證而下之,若柴胡證不罷者,復與柴胡湯,必蒸蒸而振,卻復發熱汗出而解。
【解讀】無論傷寒或中風,若已傳少陽而有柴胡湯證,但見其四癥中的一癥,便可與小柴胡湯,不必諸癥俱備。蒸蒸而振,謂先蒸蒸覺熱,隨即振栗惡寒的樣子。凡小柴胡湯證而誤下之,若柴胡證未因誤下而罷者,宜還與小柴胡湯。其人必蒸蒸而振,然后即發熱汗出而解。
按語:外感初傳少陽,柴胡證往往四癥不備,醫者不知用小柴胡湯,使風寒小病久久不愈,此例甚多,學者宜注意。
蒸蒸而振,卻發熱汗出而解,即所謂戰汗,亦一種瞑眩狀態,久病或誤治后,病實人虛,藥如中病,往往發作瞑眩,不可不知。
《傷寒論》第104條:傷寒十三日不解,胸脅滿而嘔,日晡所發瀨熱,已而微利。此本柴胡湯證,下之而不得利,今反利者,知醫以丸藥下之,此非其治也。潮熱者,實也。先宜服小柴胡湯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湯主之。
【解讀】太陽傷寒已十三日不解,胸脅滿而嘔為少陽柴胡證,日晡所發熱為陽明里實證。此屬少陽陽明并病,本大柴胡湯證,如與大柴胡湯下之,里外當俱解,而不得利,今反微利者,知醫以其他丸藥下之,乃非法誤治之過。今潮熱仍見,為里實未去,但在下后,續有微利,大柴胡湯已非所宜,故宜先與小柴胡湯以解其外,而后再與柴胡加芒硝湯兼攻其里。
按語:半表半里在里之外,用小柴胡湯以解外,是指半表半里的少陽證,不要以為是解太陽在表的證。
《傷寒論》第144條:婦人中風,七八日續得寒熱,發作有時,經水適斷者,此為熱入血室,其血必結,故使如瘧狀,發作有時,小柴胡湯主之。
【解讀】婦人患太陽中風證,于七八日時,又續得往來寒熱,發作有時,而正來潮的月經適于此時而中斷,此為邪熱乘往來之虛而內入血室,經血即熱而中斷,故使寒熱如瘧狀而發作有時,宜小柴胡湯主之。
按語:熱入血室的證候不是單純一種,本條所述的寒熱如瘧狀,發作有時,為小柴胡湯證,故以小柴胡湯主之。但不要以為小柴胡湯即熱入血室的專用方,用其他的方藥也可治熱入血室。
《傷寒論》第229條:陽明病,發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不去者,與小柴胡湯。
【解讀】陽明病,雖發潮熱,但大便溏,而小便自可,不宜攻下甚明。尤其胸脅滿不去,則柴胡湯證還在,故以小柴胡湯主之。
按語:本條所論亦少陽陽明并病之屬,日本湯本求真于《皇漢醫學》中謂:“以余之實驗,則本方不特限于本病,凡一般之急性、亞急性、慢性胃腸炎,尤以小兒之疫痢,消化不良癥等,最有奇效。若效力微弱時宜加芍藥,有不消化之便或黏液、黏血便時,宜加大黃;有口舌干燥、發熱、煩渴等癥時,當加石膏。蓋余根據本條及下條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及黃芩湯、黃芩加半夏生姜湯、白虎湯諸條,潛心精思,綜合玩索而得之者也。”此說甚佳,頗能發揮古方之用。無獨有偶,胡老小女6歲時患中毒型細菌性痢疾,高熱40℃,住院輸液,用西藥治療,高熱不退,并令轉傳染病院,時已過夜半,無法叫車,乃負之歸家,與大柴胡加石膏湯,次日即愈。又以小柴胡加生石膏湯,治一重篤的噤口痢,七八日未易一藥而愈,今并附此以供參考。
《傷寒論》第230條:陽明病,脅下硬滿,不大便而嘔,舌上白苔者,可與小柴胡湯。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
【解讀】陽明病,雖不大便,但舌苔白而不黃,熱還未盡入里。脅下硬滿而嘔,更是柴胡之證,此亦少陽陽明并病,故可與小柴胡通其上焦,則津液得下,胃氣自和。上下既通,表里氣暢,故身當濈然汗出而解。
《傷寒論》第231條:陽明中風,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部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干,不得汗,嗜臥,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有潮熱,時時噦,耳前后腫,剌之小差。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浮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無余證者,與麻黃湯。若不尿,腹滿加噦者,不治。
【解讀】弦為少陽脈,浮為太陽脈,大為陽明脈。短氣腹部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屬少陽證;鼻干屬陽明證,不得汗屬太陽證;嗜臥屬少陽證,一身面目悉黃、小便難為黃疸病,有潮熱、時時噦屬陽明證,耳前后腫屬少陽證。據以上的脈證,顯系三陽合病而并發黃疸和腹水。剌之小差,謂經過針刺治療證稍減輕。病過十日而脈仍續浮者,可與小柴胡湯。若脈但浮而無余證者,可與麻黃湯。若上之腹水證,雖利其小便而終不尿,腹仍滿,并加噦逆不已,則胃氣已敗,故謂不治。
按語:本條似述黃疸并發腹水而現三陽合病的重證,與小柴胡湯固無不可,但麻黃湯之用,殊難理解,其中必有錯簡,故于麻黃湯刪去此條。實踐證明,黃疸型肝炎并發腹水者,確多預后不良,謂為不治并非虛言。
《傷寒論》第379條: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
【解讀】嘔吐而且發熱者,宜小柴胡湯主之。
《傷寒論》第394條:傷寒差以后更發熱,小柴胡湯主之;脈浮者,以汗解之;脈沉實者,以下解之。
【解讀】傷寒病愈后,由于不善攝生,而又發熱者,一般多宜小柴胡湯主之。但脈浮者,為病在表,則宜汗以解之。脈沉實者,為有宿食,則宜下以解之。
《金匱要略?黃疸病》第21條:諸黃,腹痛而嘔者,小柴胡湯主之。
【解讀】腹痛而嘔為柴胡湯證。諸黃疸病若腹痛而嘔者,當然宜小柴胡湯主之。
【方證要點】傳統認為,小柴胡湯是治療少陽經腑受邪、樞機不利的主方,是體現“和法”的代表方劑。馮老認為,如此認識、解讀、使用小柴胡湯,似乎也符合臨床。但從方證對應角度來看,則有掌握較難、療效不確之弊。馮老主張以八綱解讀六經,辨方證以處方,執簡馭繁,療效確切。
所有病變都有病情反映的病位,根據病位辨出表證、里證或半表半里證。所有病變都有正邪相爭,根據這種相爭中正氣所表現的太過與不及而辨出陽證或陰證。根據病位與陰、陽的組合即可辨出太陽、陽明、少陽、少陰、太陰、厥陰六經,再根據寒、熱、虛、實及相應癥狀,進一步可辨出方證。小柴胡湯適用于小柴胡湯方證,小柴胡湯方證屬于少陽病方證,臨證當首辨少陽病。
少陽病即半表半里陽證,對其辨識,馮老在《解讀張仲景醫學》一書中突出胡希恕先生的學術觀點:一是“熱郁于半表半里,既不得出表,又不得入里,勢必上迫頭腦,則口苦、咽干、目眩,乃是自然的反應,故凡病見有口苦、咽干、目眩者,即可判定為少陽病”;二是“故少陽病之辨,與其求之于正面,還不如求之于側面,更較正確,即要輔以排除法,因為表里易知,陰陽易判,凡陽性證除外表、里者,當然即寓半表半里陽證,也即少陽病。”而對小柴胡湯方證,馮老也指出其辨證要點:“半表半里熱證或見口苦、咽干、目眩、胸脅苦滿、納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