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不三世,不服其藥”的俗語想必許多人都聽過,意謂非累代行醫者,經驗不豐,醫術不精,服用其方有一定危險性。雖然這句話在《禮記》中就已出現,但直到魏晉南北朝時期,世醫的身影方漸漸凸顯。
當時,東海徐家、館陶李家、高陽許家等均為有名的世醫家族,其中影響最大的當屬東海徐家。自晉代徐熙起,醫風不斷,傳至北朝徐之才時已經號稱“八世家傳”,聲望最為顯赫。此外,據考證,徐家醫術后世也并未斷絕,甚至延伸至明代洪武年間的太醫院院使徐樞,若確實如此,則真稱得上醫澤綿長了。
徐氏家族之所以有名,一方面是因醫術高明,名醫輩出,如徐嗣伯、徐叔向、徐之才等均醫史留名。另一方面還因為徐家幾乎代代有人進入仕途,并頗為顯貴,屬于當時的士族大家。特別是北齊的徐之才,更堪稱徐氏家族的最佳代表人物,不僅醫名最盛,而且官位也最為顯貴,曾被封為西陽郡王,故后世尊稱其為“徐王”。
徐之才自幼聰慧,不僅通曉《禮》《易》《老子》等經典,而且懂得天文、圖讖之學,少年時便有“神童”之稱。而且談吐不凡,時人評價其有“班定遠之相”,班定遠即漢代名臣班超,由此可見徐之才的不凡氣度。
成年后,徐之才初仕南齊,后不幸被魏所俘。但由于他“大善醫術,兼有機辯”,而被魏帝征召,禮遇甚優。此后盡管北朝政權多次更迭,徐之才也先后服侍過多個政權的皇帝,但均很受重視,這不但得益于他醫術高明,與其能言善辯也不無關系。如北齊的武成帝發現自己長了一顆“顛齒”(現在所說的智齒),但不明白這是何故,于是詢問御醫。尚藥典御鄧宣文如實相告:此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現象。結果武成帝聽了非常生氣,于是怒撻鄧宣文。后來又詢問徐之才,機靈的徐之才則上前拜賀:“這是智牙,長智牙的人聰明長壽!”武成帝聽了大喜,悅而賞之。
徐之才的醫術極為高明,史書中屢以“醫術最高”、“藥石多效”、“方術尤妙”等稱贊。由于其地位顯貴,自然不需以醫為業,所以留下的記錄多是為皇親國戚診治。如武明皇太后身體不豫,經徐之才治療,“應手便愈”。而北齊的武成帝則因為多病,對于徐之才的依賴程度更甚。實際上,武成帝年紀并不大,但卻由于酒色無度而導致疾病纏身,每次發作時均精神恍惚,甚至有各種幻覺出現。徐之才不避君諱,直言“色欲過度,大虛所致”,并精心開出相應的處方,服用數劑之后,疾病便會暫時痊愈。但是武成帝自制力極差,始終無法戒掉其沉湎酒色的病根。因此每隔一段時間,大虛導致的老毛病又會發作。當時徐之才在外地任職,故武成帝每次都得派快騎去召徐之才。結果最后一次疾病發作極為迅猛,等徐之才趕到宮中時,武成帝已經駕崩,時年才32歲。
略有些遺憾的是,雖然《北齊書》中有徐之才的傳記,而且記載行事頗詳,但由于史書性質所限,對其治療疾病的經過及處方等均未收錄。徐之才有《徐王方》、《徐王八世家傳效驗方》、《徐王小兒方》、《雷公藥對》等傳世,不過現在多已散佚,只有部分內容散見于各類隋唐時期的醫籍之中。
徐之才在婦科、兒科、本草等方面均很擅長,對后世影響頗大。如其所撰的“逐月養胎法”被后世醫家推崇,標志著中醫胎教思想的初步確立。
胎養之說肇始甚早,《大戴禮記》就已經強調胎教的重要性,而《列女傳》中則記載周文王之母太妊已經注重胎教之道,在孕期“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傲言”,這當然未必是實事,但表明胎教的觀念在漢代就已經頗為盛行。馬王堆出土的帛書中也已經有《胎產書》,含有豐富的內容,《內經》《傷寒雜病論》《脈經》等醫籍也從醫理上進行了相關論述。
徐之才所撰《逐月養胎法》主要在前人的經驗基礎上,系統地論述了胚胎生長發育過程、孕婦衛生保健和孕期疾病的防治等問題。首先從形態變化的角度對于胚胎發育的過程進行了描述:如一月始胚,二月始膏,三月始胎,四月成血脈,五月成其氣,六月筋成,七月成其骨,八月成膚革,九月成皮毛,六腑百節畢備,十月五臟俱備,六腑齊通等。從徐之才的描述來看,不少都基本符合胚胎發育的實際情況。在當時沒有外部設備的情況下,徐之才能夠如此具體地闡發胚胎發育的過程,總結出胚胎發育的規律,誠屬不易。
在此基礎上,徐之才提出了逐月養胎的方法與原則。一方面注意身體的養護,如避免過度疲勞和過重的體力勞動,但也不能完全不動,應該輕微活動肢體,夜間應有充足的睡眠等。在飲食上也要有所側重,保證胎兒生長發育所需的營養,針對懷孕早期、中期、后期等均有不同的提示。另一方面強調孕婦要注重情志調節。徐之才認為三個月的胎兒“未有定儀,見物而化”,已經可以通過外象而內感的方式來進行胎教,所以孕婦應該注意“靜形體、和心志”,特別是情緒上不要有大的波動,否則母體的精神心理變化均會影響胎兒的發育與后天的性格。
作為特殊的生理期,現代對于女性圍產期的保健工作的重視已經非常普遍,徐之才當然并沒有提出“圍產期”的概念,但其所提出的種種逐月養胎措施,不少內容均與圍產醫學理念有相似之處,直到現在仍然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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