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講我們講述了“方法論個體主義”的具體內容。“方法論個體主義”有著多種意蘊。掌握這種分析視角,對于我們理解真實世界經濟學的種種社會現象,洞察這些社會現象之后的實質非常重要。
“方法論個體主義”的蘊意之一是,對任何集體概念均應該采取解構和袪魅的態度,原則上不存在高于個體的集體,也不存在個人利益之外的公共利益或者集體利益。按照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布坎南的話,如果涉及到利益分析,那么可以說只存在個人利益,不存在任何個人利益之外的利益,包括公共利益。換句話說所謂的公共利益,也只不過是一些個人利益的疊加。與此相應,權利也一樣:只有個人擁有權利,沒有集體的“權利”。無論個人屬于哪個集體或者群體,任何權利保護最終落實在對個人的權利保護。
蘊意之二是,無論我們把一個地方的政府看作為追求自利的“自利性政府”,還是追求利他目標的“仁慈性政府”,無論這個地方的政府治理屬于“仁政”或者“非仁政”,都應該不要把政府視為鐵板一塊,而是將其視為規定了一定運作目標的一群官員的組合,同時要認識到這些官員跟社會中的其他成員一樣,都有著自利一面的人性。這樣就會看到,這個地方的政府不僅可能做善事,也可能做惡事。這是因為是這個地方的一些具體的官員在做事情,這個地方的政府作為一個集體其實做不了事情。說政府做事,那是一種出于便利表達,是指代那些具體做事的政府官員。也就是說,一個地方的政府既可能因為其部分官員的好心做好事,也可能因為其好心做壞事;既可能因為部分官員的壞心做壞事,也可能因為其壞心歪打正著做好事。
意蘊之三是,也需要以同樣的邏輯看企業。企業是規定了共同經營目標的一群利益相關者的集合。企業自身不會行動,能夠采取行動的是其中具體的人,尤其是其中的企業家。企業家通過企業追求其自我利益。在公平公開公正的競爭環境中,企業家在以誠立本的基礎上所實現利潤越大,其對整個社會的貢獻越大。這是因為他需要通過為客戶/消費者創造價值,才能為自己創造價值。為客戶創造最大價值的最佳證明就是客戶/消費者用貨幣作為經濟市場上的“選票”來選擇購買企業家的產品。
新古典經濟學中的微觀經濟學部分,采取了“方法論個體主義”的視角,但是其宏觀經濟學部分,則采取了“方法論集體主義”的視角。后者強調個人行動和社會現象兩者的社會性質,從觀察總體、整體或者集體的視角來解釋個人行動和社會現象,忽視不同個人的行為、價值與利益的差異性及其重要性。“方法論集體主義”的視角往往與一些國家的威權政府行為合拍。這種視角用得失當,不結合方法論個體主義的分析方法,就容易成為侵犯私人產權的幫兇。比如宏觀經濟政策決策者的做法可以與趕車人的做法相比較:趕車人的目標是讓馬車跑得快,不斷揮鞭子,至于車上掉下多少人,車前撞死多少人,對他來說都是小事。宏觀經濟政策的目的是保持經濟增長和實現充分就業,其做法是無視對無數個體產權的平等保護,這與趕車故事道理一樣。
有一些學者從系統論角度認為,群體演化過程中會出現一種只有群體演化才會出現、性質不同于個人行動的“涌現”現象,進而堅持應該對這個方面采取“方法論集體主義”的視角。“涌現”現象比如包括演化而來的、特定的文化,習俗,傳統,甚至制度,也包括市場秩序。誠然,市場秩序作為涌現秩序的性質就不同于個人行動。市場秩序本身沒有目的,個人行動存在目的性。市場秩序中存在很多的正式制度或規則(如法律)和非正式制度或規則(如涉及市場的習慣,慣例,倫理及文化等),很多個人在市場秩序中往往不了解這些具體的制度或者規則,但通過接受現行市場秩序及其價格信號來遵循這些制度或者規則。市場秩序不是單個人的理性所能及的,不是單個人人為設計而成。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們采用“方法論個體主義”視角,通過分析個人的行動和個人之間的互動去理解社會現象,解釋涌現如何產生自個人的行為和相互作用,甚至預測如果維持一些特定的個人行為方式,確立一些特定的制度與規則,就能夠出現這種涌現秩序,反過來也預測如果不維持一些特定的個人行為方式,不確立特定的制度與規則,就不能夠出現這種涌現秩序。而且很顯然,方法論個體主義是亞當·斯密的“看不見的手”理論的基礎。市場作為“看不見的手”這種“涌現”現象,也需要從個人和個人之間的互動視角去省察和理解。
請思考以下問題:
1
什么是方法論的集體主義?
2
方法論集體主義有哪些缺點?
參考資料:
范伯格:《經濟學中的規則和選擇》,史世偉和鐘誠譯。陜西人民出版社, 2011年。
米塞斯,路德維希·馮:《人的行為》,夏道平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5年。
辛普森,布里安:《市場沒有失敗》, 第1版。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