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肺寒咳喘
肺寒咳喘見于陽虛體質、或者體內無濕熱者,外感風寒,邪氣外束,肺失宣降,癥見咳嗽、喘息,痰白清稀,發熱惡寒無汗,舌淡紅,苔白脈浮,治以解表散寒,宣肺化痰平喘。《傷寒論》35條曰:“ 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此類病證,習用麻黃湯加味,常加桔梗、浙貝、紫菀、冬花、前胡、百部,咽痛者再加射干、馬勃利咽化痰。
王某,男,45歲,因發熱惡寒咳喘一周而就診,此前自服氨酚脘胺片、阿莫西林膠囊,輸液治療(抗生素類)五天,無顯效。現仍發熱,體溫39℃,惡寒,無汗,頭痛,咳嗽,咯白稀痰,納差,時有干嘔,大小便可,辨證為風寒襲肺,治以解表散寒,宣降肺氣,以麻黃湯加味,麻黃10g,杏仁10 g,桂枝10g,紫菀10g,冬花10g,桔梗10 g,浙貝10 g,白前10g,甘草6g,法夏10 g,生姜10g,陳皮10 g,水煎服,1日1劑,患者服四劑痊愈。
按:關于麻黃湯,尤怡之《傷寒貫珠集》認為,“ 人之傷于寒者,陽氣郁而成熱,皮膚閉而成實。麻黃輕以去實,辛以散寒,溫以行陽。杏仁佐麻黃達肺氣,泄皮毛,止喘急,然之泄而不收,升而不降。桂枝、甘草,雖日佐之,實以監之耳。” 麻黃湯解表散寒之力尚可,但宣肺化痰平喘之力不足,故臨證常加紫菀、冬花、桔梗、浙貝、白前、法夏、陳皮等藥化痰平喘。
若惡寒較輕,或平素體虛,脈弱無力,可在上方中減麻黃桂枝之量,或者加白芍,以免發汗太過。劉某,女,41歲,因發熱咳喘10天而就診,自服銀翹片無顯效。現仍發熱,體溫38℃,惡寒較輕,無汗,頭痛,咳嗽,咯白稀痰,咽痛,納差,便溏,脈緩無力。平素每月感冒2-3次。辨證為風寒襲肺,治以解表散寒,宣降肺氣,以麻黃湯加味,麻黃6g,杏仁10g,桂枝10 g,白芍10 g,紫菀10g,冬花10g,桔梗10 g,浙貝10 g,白前10g,甘草6g,法夏10 g,木香10g,陳皮10g,射干10 g,水煎服,1日1劑,患者服四劑痊愈,再以桂枝湯、六君子湯化裁七劑善后,隨訪半年,只感冒3次。
常自汗出者,營衛不調也,以桂枝加厚樸杏仁湯主之,可加止咳化痰藥。《傷寒論》第18條“ 喘家作,桂枝加厚樸杏子佳",是素有哮喘之人,因起居不慎,感受風寒,則使寒邪內外相合,新感引動宿疾,肺失宣降,遂使哮喘發作。至于惡寒發熱之有無,則未可限定,若邪正相爭于表,程度較重者,則有發熱惡寒,否則可無。陳某,男,42歲。自幼患喘,西醫診斷為支氣管哮喘,測得其過敏源十余種,如灰塵、雞蛋黃、花粉、風寒等。用長效吸入激素等治療,雖能控制其病情,但久用則副作用明顯,減其量則發作,稍受風寒也發作,常需住院治療,因而苦惱不已。來診時,因感受風寒而復發,哮喘明顯,喉中痰鳴有聲,鼻翼微扇,輕度唇紺,伴有咳嗽,白痰清稀量多,惡風寒,自汗,鼻塞,神疲乏力,納差,脈緩,苔白薄而潤。其病因病機大致與上述分析相合,故以桂枝加厚樸杏仁湯加味:桂枝10g,白芍10 g,炙甘草8g,生姜4片,大棗5枚,厚樸15g,杏仁10 g,紫菀10g,冬花10g,桔梗10 g,浙貝10g,百部10 g,前胡10 g,炒黃芩25g,魚腥草30g。7劑,每日1劑,7天后復診,哮喘明顯減輕,咳嗽好轉,上方略事加減,治療將近兩月,哮喘平穩,精神好轉,可正常工作。后以上方加當歸、枸杞,10劑共熬,加白蜜3000g收膏,每日3次,每次一匙。一年共服膏劑三料,哮喘基本控制。偶有小發,則臨時加用湯劑1~2周即可。歷時八年有余,堅持治療,病情穩定,生活工作正常。
第43條曰:“ 太陽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厚樸杏子湯主之。"本條仍為肺寒氣逆致喘,病因病機與上條基本相同,唯發病過程有異,即病者并無咳喘之宿疾,而是感受外寒之后,或因誤治,風寒迫肺而喘。柯琴之《傷寒來蘇集》認為,桂枝加厚樸杏子湯
“ 治太陽下后微喘,而表未解者。夫喘為麻黃證,方中治喘者,功在麻杏。桂枝本不治喘,此因妄下后,表雖不解,腠理已疏,則不當用麻黃而宜桂枝。所以宜桂枝者,以其中有芍藥也。既有芍藥之斂,若但加杏仁,則喘雖微,恐不能勝任,必加厚樸之辛溫,佐桂以解肌,佐杏仁以除氣。故凡喘家不當用麻黃湯,而作桂枝湯者,加厚樸、杏仁為佳法矣。"
因咳喘均為肺系疾患,故治喘之方,常可移作咳嗽之用。王某,男,36歲。患者經常咳嗽,此次因感冒而咳嗽4月未愈,干咳為主,偶有自粘痰,不易咯出,有時胸痛,自汗出,微惡風寒,噴嚏,清涕,脈緩,舌紅苔白。此患者并無宿疾,而是感受外寒之后失治誤治,肺寒氣逆而咳,仍可用桂枝加厚樸杏仁湯:桂枝10g,白芍10g,厚樸25g,杏仁10 g,炙甘草6g,大棗10g,生姜3片,桔梗10 g,浙貝10g,前胡10 g,百部10 g,魚腥草30,炒黃芩25g。14劑,每日1劑。服后咳嗽基本消失。前方去魚腥草,再服7劑,諸癥消失,隨訪5月,咳嗽未曾復發。
或問:“ 前二例既云肺寒氣逆之咳喘,方中何用苦寒之黃芩、魚腥草之類?"梅師指出:“ 雖言肺寒咳喘,但咳喘日久,縱然以寒邪或寒飲為主,而多兼化熱之征。此種熱象常被主癥所掩蓋,不易發現。但若仔細辨別,仍有苗竅可征。如寒痰濕痰皆稀薄量多,易于咳出,而化熱后痰液粘稠,不易咯出,或稀痰而咯出困難,還可見心煩、口渴、脈數、舌邊紅等,為兼有伏熱之象。《金匱要略· 肺痿肺癰咳
嗽上氣病》篇第14條日:‘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脈浮者,心下有水氣,小青龍加石膏湯主之。’即以煩躁、脈浮為熱象,故加石膏以清之。又如大青龍湯證,只以煩躁為兼里熱。因此臨床上但凡察得一、二里熱之征兆者,便可于溫劑中加入清熱解毒之品。此種加味方法,對以寒( 飲) 邪為主兼郁久化熱者,似覺療效甚佳,而對老年體弱,不發熱者尤宜。蓋以符合治療上焦如羽,非輕不舉之意,如黃芩、魚腥草、白英、敗醬草、忍冬藤等,可酌情選用,用溫劑治咳喘,常兼此法。’ ’
①肺腎同病多見于肺腎陽虛。肺病患者年老體
弱,久治不愈,腎陽虛衰,氣化無權,水氣內停,就會出現少陰寒化證。水泛為痰,上犯于肺,則加重咳喘。認為肺腎病變與《傷寒論》
第316條“ ……??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 及第323條“ 少陰病,脈沉者,急溫之,宜四逆湯"有關聯。故其對于此類病證常用溫陽活血利水之法,以真武湯為主方,加桔梗、貝母、紫菀、冬花、白前、百部等藥物化痰止咳,加麻黃、杏仁宣肺化痰。如有痰飲化熱,則加黃芩、魚腥草清肺熱。由于水邪凌心,常有心血瘀阻,故多加活血利水之品,如益母草、茯苓、澤瀉、豬苓、金錢草、海金沙、土鱉、紅花等,收效甚佳。
② 肝藏血,主疏泄,為將軍之官,五行屬木,主升主動,體陰而用陽。肝臟的疏泄功能調節著人體氣機的升降出入,使氣血和調,經絡通利,五臟六腑正常和諧。肝主疏泄聯系著全身的氣機變化,在維持肺氣的宣發肅降、情緒調節等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如果肝氣郁結不通,則可見氣滯,氣滯可導致肺氣郁結,發為咳嗽喘息,陣陣發作,胸悶脅痛,心煩易怒。肺為嬌臟,肝郁化火可傷及肺絡,木火刑金,癥見咳嗽咯血、臉紅氣急、舌紅脈弦數。肝膽同屬木,互為表里,肝為陰木,膽為陽木。肺屬金,金克木,膽與肺以經絡相連。若肝膽氣郁,郁而化火,則會出現《傷寒論》第96條的“ 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心下悸……?或咳……?",第318條“ 少陰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四逆散主之。’’等癥。對于肝病及肺的治療,其多采用疏肝理氣、清肝降火之法,以小柴胡湯加減,常用柴胡、黃芩、法夏、炒川楝、郁金、玄胡、桔梗、貝母、紫菀、冬花等藥物。心煩者,可合用梔子豉湯或丹梔逍遙散;失眠者,或加用鎮靜安神藥如煅龍骨、煅牡蠣、珍珠母、磁石,或加用養心安神之酸棗仁、柏子仁、茯神等。
③心主血脈,但血在脈中的運行有賴于肺氣的推動。肺主氣,司呼吸,朝百脈,主治節,肺將全身血液匯聚于肺,然后敷布全身。肺吸
入自然界的清氣,與脾胃水谷之氣結合,聚于胸中,名日宗氣。宗氣走息道以司呼吸,貫心脈以行氣血,從而把心與肺緊密聯系起來。因
此,心與肺的關系,主要表現為血和氣的關系。肺能宣發肅降,則氣機升降有常,呼吸平穩,不快不慢,不深不淺。又氣為血帥,氣能行血,肺通過宣發及肅降功能使氣血、津液布散全身以濡養四肢百骸,故日朝百脈,主治節。同時肺司水道之開闔,使水液代謝正常,向上呼出于氣道,向外宣泄于腠理,向下化糟粕于膀胱而出于體外,故日通調水道,為水之上源。然則肺的這一切功能與心血之無瘀、血府之通暢密切相關。若心氣虛弱,無力行血,必致血瘀,肺受其累。心陽不煦,則血停為水,上犯于肺,發為喘促,倚欹不能平臥。故日心病必累及與肺。同時,肺病亦可影響及心,若肺氣虛弱,氣虛不能行血,血行遲緩,必致血瘀。且肺主通調水道,對水液的輸布、運行、排泄起調節作用。肺虛則通調水道功能失常,可引起痰濕、水飲停留,影響到心血的運行。臨證在運用心肺關系治療肺系疾病時,主要治療肺心氣虛證和肺心陽虛證、肺病兼心血瘀阻證。如慢性支氣管炎、支氣管哮喘常常在外感、飲食及勞累、過敏等因素的影響下急性發作,出現咳喘、胸悶氣短,又伴有心慌、自汗、少氣懶言,即為肺心氣虛證。治療上既要宣肺平喘化痰,又要用黃芪、生曬參補肺心之氣。若素有心陽虛衰,又可影響肺,導致肺氣不利,痰飲內停,易受外感,發病時癥見咳喘、張口抬肩、鼻翼煽動,不能平臥,夜間喘促尤甚,下肢凹陷性水腫,小便不利,大便反快,舌質淡或絳紫,苔白滑,脈沉等。證屬心腎陽虛,肺失宣降。以真武湯為主方,溫陽利水,加桔梗、貝母、紫菀、冬花化痰止咳,并加用活血利水藥物,如澤蘭、益母草、
葶藶子、茯苓、澤瀉、豬苓、金錢草、海金沙、土鱉、紅花、水蛭等。若痰飲化熱,上熱下寒,上實下虛,則以真武湯合用小陷胸湯加味。若兼痰熱阻肺,胸悶喘促,痰黃發熱,則以真武湯合用麻杏石甘湯,以達溫補心腎、清宣肺熱之效。《靈樞· 邪客》日:“ 宗氣,積于胸中,出于喉嚨,以貫心脈行呼吸焉’’,是以心與肺,以氣以血相連,治肺可以治心,治心可以理肺。
④ 足少陽膽經、手少陽三焦經均過胸中與肺相聯系,故少陽與肺之間存在著經脈聯系。此外,《傷寒論》第96條:“ 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
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咳者,小柴胡湯主之。” 方后注云“ 若咳者,去人參、大棗、生姜,加五味子半升,干姜二兩” 。此為少陽火郁,樞機不利,其中胸滿、心煩、嘿嘿,以及或然證中咳嗽等均與少陽氣郁化火,上擾心胸或少陽三焦不利,水飲內停犯肺密切相關,故治療仍用和解之法,以小柴胡湯加減治療。少陽經脈與肺在經脈上相互關聯、相互影響,三焦與膽在功能和病理上影響及肺,則是從少陽論治肺系疾病的理論基礎。臨床上出現咳喘,伴見口苦、咽干咽痛、心煩、偏頭痛、脅痛等癥狀時,多責
之少陽樞機不利、或兼痰熱內阻病證,可用小柴胡湯去人參、大棗、生姜,加小陷胸湯、魚腥草、白英、桔梗、貝母、紫菀、冬花等藥治之。頭痛加蔓荊子、川芎,咽痛加射干、馬勃,脅痛甚加川楝子、玄胡、郁金等藥。
⑤ 少陰包括手少陰心經、足少陰腎經、心腎兩臟。肺朝百脈,主治節,肺主氣,氣能行血;而心為君主之官,主血脈;腎主藏精,內寓真陰真陽,為五臟陰陽之根本。心腎兩經兩臟關系著全身的陰陽氣血,故少陰病多表現為全身性里虛證。由于病邪寒熱不同,人體正氣強弱不等,臨證可表現為從陰化寒的寒化證和從陽化熱的熱化證。因寒邪最易傷陽,所以少陰病雖具寒熱兩證,但以寒化證為多。《傷寒論》第323條云:“ 少陰病,脈沉者,急溫之,宜四逆湯",此為少陰陽虛寒盛的本質,用四逆湯溫補腎陽、回陽救逆法治之。第316條云:“ 少陰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El ,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嘔者,真武湯主之。"此證與太陽篇第82條真武湯相類,均為少陰腎陽虛衰,水飲內停,上逆心肺所致,當以溫陽化氣利水之法治療。對于慢性支氣管炎、支氣管哮喘伴慢性充血性心力衰竭,其臨床表現見咳嗽、喘息、動則喘甚、心慌、氣短、夜不得臥、下肢水腫、尿少等辨為陽虛水停犯肺者,常用此方配合活血利水、宣肺化痰平喘之藥物,肺腎心同治。例如,年老久病之哮喘患者急性發作,往往上有痰飲化熱、阻塞肺氣,咳喘不已,咯黃痰,舌紫唇紺,下有少陰陽虛寒化證,下肢水腫,小便不利,畏寒肢冷,以麻杏甘石湯合真武湯,去石膏之寒涼質重,加黃芩、魚腥草、白英以清肺熱,加益母草、澤蘭、紅花等活血利水。上述肺腎之間關系及其病理演變,形成少陰陽虛水停犯肺兼瘀血的證候是以少陰理論為指導進行肺系疾病的理論基礎之一。
⑥厥陰包括肝、心包,及其經絡。肝經,挾胃屬肝絡膽,上膈,布脅肋,循喉嚨之后,??其支者,上注肺。故肝經與肺以經絡相連,生理上相互聯系,病理上相互影響。若肝火上炎犯肺,則咳嗽陣作,咳黃痰,甚則咯血,以柴胡湯去人參、大棗、甘草、生姜,加黛蛤散、丹皮、梔子、魚腥草、白英、桔梗、貝母、紫菀、冬花等藥治之。老年人及高血壓患者痰熱阻肺,久咳不止,又易引動肝風,肝陽上亢,癥見頭痛目眩、眼紅脹痛、口苦易怒,梅教授常在方藥中加天麻、鉤藤、石決明、牡蠣、茺蔚子、地龍等平肝清肝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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