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是生命的顏色,來到阿拉善,才更深刻體會到每一抹綠的珍貴。
巴丹吉林、騰格里、烏蘭布和三大沙漠貫穿全盟,沙化土地面積占到其國土面積72%以上,年均降雨量37—200多毫米,生態環境惡劣。據統計數據顯示,阿拉善盟森林覆蓋率由建盟初的2.96%增加到8.37%,草原植被覆蓋度由不足15%達到23.18%。這看似不起眼的數字,對處于風口、沙化面積廣、極度干旱的阿拉善來說,已是難能可貴。
可以說,每增加一個小數,背后都是無比艱巨的努力付出。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拉善盟探索出適合本地的沙漠治理模式,在中國第四大沙漠騰格里沙漠東緣和東南緣形成了長350公里、寬3—20公里的大型防沙阻沙“鎖邊”防護林草帶,有效阻止騰格里沙漠前移,守護了家園,也保護了與阿拉善盟交界的甘肅民勤綠洲和寧夏平原。
總結經驗,探索出適合當地的荒漠化治理模式
戈壁上的風說來就來,風吹沙起,天地變得渾黃。然而車子一開進阿拉善左旗巴彥烏拉嘎查的地界,視線就變得清朗起來。
成千上萬畝的梭梭林延展到天邊、延伸到巴彥烏拉山腳,減弱了風速,擋住了風沙。這個距騰格里沙漠只有20多公里的嘎查,從草場退化到梭梭成林,從沙吹人跑到人們返鄉創業,見證了騰格里沙漠治理的成效。
巴彥烏拉嘎查是純牧業嘎查,曾經飽受風沙危害,草場荒漠化嚴重,人們紛紛外出打工。嘎查空了,嘎查書記潘多云急了。2010年,為了調動農牧民參與生態建設的積極性,阿拉善盟在落實國家森林生態效益補償的基礎上,實施“先造后補”機制。借著政策的東風,潘多云外出學習種梭梭、嫁接肉蓯蓉技術,并嘗試在本嘎查種植。
“一場風沙過后,汽車車身成了白鐵皮、灌木被沙子打得光禿禿的景象不能再重現了。”潘多云帶著大家埋頭苦干。那時候沒有機器,好不容易挖好的坑,一夜風沙又給填平了,辛苦種下的苗子,不是刮跑就是被埋。沒有水,牧民就用毛驢馱水。梭梭就這樣一棵一棵種起來,到2021年,嘎查能種的地方都種滿了梭梭,沙化土地治理面積達20多萬畝。
“邊種梭梭,邊摸索嫁接肉蓯蓉。2017年,肉蓯蓉嫁接成功。那時候肉蓯蓉價格高,按根算錢,種子按克算錢,極大調動了農牧民參與生態建設的積極性。進城打工的人坐不住了,紛紛返鄉種梭梭。如今,嘎查有48戶牧民返鄉常住,季節性住戶也有二三十戶。”潘多云說。
政策拉動,市場帶動,生態建設和生活富裕實現了良性循環。而阿拉善全盟的生態建設并不是都這樣一帆風順。“阿拉善戈壁荒漠上隨處可見的人工梭梭、花棒等,也是經過幾十年才摸索出來的。”阿拉善盟林草局治沙造林科科長海蓮說。
航拍下的阿拉善左旗騰格里沙漠腹地,綠色頑強生長,防沙治沙成效顯著。黃燕飛 攝
騰格里沙漠面積約4.27萬平方公里,主要集中在阿拉善左旗境內,西部和東南邊緣分別屬于甘肅和寧夏。20世紀五六十年代,積極響應“綠化祖國”的號召,阿拉善治沙人開始向沙漠進軍。20多個林場和治沙站先后在沙漠腹地和沙漠邊緣建立起來,在沙漠邊緣、工礦企業、城鄉居民點及其他有水源、適宜植樹的地方大面積開展以沙棗、榆樹、楊樹為主的人工造林,為當時全盟經濟社會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但因受干旱缺水等自然條件的影響,到90年代末,無法自我更新的喬木林開始大面積死亡,阿拉善不得不開始重新種植。
“喬木需水量大,在干旱缺水的阿拉善難以生存、更新,而梭梭、花棒等本土沙生植物抗旱、耐寒,是在阿拉善特定氣候條件下自然選擇的產物。老一輩林業人意識到生態恢復和建設必須適地、適樹,開始探索培育以梭梭為代表的鄉土沙生植物,由'喬木型’經營向'灌木型’經營轉型。”海蓮說。
路子對了,步子大了。依托“三北”防護林體系建設、退化草原生態修復治理等國家重點生態工程,阿拉善盟大力推進沙化土地綜合治理,從2000年至今,被騰格里沙漠占據的阿拉善左旗種植鄉土灌木樹種達到353萬畝。同時,因地制宜在輕度沙漠化地區采取休牧、圍封和草畜平衡等措施;在中度沙漠化地區,采取補種草種、圍欄封育和禁牧措施;在重度沙漠化地區,采取工程固沙,快速固定流沙,補植鄉土灌木、圍封禁牧。
生態建設加圍封保護,土地沙化得到有效遏制,生態環境明顯改善。
打破常規,打造干旱沙區飛播造林典范
荒漠不是病,荒漠化才是。
曾經一度,由于過度放牧、亂砍濫伐、惡劣自然條件等影響,致使本來就十分脆弱的生態環境陷入惡性循環。貫穿阿拉善全盟境內的烏蘭布和、巴丹吉林、騰格里三大沙漠已呈“握手”之勢,生態困局制約著阿拉善經濟社會發展。同時,向外蔓延的騰格里沙漠也威脅著甘肅民勤綠洲、寧夏平原和河套糧倉的安全。
“把沙子留在我們這里,確保沙源不擴散,是阿拉善最大的責任。”海蓮說。
鎖邊治理就此啟動。飛播造林以其速度快、成本低、見效快成為最佳選擇。騰格里沙漠年平均降水量只有102.9毫米,當時學術界普遍認為年降水量在200毫米以下的沙區屬于飛播造林“禁區”,然而質疑聲并沒能阻擋林業人探索的步伐。
功夫不負有心人,從1984年到1992年,整整8年時間,林業人終于摸索出一套適合于阿拉善荒漠地區飛播造林的技術措施,開創了在年降水量200毫米以下地區飛播造林治沙成功的先例。
“這套技術模式概括起來就是適地、適時、適量、適種、封禁'十字方針’。”阿拉善左旗林業工作站站長劉宏義說。適地,就是適合的地方,飛播造林要在植被覆蓋度5%以下的沙漠邊緣進行;適時,就是要在雨水比較集中的六七月份,便于成活;適種,就是選擇花棒、沙拐棗、白沙蒿等沙生植物作為飛播物種;適量,就是一畝地用量500克種子,超出這個量,水資源無法滿足,就不容易成活;封禁,就是在飛播造林后實施封禁保護,避免牲畜啃食。
阿拉善左旗浩坦卓爾嘎查護林員張成元正在維護圍欄。黃燕飛 攝
飛播造林在騰格里沙漠東南緣最先試驗成功,為以后大面積開展防沙治沙、保護生態開辟了新的捷徑。截至2022年,阿拉善左旗累計在騰格里沙漠、烏蘭布和沙漠邊緣飛播造林623萬畝,呈現出“綠帶鎖黃龍”的壯觀景象,三大沙漠“握手”之勢得到逆轉。
時至今日,阿拉善盟逐步形成了圍欄封育、飛播造林、人工造林種草“三位一體”的林草生產建設格局,使全盟林業生態建設由過去只靠人工造林單條腿走路的局面走上了科學的綜合治理的軌道。同時,“灌、草、喬相結合,以灌為主”等一系列技術措施的實施,大大提高了林業生態保護與建設的成效,加快了全盟防沙治沙進程。
“阿拉善盟在年降水量37至200毫米的干旱荒漠地區進行荒漠化綜合治理,探索總結出一套在特殊環境下獨特的防沙治沙新模式,為相同自然條件下的生態治理提供了可供借鑒的經驗。”劉宏義說。
沙海淘金,催生出一條條富民產業鏈
6月,位于騰格里沙漠西北緣的浩坦淖爾嘎查生機盎然。2003年飛播的沙拐棗正結著種子,種子隨風落到地上,等一場雨后,又是一片新綠。
張成元夫妻正在進行日常巡護。實施飛播造林以前,這片土地是一片荒沙,幾乎寸草不生,張成元靠養羊勉強維持著一家的生活。如今,他和妻子放下羊鞭當上護林員,不僅每人每年領著2萬元的工資,拿著國家森林生態效益補償資金,還能采集、銷售花棒和沙拐棗種子,兩人一年收入10多萬元。
沙漠,有茫茫黃沙,也有人人向往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可能是望而生畏的“死亡之海”,也可能是增收致富的“聚寶盆”。智慧的沙區人向沙漠要綠色、要效益,在沙海里開辟出一條條產業鏈,探索出可持續、可循環的沙漠治理模式。
依托獨特的沙生植物資源優勢和多年生態建設的基礎,阿拉善盟確立了打造國家重要沙產業示范基地的戰略思路,全力建設梭梭肉蓯蓉、白刺鎖陽等林沙產業基地。同時,培育引進了內蒙古阿拉善蓯蓉集團、金沙苑生態工程有限責任公司、曼德拉沙產業有限公司等數十家龍頭企業,通過“公司+基地+農牧戶”的模式,形成一條集肉蓯蓉、鎖陽、沙地葡萄和黑果枸杞種植、加工、生產、銷售于一體的完整產業鏈,直接和間接從事林草特色生態產業的農牧民達6萬多人。“十三五”期間,阿拉善盟林草沙產業年產值達199.5億元,農牧民人均年收入3萬到5萬元,最高達到30萬元。
在阿拉善左旗的沙漠里,梭梭和蓯蓉一起生長,沙漠成為沙區人增收致富的聚寶盆。黃燕飛 攝
肉蓯蓉做成中藥切片、蓯蓉膏、蓯蓉茶,成為深受游客歡迎的伴手禮;騰格里沙漠成為熱門打卡地,騰格里沙漠英雄會等成為知名文旅品牌。牧民變導游,蒙古包變民宿,餐飲、住宿等產業的發展帶動農牧民增收致富……
“荒漠化治理是一項迫切的工程,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幾代人久久為功的堅守和努力。下一步,我們要繼續啃好難啃的硬骨頭,鞏固好治沙成果,守好沙漠不擴散的底線。”海蓮說。
校對:張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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