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第一部,它很好的呈現在生存面前,一家人因立場的不同所引起的矛盾,與其說是利益問題而導致男尊女卑,不如說家族掌權者骨子里重男輕女。
同是爹媽生的,作為女兒,與生俱來的卑微與匱乏感一直如影隨形始終貫穿至她的生命。這女兒便是電影中的大姐,因生不出兒子,在丈夫去世之后,她被趕出家門,沒有落腳之地,走投無路之下拖著幾個女兒以及有孕的身體回到鄉下父母家。
一路輾轉,歷盡千辛,迎接她的不是笑臉,而是“丟人現眼”的謾罵指責。父親與弟弟聽說來由,兇神惡煞的要將這個已經“出嫁”的姐姐炮轟出去,理由很簡單,自古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豈有再“回收”的道理。
再說,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個即將臨盆的婦女一回來,那不明擺著搶奪家里的資源?家就這么大,吃喝拉撒擠擠挨挨,現在倒好,還要平白無故讓出來一部分,誰知道這么一住下去何年何月是盡頭?日后這養家糊口的壓力豈不全部落到自家人頭上?
自家人指的是姓氏相同。大姐雖與他們一個姓,但她孩子跟著夫家,跟誰姓便是誰家的人,自家人出錢出力便宜外人,說出去讓人笑死。
父親與弟弟說什么都不肯讓大姐進屋,大姐淚眼婆娑,哀聲乞求,就差跪在地上對天發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們保證,只要能住下來,以后家里的臟活兒累活兒她全包,而且一定會努力賺錢養家,不讓父親和弟弟負擔受累。
因情緒激動,沒到半小時她流出羊水,眼看要鬧出人命,家人不得不做出退讓,讓她住下來。在連續生了幾個女兒后,老天有眼,終于讓她平安誕下一個兒子。她既喜悅又委屈,原來并不像夫家人說的那樣,自己是個生不出兒子的“掃把星。”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剛生下兒子還沒兩天,她便忙里忙外,洗衣做飯,下地干活,忙個不停。但這些并未得到父親與弟弟的好臉色,他們無比傲慢,對她頤指氣使,可她沒有辦法,只能忍氣吞聲,拼命干活,借此討好。
勤勞好學的她很快跟鄰居學得一項制作豆漿的手藝,將黃豆倒進磨里,推著石磨,不間斷轉圈,磨出的豆漿新鮮而濃郁,然后用推拉車拿到鎮上的集市去賣,賺的錢,悉數交給已經管家的弟弟。
雖說弟弟管家,但他玩心大又好賭,自己的三個孩子不管,毫無責任心的成天泡在賭場里,大姐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三天兩頭被他輸個精光,追債的人找上門來,他自己逃出去反而連累家人。
心地善良的大姐賠掉自己唯一的金飾才息事寧人,這并未令弟弟回頭,他變得更加囂張,一貫的理所當然,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大姐長期以來對家庭的付出得不到認可,便將怨氣發泄在大女兒身上,動輒打罵,一會說她沒照顧好弟弟,一會兒又鐵青著臉批評她不懂事。
大女兒其實是三個女兒里最省心的,不光幫母親做家務,分擔她肩上的重量,并且在一個利益分配的場合,眼看母親與舅舅起了沖突時,她立即為母親出頭,強忍眼淚質問舅舅為何一直恃強凌弱,欺負她們?將心中累積的委屈與不公通通發泄出來,母親聽完,當場甩她一記響亮的耳光,怪她多嘴。
她痛哭流涕的跑回房間,不理解自己的命為什么這么苦?
對她來說,從小就看著母親作為大姐為家庭受苦受難,像老牛一樣榨取自己,卻屢屢被舅舅刁難,無人幫她們撐腰。而她自己,無形之中又重蹈覆轍母親的命運,弟弟傷了,哭了,哪里做的不入母親的眼,第一個便拿她是問。事情做得好成為理所當然,做不好便都是她的責任,憑什么?
憑的是當老大,就該平白無故要為家里多付出?憑的是性別,做女兒的活該命賤不值錢,要為做兒子的鋪路架橋,將肉身粉碎拿去給兒子當腳底的爛泥一樣踩?還是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思想陋習,當兒子的乃是命里自帶黃金,姓氏傳宗接代自然比女兒高貴?
很早之前看過一篇文章,說整個東亞地區一直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在我還小的時候,鄉村里普遍流行的是,生兒子是人生標配,可以揚眉吐氣,生不出兒子被人笑話,不是明目張膽的笑而是背后指指點點,通過流言蜚語人為制造的是非,讓人抬不起頭。
這些我一點兒都不陌生,朋友的母親與電影如出一轍,很小就為家庭犧牲自己——小學輟學,照顧弟弟。她母親從未教育弟弟要關愛姐姐,反而總對她洗腦要為弟弟付出,為家庭付出,哪怕結婚成家之后,她依然沒能在精神上脫離原生家庭的桎梏。
這讓我領悟到,“為自家兄弟姐妹”謀幸福不是作為姐姐的責任與義務,做父母的不要老是搞精神枷鎖、道德綁架、情感勒索,企圖逃避自身責任而轉移到女兒身上,令其代勞“母職”,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
有人說,“我”家有姐姐弟弟,“我”從不認為自己做得不公正——不要你以為,要孩子們認為。從孩子視角來看,說出來的話最為公允。
不明白那些毫無智慧的父母,變相奴役一個孩子為另一個孩子“輸血”,這是尊重孩子的表現嗎?孩子們長大后,彼此之間關系走向何種局面?做父母的思考過嗎?而所謂的“彼此有個伴”又從何談起?
電影《 我們的故事》的結局是,父親死前認可女兒的付出,弟弟在出了一場車禍后改邪歸正,而大姐自己為家庭傾盡所有,可以享福的時候,卻得了不治之癥撒手人寰,此后,照顧小兒子的責任落在大女兒身上。
命運又一次重復。好人有時候沒有好報,而這其中的根源來自不正確的思想以及他人的偏見,當然,也與不文明的時代有關聯。
如今,從屢次曝出的新聞來看,社會依然存在對女子隱形的歧視與成見,女子在成為“受害者”的同時無疑又加重這一身份屬性的烙印,使得她們更強化上一輩女子的經歷并滲透循環到自身,只有在思想上蘇醒,才能避免“麻木不仁”的輪回。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百年前曾說,“一個國家文明之高下,可以拿女子教育來決定。在重視女子教育的國家,這個國家必定是興旺的,而輕視女子教育的國家是靠不住的”。而遇事指望周圍環境如何對待自己,實在是被動至極。
陶行知先生充滿遠見,他認為社會的進步不僅取決于男性對于女性的態度,根本上更需要女性的自我學習、自我發現、自我創造。
不少女子婚后特別是生育后很容易不自覺地淪為純粹的家庭婦女,而放棄了自我的學習與發展。女子應“活到老、做到老、學到老”,要有“社會大學”的意識,從學校畢業的第一天恰恰是開始社會學習的第一天。
希望電影中的大姐在生活中越來越少,假如周圍的環境不曾放過你,要懂得自己解放自己,你不必因為是女兒身而從出生起就背負起命運的十字架,一生卑微前行,那太不值,也不會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