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隨筆小札 作者:荷塘青青 [個人散文集] 日期:2012-8-2 17:16:43
編者按:隨著杭州這條線,引出了年少難忘的好友。看著西湖,聞著荷葉和荷花的清香,醉倒所有的呼吸。紹興尋友,感受最真最初的感動。江南的煙火,是生活的況味,只是歡喜,只是心疼。風景如畫的游記背后是幾多同窗的濃濃情誼,就如同“少年的魯迅和少年的閏土”,讓人無限感懷,不由想起自己走丟的發小抑或同窗。好文,薦賞!
【一】杭州之行
七月的溫度,熾熱。
云從屏幕的另外一端敲過來一句話;阿青,我們去杭州看荷花吧。
荷花,那簡單的一葉一花,經脈分明,有著多么禪意的花兒。我揣想著,美麗的西子湖畔,兩個傻傻的女人,頂著一頭的驕陽,學著年輕的女孩,肆無忌憚地讓湖風吹亂長發。
“去不去?”云焦急地又追問過來。
我發過去;“自然要去,有你,火里水里都得去。”
云樂了;那好,我去單位請假,明天出發,杭州見。
云是我的發小,小學,初中,我們一直相伴走來。云的父母都是從江蘇遷移來的,20年前,我們初中剛剛畢業,她的父母帶著她和弟弟匆匆地搬回來了老家。等到我們再重逢之時,小試新春,在輾轉的瞬間,一個小半生與我們擦肩而過了。經年里,已近秋聲的我們喜歡上了回憶,而我們的回憶中都藏著彼此的影子。云和我都喜歡老家的露天電影,喜歡小鎮的舊。她雖然在江蘇生活了十幾年,可是依然不習慣,她心里每時每刻懷念的都是與我們生活有關的點點滴滴。她多情而善感,春天的時候,她在日志里寫道;“村口的柳樹開始吐綠了,漫山的映山紅也要開了,我的長發又齊腰了,你許的諾言又在耳邊飄了,你的身影呢,何時出現在我望穿歲月云淡風輕的眼眸中?”如此一個女人,我甘心沉溺于她的光陰里。
柳樹吐綠,年少的我們脫了厚重的冬裝,在山巖下,用土塊壘了一個小灶,把家里帶來的臘肉和年糕切好,打來清甜的山泉水,煮了滿滿的一鍋年糕。十幾個伙伴,筷子不夠,順手削了竹子使用。山腳下,一大片的茶林,氤氳著茶特有的清韻。云和我相視在風里,淺淺的笑。
在小鎮,花樣的我們沿著一條舊街,一起看城墻上老了的一把厚綠,看城墻下的螞蟻,一點點地爬過時光的痕跡,然后一點點地涼下去,涼下去。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繞過了一重重的翠屏,田野里的玉米飽滿而生動地搖曳。杭州,祖父的城市。半個世紀之前,祖父帶著母親從這里舉家遷移到了江西。我的心柔柔的,隔著數重山的距離,光陰染指,流動的是澗戶不見人,滿山桃花,紛紛且開落。
傍晚7時,車子進了杭州城,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濕答答的,為杭州的古意添加了一些文藝的氣息。云發來信息;雨來或是風來,我依然在車站等你。
車子停站,云在路口迎著我,當年短發的云,如今長發披肩,歲月到底還是在我們的身上留下了烙印,我們熟悉而又陌生。杭州,在這個江南城市,他鄉遇故知,濃重的鄉音,使我們抱在一處。心里仿若隔年的老茶,被新水暈染,一層層綠意漸漸地浮上來。
【二】西湖之游
西湖,其實最先給我記憶,應該是母親的白娘子傳說。白素貞舍棄千年道行,也要沉溺進去的古城。這樣的城市,怕是也最適合知己相聚的地方。
平是我們的初中同學,高高的個子,我和云來杭州便是投奔他來的。畢業后,平靠著努力,在杭州占了一席之地,他現在是一家4s車行的大經理。人到中年,功成名就的他,正是春風得意時。早在去年年底,平就對我們說,來吧,杭州,召喚你們。
翌日清早,平踐行他的諾言,開車陪我們逛杭州。
一路走來,滿街都是綻放的薔薇花。粉的,嫩黃的,堆錦簇繡。風疏香氣微微透,風定素花靜靜開。“舊恩恰似薔薇水,滴到羅衣到死香。”薔薇花盛開,叫人心里柔軟的,散發柔和的光。
平坐在駕駛室里,安靜地開著車。云和我或許想著與杭州安靜地親密接觸吧,所以一路上,我們誰也不說話,靜靜地凝望著車外的一切景致。杭州以一種秘不示人的風情,暗暗地釋放著幽香。我的心,莫名地就被她,不可遏制地擊中了。
西湖,我們來了。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西子湖里的荷花,熱烈地迎接我們。我和云,牽著手站在荷花旁,聞著荷葉與荷花的清香,心里如同初戀見了端倪的歡喜。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像小時候去看人家結婚,無關乎自己的,照樣內心充滿天大的喜悅。
積淀了幾百年的風情,西湖款款而來。湖水一圈圈蕩漾著,泛舟在湖中,宛如一箋小詩,穿越過唐朝的風,涉過宋時的雨,平仄而溫婉。孔子登臨泰山,有了“一覽眾山小”的豪情詩意;李白有了敬亭山,在飛鳥盡處“相看兩不厭”。而我呢,沉溺在西子湖畔,兩兩不忘。
瘦瘦的湖風里,醞釀著無限的綿密。白墻灰瓦,靜謐而簡樸。廊前的苔痕,綠一層,暗一層。
我和云像個小女孩般一邊躲閃著七月的驕陽,一邊掩飾不住的歡喜。而平一直默默地跟隨著我們,任由我們指東走西。他一會兒被我們遣走買水,一會兒忙著抱著一堆的物品幫著拍照。
游完西湖,我們意興闌珊。平坐在前面突然說;紹興離這里不遠,我們去找霞吧。
“你能確定找到霞嗎?”后座的云和我異口同聲地問道。
“幾個大活人,還怕找不到一個活人。”平在前面輕描淡寫地回答。
哦,霞,有多久沒見了?十年,還是更久些呢?
中學時代,我和霞還有另外一個女同學,被同學們封為“三劍客”。霞,胖胖的,坐在我的后排。霞當時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她的數學極好,語文卻是平平常常。而我當時雖然是英語課代表,語文卻是最好的。那時的我愛看金庸的武俠小說,喜歡大侃武俠故事。霞那時就是我的忠實粉絲。
初中畢業后,霞考上衛校,被招聘到了紹興工作。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胖胖的霞變了模樣沒?
【三】紹興之尋
紹興,一個古老的水鄉。烏篷船,氈帽,孔乙己,這些都因為一個偉大的文學家而聞名世界。
語文課本中《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社戲》,《閏土》,《藥》,《紀念劉和珍》等等,再到后來看魯迅的《吶喊》,《朝花夕拾》,《而已集》。一個鮮活的魯迅至文字里逐漸清晰、明朗地走進我的腦海里。
我喜歡魯迅的“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巖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于是并且無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魯迅,更多的時候像一個吹號前行的戰士,他反抗著文學,反抗著舊社會,反抗著一切黑暗的東西。
我們幾個人欣然然地找到紹興人民醫院,十幾年前,霞留給我們唯一的一條線索就是這個醫院的名字。我們走進醫院大廳,偌大的醫院,我們有些措手不及。弱弱地找到一個醫務人員,打聽霞的消息。那人長得挺冷的,扔出來的字更是叫人冰涼;誰?你們找人,這么大的醫院,2000多職工,誰認識誰啊?第一個回合,我們落敗。還是平勇氣可嘉,明知道會碰到寒冰,依然笑著貼上去;“美女,我們同學是十幾年前從江西來的。”或許是一聲美女叫酥了她,她居然給我們指了條路;你們一個個科室去問,總會有人認識你們的同學。
地毯式的詢問,無疑是大海撈針的最佳方法。幸好,云問了兩個,便打聽到了霞,霞那天湊巧沒上班,我們拿了霞的電話號碼。怯怯地撥打過去,聯絡到霞。霞說讓我們等著,她十分鐘就到。我們緊張地站在大廳等候著。我握了云的手,手心沁出了濕漉漉的汗。云笑問我;你說霞會認識我們嗎?我緊緊地捏了她的手;會的,她一準會的。盡管我們都變得不認識自己,可是破損一角的圓總會循著舊時的路補上來的。
十分鐘后,醫院的門口有一個女人步履匆匆地進來。霞瘦了,失去了原來少女的粉嘟嘟,但是舊的模樣依稀在。我和云走上前,拉住她的手;霞,我們來看你了。霞傻傻地望著我們,回憶著。而后她輕輕地掐了一下胳膊,捂住自己的嘴;青兒,云兒,是你們,是真的嗎?我不會做夢吧。霞一只手拉著我,一只手拉著云,十幾年以來,她忙碌工作,只回了幾趟家,想起我們只能在夢里相見。
我們上了平的車,一起去尋訪魯迅的故居。
車上的霞掐了一下又一下,胳膊掐紫了,她才確信自己不是做夢。
平把車子停好,跑到魯迅的故居門口去買水。
一個農婦挑著一擔新鮮的蓮蓬走過,蓮蓬的清香剎那間撥動了我心底最柔軟處。云看了我一眼,叫過農婦,買下蓮蓬。我知道,懂我的必定是她。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魯迅的故居,舊舊的院落里,逶迤著別樣的煙火。一座座房子,高低有致,粉墻黛瓦,天井中央,桂子散落一地。暗香幽幽而來。旁逸斜出千萬朵,賞心只要兩三枝。是的,只要兩三枝,足矣。
霞一直牽著我們的手,我們佇立在魯迅家的大院子里。蒼翠的藤蔓爬滿了矮墻,綻放時光的綠意,縷縷閑散的光,從窗欞間輕輕地折身進來,濾掉了塵世間的繁華,仿佛也濾過了我們的青春。
少年的魯迅和少年的閏土,就是在這里相識,相知,近了,遠了,又近了。
【四】明日又是山水一重
短短的一日相聚,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業,明日又得隔著山一重,水一程。
是誰說愛上一個人,先愛上一座城。
那么喜歡某一個地方,是不是就是愛上了那一處的人兒。
喜歡江南,喜歡江南的潮濕,有著一種煙火的味道。而煙火,最是真實,最是生活的況味。
江南的古鎮,總是纏綿著舊的暖意。游蕩于青石的小街,斑駁的門廊上,舊的桃符暗了,又紅了。銅綠的門環惹綠了光陰的蒼茫,一把摸過去,看到了歲月的青蔥。城墻上的綠苔,凜冽地生長,就像小時候養的春蠶蠕動在我們的心里,癢癢的,卻是薄涼薄涼的。小橋流水,潺潺流淌在歲月的長河之中,幾百年的時間,就這么一直唱著吟著。
江南的雨,飄過屋檐,落至窗臺。推開軒窗,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雨水滴滴答答的,宛如一闋宋詞。絲絲縷縷的惆悵逼仄地入心底,浮生六記,怕是這一記,最是心疼。
稀疏的雨,散淡的心,何況總有一些明明暗暗的情緒暈染著。如此,泡壺綠茶,甚好。
往事氤氳在茶色中,捻過去是一把把的蒼翠,細草繁花,直教人一往情深不知何起。一些小的歡喜,小的憂愁,于是一并就著茶的溫度——卻原來,碾作塵土,香如故。
幽夢誰無邊,和春光暗流轉。
和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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