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蘇秉琦/重建中國史前史/古國——方國——帝國
蘇秉琦在重建中國史前史的過程中,已經感覺到要完成這一課題的艱難程度。但是,他在重建中國史前史中吸取的經典著作的思想、明確的“文明起源”的概念,以及形成的有關中國文明起源的一些新的認識,卻拓寬了他的研究思路,為他重建中國古史框架鋪平了道路;同時也為他構建中國國史框架模式,找到了理論依據。所以,1991年之后,他在重建中國史前史的同時,又考慮了重建中國古史框架,進而探索中國國史問題。
重建中國史前史、重建中國古史框架、構建中國國史框架模式,是蘇秉琦在20世紀90年代通過開展中國文明起源研究而發生的其學術研究的三步跳躍。這三次跳躍,使蘇秉琦的學術思想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
一、《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與蘇秉琦建立中國古史框架的嘗試
從考古學角度研究中國古史,是蘇秉琦晚年學術研究的主要奮斗目標,但明確提出考古學研究要直接面對中國古史,則是在他論述了重建中國史前史之后,于1991年8月18日在呼和浩特召開的“中國考古學會第八次年會”閉幕式上的講話中指明的,而表明他重建中國古史框架的具體探索及獲得重要進展的,則是《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
《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論述于1992年9月,并以訪談錄的形式刊發于《東南文化》1993年第1期,后于1993年11月“中國考古學會第九次年會”召開之前,蘇秉琦對其進行了逐句逐字的修改。在這之前,即1992年5月,蘇秉琦為中國
歷史博物館八十周年題辭時,已形成了“超百萬年的根系,上萬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的古國,兩千年的中華一統實體”這一古史框架。這一古史框架的形成,是蘇秉琦開展中國文明起源研究形成的新認識。所以,他于1992年8月22日在石家莊召開的第四次環渤海考古座談會的講話中指出:“……我們對中國文明起源的認識,已不再是簡單的‘五千年文明古國’,而是成體系的古史概念了,它標志著中國考古學發展了一大步。”這一古史框架無疑是蘇秉琦在以往研究成果之上開展重建中國史前史研究的結晶。《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在此基礎上又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發展了在《關于重建中國史前史的思考》一文中形成的有關思想,全面闡述了以史前史為主的、重建中國古史框架的學術觀點。
《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首先論述了蘇秉琦探索如何從考古學角度研究中國古史所走過的道路,即:20世紀五六十年代通過對仰韶文化的研究,解悟到研究“由氏族到國家”的方法;七八十年代運用考古學文化區系類型理論剖析全國六個大區的考古學文化的淵源、特征與發展道路的差異,探索把十億中國人民凝聚到一起的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過程,以及圍繞中國文明起源問題來解開中國超百萬年以來形成的、長期起積極作用的文化傳統,是如何從星星之火成為燎原之勢,從涓涓細流匯成長江大河的千古之跡。然后著重闡述了80年代后期以來他重建中國古史的框架、脈絡,形成的中國國家起源發展階段的“三部曲”的觀點,并希望研究世界史的學者,以這個中國古史框架與脈絡,即三部曲來研究世界古代史。所以,他說“重建中國古史,是考古學科發展的轉折點,是中國歷史研究的轉折點,甚至也是世界史研究的轉折點”。文中還論述了中國文化傳統中那些長期起積極作用的文化因素,中國文明、中華民族的精神與氣魄,如精于技藝、善于思考,兼容性和凝聚力,方塊字體體現的長于形象思維的中國傳統思維方式及其生命力,玉器的社會功能及其所體現的中國傳統的價值標準和
道德觀念,等等。并闡述了如何從世界的角度來研究中國古史和中國古史對研究世界史的意義。
蘇秉琦在《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中形成的最重要的學術思想,是構建中國古史的框架、脈絡,提出了中國國家起源發展階段的三部曲和對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形成與發展的宏觀認識。
蘇秉琦提出的國家起源發展階段的三部曲,即“古國——方國——帝國”三個發展過程;他同時還將“古文化、古城、古國”概念作為從氏族到國家所經歷過的發展道路。于是,他從考古學上提出了“古文化、古城、古國、方國、帝國”這樣一個有規律的社會歷史發展框架。他還從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與發展中認識到,“秦漢后新一輪的由北方民族入主中原建立帝國,幾次重復華夏族早期從古國——方國——帝國的三部曲的翻版”這么一個既有中國特色又具有規律性的歷史發展脈絡。這些宏觀上的精辟論述,形成了他對中國古史的一個系統的認識,即建立起了中國古史框架,闡明了中國國家起源與發展的特征。這表明蘇秉琦的學術體系在此時初步形成。
二、蘇秉琦在建立中國古史框架過程中對一些敏感問題的認識變化
在《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中,蘇秉琦圍繞對他的學術體系,即國家起源與發展階段“三部曲”的闡述,對有關問題,如“上萬年的文明啟步”、“由氏族向國家進化的轉折”、“紅山文化后期的社會性質”、“陶寺文化的社會發展階段”等,形成了新的認識;對遼河流域的社會發展早于中原地區的認識更加肯定;而對“方國”概念的運用更是蘇秉琦在形成他的古史框架過程中的突破點。下面逐一分析蘇秉琦對這些問題的認識過程。
1.蘇秉琦對“上萬年的文明啟步”的認識過程
“上萬年的文明啟步”是蘇秉琦的古史框架中的重要內容之一,他對此認識有一個反復的過程。
這種思想最早是在1991年8月談《文明發端玉龍故鄉——談查海遺址》時表達的,如“查海遺址出土的十多件玉器,都是真玉,說明對玉的認識鑒別已有相當高的水平,玉的加工是高級加工,使用超越了作為工具和裝飾品,而賦予社會意義,除一件玉錛以外,塊、匕都是特殊用品,成套,而且集中出土。……查海玉器已解決了三個問題,一是對玉材的認識,二是對玉的專業化加工,三是對玉的專用。社會分工導致社會分化,所以是文明起步。”蘇秉琦在這里是通過對玉器的出現來考察文明起步的。
這種思想早在1991年四五月間論述《關于重建中國史前史的思考》中已經萌發,則不過那時是作為從氏族社會向國家發展的轉折證據提出的。如在該文中談“從氏族社會到國家出現的歷史”時指出:“阜新查海的玉器距今8000年左右,全是真玉(軟玉),對玉料的鑒別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玉器的社會功能已超越一般裝飾品,附加上社會意識,成為統治者或上層人物‘德’的象征。沒有社會分工生產不出玉器,沒有社會分工也不需要禮制性的玉器。因此,遼西一帶的社會分化早于中原。”
蘇秉琦主要通過對查海遺址距今8000年玉器的考察,針對玉器出現而提出的文明起步的思想,至1992年9月間論述《迎接中國考古學的新世紀》一文中明確提出“上萬年的文明啟步”概念時,根據新公布的資料,將
農業的出現作為上萬年文明啟步的依據,此時的“上萬年的文明啟步”的思想是針對農業的出現而言的。如“農業的出現就是文明的根,文明的起源。這一起源可以追溯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