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網絡“爺們”
文/李業陶
一
忽然有一天，我們成了“爺們”。
我叫她“爺們”，她也叫我“爺們”，但更多的是叫我老叔。
我不知道“爺們”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準確的年齡，憑感覺，她跟我的孩子年齡差不多，于是，我們成為“爺們”。
“爺們”有一個明白通俗的網名，但她又常常隱姓埋名，用一些看起來很酷的名字。記得第一次，在聊天室，我看到一個新奇的名字，我打出了一個字：“酷”！她問“什么”，我說：“名字。”從那之后，“酷”成了我們的識別信號。無論她如何變換“馬甲”，也無論我用什么樣的字母、數字作代號，我只要用悄悄話打出一個“酷”字，她立刻回應一聲“老叔！”
“爺們”說要讓我看她的照片，我眼巴巴地盼，發過來卻是一男兩女三人照，“爺們”說，我要猜對了有獎——立刻把她的單人照片發過來，猜錯了有罰——讓我把三人照刪除。憑感覺，我猜到了她，可能是不甘心如此輕易失敗，她提出了一連串的反問，一下子讓我云里霧里，我似乎看到網絡那端一張狡黠、頑皮、竊笑的臉。
“爺們”常進語音聊天室，但極少聽到她的聲音，也許她在欣賞音樂的同時打著臺球，也許她在聽著別人的歡聲笑語“潛水”聊天。我從不過問她在跟誰聊、聊什么，偶爾，我們爺倆也聊一通，生活中有什么新情況，心情有什么新變化，說家庭，說網絡，說做人，說交友，她說我也說，平等、和諧、默契、輕松。
“爺們”常發幽默詼諧的短消息給我，而我往往只是回復簡短的“謝謝”、“開心”。無聊之極，我會打開手機逐條品味，感受那幾分友情幾分親情。
“爺們”是成年人，已經明白很多道理，也許比我懂得更多。我常常就她遇到的事情或某一個問題談談看法，但我不干涉她任何的行為，我只不過把擔心她受委屈、受挫折的心情融合進聊天之中。“爺們”也常囑咐我注意休息啊、保重身體啊、好好陪伴老嬸啊……
我們當地有句俗語：閨女是爹娘的小棉襖。我只有兒子，過去我跟朋友開玩笑說這輩子沒有穿小棉襖的命了！可是自從有了“爺們”，我依稀有了穿小棉襖的感覺。
我讓老伴認識了“爺們”。老伴看了她的照片，說很樸素啊，不像大城市的人。我跟老伴商量，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一起去看看“爺們”，老伴欣然同意了——也許是個美好愿望——但愿能夠實現。
在遙遠的上海，有一個使我開心讓我牽掛的“爺們”。
二
去看看“爺們”的心愿一直沒有了卻，這也難怪，上班有公務纏身，下班有家務應付，要想出門必須有個合適的機會，只有等，等機會、等緣分，這一天終于到了。侄女要到上海讀書，巧的是侄女的學校離“爺們”生活、工作的地方很近，送孩子同時看“爺們”，老伴欣然同意了我的提議。
也幸虧有個“爺們”，到一個生疏的地方本來路不熟，偏又高速公路維修，過了無錫拐上滬寧高速，基本是接受“爺們”的遙控指揮，等下了高速公路，更是電話不離耳朵，如此才避免了走更多的冤枉路。蒙蒙細雨中車到松江華亭老街，“爺們”已經等在那里，第一要務是調度住宿，賓館房間是“爺們”預定的，自然舒適便宜，更重要是節余了時間。怕車輛放在賓館外不安全，“爺們”又帶我們把車開進單位停車場。
有些朋友把網友初次見面描繪得很熱烈很隆重，我們“爺們”見面只是感覺親切、隨意，似乎本來就非常熟識，如同回到家里見到自己的家人一樣。聽“爺們”當面叫我老叔，跟網絡跟電話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是對“爺們”之間親情的更進一步加深和確認。
“爺們”說如果不是下雨要陪我們轉轉新區，我說就不轉了，一天奔波兩千余里，確實很累，明天看看孩子吧。說起來“爺們”的女兒我在視頻見過，也算小網友吧！我喜歡孩子，當然很喜歡“爺們”的女兒。
第二天，抓緊時間幫侄女辦理好入學手續，余下的時間就是“爺們”陪我們逛大上海了。外地的車輛要進上海市里，不走錯路非常困難，就是“爺們”帶路也是分外當心，“爺們”的小靈通基本處在通話狀態，她一邊咨詢一邊提示方向。車速不敢太快，沿路高架橋層次分明、別致有序，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各具特色，一路走一路欣賞，尤其身邊還有個小東西，“爺們”的女兒叫媛媛，比我孫女瀟瀟大兩歲，長得很秀氣，剛上一年級，一點不怯生，爺爺、奶奶叫得很甜，聰穎活潑很討人喜歡，司機和老伴的話她聽不明白，說只能聽懂爺爺的話，問她為什么，她說爺爺說的是中國話，敢情她感覺這個奶奶和開車的伯伯像外賓了！
外灘游人如織，這也是上海風光的精華所在。遠眺浦東，大廈矗立，東方明珠獨樹一幟；近看黃浦江滔滔東流，輪船往來，汽笛長鳴；老租界的樓房應當是外灘的一道風景線吧，改革開放使曾經的十里洋場舊貌展新顏。風來了，雨來了，雨傘被風兜起來，小媛媛幾乎收不住腳，照幾張像留影，不是風雨同舟卻是風雨同傘。
南京路的繁華是出了名的，買不買東西都要溜達溜達。尋一個僻靜幽雅的飯館就餐，這餐飯吃的津津有味，不獨飯菜可口，更因為老的少的在一起，團團圓圓其樂融融。
城隍廟沒看到廟，店鋪林立，購物、游玩的人熙熙攘攘，九曲長橋風景如畫，橋下的水被魚兒騰起層層漣漪。這里的建筑群別有特色，飛檐翹角、紅木碧瓦，是輝煌？是秀麗？是古樸？是艷亮？拙筆難言。一條窄窄的小巷，像瘦瘦的睡美人，我很想留住這幅美好的畫卷，很可惜帶的膠卷恰好用完，好遺憾。
進城難出城也難，還是“爺們”看著地圖、聽著電話指引著前進的方向，如果不是“爺們”指揮，我們可能要在“革命的道路上”探索很長的時間，更有可能走很多的彎路。
回到華亭老街，弟弟一家加入進來，隊伍更壯大了。晚飯的時候濟濟一堂，更像一個大家庭，聽說我侄女學習很好，“爺們”說要請我侄女做家教，我侄女也為認識了“爺們”感到高興。媛媛坐在我身邊，看著乖巧的孩子，我覺得非常開心。飯很隨意，但怡然、融洽。
晚上再次徜徉在華亭老街，牌坊、樓房古樸艷麗、精致秀美，西林古寺香火裊裊，街頭小公園小建筑物別具一格，雖然老街，卻洋溢著青春活力。
離別的時候我抱住媛媛的小腦袋碰碰額頭，一天相處下來孩子也認可了我這個爺爺，分別的時候有些眷戀，但分別是難免的。
播種友情收獲愜意；播種愛情收獲甜蜜；播種親情收獲溫馨。
網絡里有很多的人可以是“爺們”、可以是哥們、可以是朋友；“爺們”、哥們、朋友都有見面的機會，但更多的人沒有這樣的緣分。
三
想“爺們”了，打個電話給“爺們”。
電話通了，另一端傳來甜甜一聲叫：“老叔——”是“爺們”的聲音。微笑不經意間寫在臉上，欣喜很自然地涌上心頭。
電話里傳來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爺們”正忙著吶，但這不妨礙說話。
也許打電話沒特別的事情，無非是互相問問工作、生活情況，往往最多的話題是孩子，家長里短聊一會，等把電話掛斷的時候，一切釋然，身心輕松。
也許打電話本身就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惦念沉積到一定程度，如果再沒有溝通，心理負擔便隨之而來。
認識“爺們”是幾年前的事了，兩年之后的秋天又去上海見了“爺們”，當“爺們”和她的女兒偎依在我和老伴身旁合影的時候，如同家人團聚般的感覺愈發濃郁起來，我知道，上蒼賜于我的這份千里之外的溫馨和牽掛，沒有理由不珍惜。
遺憾的是見到“爺們”的時候我還沒有買數碼相機，帶的一個“傻瓜相機”時常卡殼，拍出的照片模糊不清，大約這也是上蒼的安排吧，留給我一個彌補缺憾的理由，說真的，我也想在不遠的將來再去看看“爺們”，看看“爺們”的女兒媛媛——這個也是我的小孫女呢。
“爺們”的女兒要比孫女瀟瀟大一點，但是她畫的畫已經很不錯了，當她在視頻頭前舉著自己的作品展示的時候，很讓瀟瀟羨慕不已。短暫的交流給瀟瀟帶來了歡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來瀟瀟幾次要求再跟小姐姐視頻說話。
有個時期“爺們”發我的手機短信多些，后來是我發她多一些，或許精煉的問候，或許簡短的幽默，其實無論什么內容，代表的都是平安和快樂。有一天忽然收到“爺們”的短信：“老叔，最近好嗎？沒事吧，日子多了沒有收到短信還真不習慣。”我這才意識到這段時間忙于事務，忽略了短信溝通。
在網絡世界，在現實生活，我與“爺們”都有各自的生存、活動空間，互不妨礙、互不干涉，所共同擁有的是“爺們”之間的親情以及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關心、信任，像父女一樣的關切而又像朋友一樣的坦誠。
有“爺們”的感覺真好，掛念并輕松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