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遠去的日子
作者:王元輔
那是一些遠去了的日子,遠去了的是那開始蒼老了的老三屆,那逐漸從公眾視線中消失的新三級,還有那遠去了的30年。
記得上大學的時候,一年暑假,乘火車返鄉,沒買到座位票,只好直挺挺地站立在擁擠的人群中間,不時環顧左右,看誰有下車的動向。可惜十多個小時過去了,卻毫無成果,兩腿開始發麻,漸而發腫。遂在過道的人群中移動雙腳,作下肢活動。我左側的硬座上,六條漢子正高聲談論,倚椅聽去,原來他們正講著知青下鄉的經歷,一身材魁梧者正說到他下河捉魚的故事。聽得出來,他是城市下鄉知青,沒拿魚的真本事。
站立在一旁的我忍不住插了話,三言兩語后,壯漢抬頭問我,你也是老三屆?我答是。他立即起身,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咱們是一家人吶,并立即叫對坐者起身讓位給我。屁股落座,肌膚、筋骨、精神倶爽,飄飄然如墜仙境。一一介紹,先前對坐的六人和我,竟都是老三屆,新三級。此后的幾十個小時,包括我在內的這“一家人” 輪流一人站立,侃著大山,吹著牛皮,此人講偷雞的故事,彼人吹扛糧袋的力氣,我說鄉下夜空的美景,他說接到錄取通知書時的喜悅。從北京到昆明三天三夜的或站或坐,竟都毫無倦意。
一家人,是因為有共同的名字“老三屆,新三級”,又在同一個年代經歷了同時載著我們起伏的跌宕風云,有著相似或相近的命運。
可一切都隨著時光的流逝遠去了,那遠去了的老三屆,那遠去了的新三級,那遠去了的30年。
人的一生中,有些重要的日子會影響你的一生,甚至讓你的命運旋轉。就我來說,提到這“老三屆,新三級”,便讓我想起幾個曾使我的命運發生天旋地轉變化的日子。
01
1966年“文革”爆發時,我正在埋頭復習,準備填寫高考志愿。因為說實在的,那時候的高三學生,也就十七八歲,對發動“文革”這一后來證實影響中國歷史進程、影響中國幾乎所有家庭所有人命運的決定,至少我當時根本未能認識。倒是暫停高考的決定,對我們這批即將參加考試的高三學生,印象就非常深刻了。但究竟是哪一天,也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那一天早晨,我和幾個同學在校園里的大樹下背誦俄語單詞,樹上掛著的大喇叭中傳來了高考推遲半年的新聞廣播。聽到這一消息,我們都懷疑耳朵出了問題,高考推遲?怎么可能呢?回到教室,全班同學議論紛紛,教室里如同雀噪蛙鳴。直至下午,班主任傳達學校通知,這一影響我們人生進程的決定終于被證實。
后來我查了資料,1966年高等學校招收新生的工作推遲半年進行的決定,由《報日人民》于18日全文發表的。
當時,至少我還沒意識到,這高考夢是注定要破滅了。不就是推遲半年嗎?一邊參加剛開始的批判資產階級教育路線的“文革”,一面還抽空把該復習的功課拿出來看上幾眼。可是,半年過去了,高考的事沒半點信息,倒是工作組進入學校,大批判大揭發大字報如雨后春筍,布滿了校園,進而漫延到了社會。六年后,才開始用所謂的推薦與選拔相結合的辦法錄取了第一批工農兵大學生。
今天,我回顧41年前影響我人生進程的那一天,我想應該是1966年6月13日。那一天的一個決定,終止了我及當時所有中學生的高考夢。也在這一天,我的人生開始發生了上下倒置、左右顛箥、黑白混淆的旋轉。
02
1968年12月22日,最新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的子女,送到鄉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志應當歡迎他們去。”這一最新指示,將數以百萬計的大中學校的學生送入了他們人生的第一個熔爐。因此,這一最新指示,以及另一句出自1955年的至理名言“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可為的”,對我們那一代人來說,我相信及至今天,幾乎沒有人不能全文背誦的。
中國是一個農業國,無論是從農村走到城市的人,或者是土生土長在城市里的人,事實上都與農村有著密不可分的血肉聯系。因此,知識青年的上山下鄉由來已久。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城市里大批大中學生響應黨的號召,到農村去,到山區去,到邊疆去,把革命的火種撒到了人民群眾中,最后燃成了燎原大火。據中共云南省工委書記鄭伯克回憶,從1946年到1949年,僅在云南,城市青年學生下鄉到農村的約計有上萬人,他們大多數最后都成長為黨的領導干部或游擊隊的指揮員,為云南各族人民的解放事業做出了重大貢獻。
解放以后,中國的知識青年下鄉應該說也從未中斷過,特別是1955年9月,在全國農業合作化的高潮中,領袖主持編輯《中國農村的社會主義高潮》一書時,提筆寫了“一切可以到農村中去工作的這樣的知識分子,應當高興地到那里去。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這以后,全國各地積極動員和組織城市知識青年下鄉參加農業生產勞動,在全國掀起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高潮。到1957年底,據20個省(市)的統計,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已達79萬多人。
1968年開始的新一輪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目的地是和前輩們相同的一個熔爐——中國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但是,進入這個熔爐的途徑、方式卻大有不同,結果自然也差異很大了。
1969年開始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他們的進熔爐,我想用的詞是“擲入”。因為自1966年停課鬧革命以后,在當今年輕人們很難理解的革命激情煽惑下,老三屆們中的99%的人都投入了那場史無前例的革命中了。誰也沒有向我們承諾或許諾什么。誰也不知道,也說不清,這場革命將進行到什么時候,參加這場革命的這批學生將來將何去何從。
而就在1968年12月22日這一天,答案突如其來,從天而降,那就是“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很快,我相信我的同齡人們,“一家人”的老三屆們,幾乎都還沒回過神來,管你理解的不理解的,自覺地不自覺的,有要求的沒要求的,有困難的沒困難的,都胸前戴上大紅花,敲鑼打鼓送上了山,送下了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就這樣在神州大地鋪天蓋地地展開了。正因為如此,我稱之為“擲入熔爐”。
我被擲入熔爐后受教育的第一課,曾在一篇文章中描述過:
我的農民生活的第一課是上山拉松毛,這是生產隊安排的積肥勞動。就是到山上把落下的松葉收集在一起,然后背回來積肥。
天還沒亮,就同伴們有說有唱的頭頂著月光上山了。那時的我,身體極其柔弱,身高1.78米,僅有50來公斤。在同伴們的眼里,從我如細竹筍般修長的手指中看出,我不是一個干活的料,而應該是一個讀書人。于是,走了約莫五六公里路后,到了山上,他們就忙著先照顧我,幫我拉松毛,幫我打包,并前攜后扶地讓我先起身,背著上路。我并沒感到十分吃力就和他們一起回到了村里,一上稱稱重,除皮后僅有32公斤,還不到同伴們的一半,當場我就羞紅了臉。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很長時間都沒有過的香甜的夢。
第二天又照例上山了,我堅決辭請了他們的幫助,全過程自己動手,而且非常賣力。及到要走時,我身后扎緊了的那一背松毛,讓我無論怎么樣也起不了身。在同伴們的助力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終于顫抖了很長時間后直起了身。那一剎那,我意識到這以后的路對我來說是如何的艱難了。為避免讓他們看我的笑話,我堅持讓他們先走,別等我。我以為,憑借我的毅力和勇氣,會沒事的。
誰知道這一起身后,沿著也許不能稱為路的路,拉扯著刺棵和小樹枝,顫抖著,歪斜著,一步步往前走。直到一個可以歇息的地方,也就是一個可以支撐那一背松毛的臺地上,歇下,放松。如釋重負這個詞的含義,在那一刻體會得再深刻不過了。仰面躺下,四肢舒展,眼望藍天,耳聽松濤,快何如哉?
誰知道這人吶,釋掉重負后,卻很難再有毅力和勇氣重新負起那千鈞重擔了。躺著,忽而下著決心,起身吧!忽而自言自語說,還早呢。反復如是后,終于明白,這時候,不會有誰能幫我將它背回去的。于是,扣上背板,背上松毛,準備起身。到現在我都無法想象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沉重,我雙足跪下,力圖將重心移到后背上,沒料到卻翻了個筋斗。席地跪著,看著眼前這背翻了個筋斗的松毛,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當是時,我真沒想到那總是鼓舞我們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語錄,腦海里浮現的卻是流浪到南美苦苦掙扎的那亞瑟的影子。那個后來成為牛虻的亞瑟,不也是經過煉獄才煉成了一塊鋼嗎?
再次把松毛移到背上,取了個跪著的姿勢,起身。腰是立直了,但跪著的腿卻怎么也立不起來。咬緊牙,就這么跪著,雙膝交替移動著向前,堅持,前移,再堅持,再前移。也就前移了二十來米左右吧,兩個膝蓋骨都流著血,和著沙土,紫黑色,怪可怕的。真的實在無法堅持下去了,只好歇下,將那一四圍的松毛拔去,留下了緊緊的核心。
咬著牙,咬著唇,挺立著,像個被獅子咬傷的亞瑟似的男子漢,直起腰前行。我不知道那五六公里的路后來是怎么走完的,滿身大汗,一付狼狽相,到了村口,母親在那兒接我,看著我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她放聲大哭了起來。那一背松毛上稱一稱,足足60公斤。
從此以后的十年,由數不清的傷疤組成的歷險故事、難忘的經歷和反復的錘打,我終于成了村里排得上位的壯漢,專事那些需要體力、毅力的男子漢做的活了。當然,也就能養活自己和家人了,盡管那僅僅是真正意義上的糊口生活。有了這一次和以后無數次非凡人所能承受的熔煉和錘打,在以后的人生經歷中,可以說,我能應對所有的苦難和考驗了。
03
實際上我并不知道有那么一天,或者說并不清楚,曾經有過那么一天,它改變了我的命運,也改變了570萬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的命運,還可以說也改變了整個中國的命運。
應該說,1976年“四人幫”被粉碎的那一天,是十年“文革”中整個中國最重要的一天。我還記得,1976年10月的一個早晨,一個非常知心的朋友急匆匆地找到我,告訴我說,他從國外電臺廣播中得知,江、王、張、姚四人已經被捕。我們兩人都為這四個即使千刀萬剮也不解恨的人有此結果而驚喜萬分。當年溫都爾汗的消息,我們也是從外電中獲悉的。因此,這個“四人幫”被粉碎的消息,我們也是確認無疑的。
國家有救了,可個人的出路在哪里呢?
最終證實,出路就是高考的恢復。而我得到恢復高考的消息時,還背負著“文革”初期強加給我的各種罪名,可我還是鼓足勇氣去詢問了我能否報名的問題,得到的答復是:這次高考政審很嚴,你最好還是別報為好,免得吃不著羊肉卻惹一身羊羶味。習慣了被歧視被冷落的我,也不便再說什么了。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978年6月,恢復高考的第二屆又開始報名了。這時,隨著揭批“四人幫”運動的深入,我的處境也得到了改善,但當時我正被生產大隊抽調去負責搞落實政策平反冤假錯案的工作,成天忙得不可開交。可以說,我壓根兒就不知道又開始報名高考了。
直到離考試只有20天時,在縣教育局工作的一位同鄉專程從縣里趕回來,找到我說,今天全縣高考報名的名單已經送往州里,沒看到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你完全可以報名參加高考的呀。他還對我說,今年的高考是全國統一出題,年齡放寬到30歲,而且不限婚否,機會難得呀,如果你愿意報名,我為你補上。第二天,我到公社補辦了相關手續,開始了高考的準備工作。而這時,離考試的時間只有19天了。
可是,我不僅沒有任何復習資料,連當年中學的課本也在動蕩中只剩下零星的幾冊了。時間又緊,幾門功課不知從何下手復習。思量半天之后,決定重點復習數學。其它的政治、語文、歷史、地理,就憑自己當年那點本錢去拼一把了。
考試那天,走進縣一中校園,操場上教室外走廊里黑壓壓站滿了人,定眼一看,年小者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年長者就是我們這老三屆了,年齡相差也將近十五六歲。我身著羊皮褂,口叼旱煙斗走進了考場,監考老師一看我這比他還大的年齡,破例允許我在考場抽煙。第一門課考的是政治,因為十年間我遠離了政治,這一課考得真不好,數學當然也考得不怎么樣,接著的語文、歷史、地理卻大多碰上了我比較熟悉的題,覺得揮灑自如,比較滿意。
考完試后,是將近兩個月的漫長等待,以至我都把曾經參加過高考的事都淡忘了。到8月底,終于有了考試分數的消息,接到通知去報志愿。說實話,我當時參加考試的出發點就是換個碗,就是想把農民捧著的這不經摔的土碗,換成城里人和工作單位上的人端著的那砸不爛打不碎的鐵碗或塑料碗。志愿我就只填了個大理師范專科學院,教育局的一位領導接過我的志愿書后看了看,對我說,重點院校你最好也填一個吧,比如云南大學、中央民族學院,于是照他說的填上便回家了。又是近一個月的等待,9月下旬,全縣考文科的人中我第一個接到通知書,定眼一看,北京海淀區白石橋,中央民族學院,歷史系。那白色信封上這幾個和我的生活毫不相干的詞,恍若天降的喜慶神符,飄蕩在小院里,讓全家都一下子回不過神來,也讓親戚朋友們驚喜萬分。
臨行前的那一夜,幾乎全村的人都到家里來送行。妻子上街打了幾斤白酒,每個土碗里盛上一碗,大家都喝得臉通紅,也記不得說了些什么話了。第二天,我告別父母妻小和家鄉父老,迎著朝陽上了路。從家鄉坐汽車到昆明顛箥了三天,又乘三天三夜的火車從昆明到了北京。
第二天我就請同室的同學帶我去了天安門廣場。十月的北京非常的美,天安門廣場更是被許多鮮花裝點,顯得十分莊嚴大氣、五彩斑斕。盤腿坐在廣場上,我開始回想起這十年里我所經歷的一切了。我知道我的命運已經發生了天旋地轉的變化,可我并不清楚是誰在哪一天翻轉乾坤敲定了這一變化。
現在我知道了,這個改變了我也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人,就是公。
于是,我總對自己的家人講,要永遠記住鄧公,記住改革開放,如果沒有1977年那一天鄧公果斷拍板恢復高考招生,如果沒有教育部1978年那一天堅持鄧公恢復高考的正確決策,我的人生和家庭所有的變化都不會發生。
04
四年大學生活,值得寫的東西太多,且截取幾個片段說說吧。
學校開學不幾天,全班同學便被安排到保定學校農場勞動,任務是收割稻谷。臨出發前,班主任交待相關事宜。我和幾位老三屆的同學站立在前排,凜然如閱歷很深的長者,這讓年齡比我們小得多的班主任不知所措,只見他拿著講話要點稿子的手在發抖,這讓我們都有點不好正眼看他了。接著是班黨支部書記講話,此君入學前是內蒙古一公社黨委書記,蒙古人的一雙小眼睛里總是射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光芒,瘦臉頰上的小八字胡裝點出來的神色總是那么的嚴肅,不過講話干脆簡練,還有點我久違了的人情味。班長禹君是朝鮮族,和支部書記截然不同的是,他非常帥氣的臉上總洋溢著微笑,為人和善,又能歌善舞,四年中班里的所有歡笑幾乎都是他一手營造的。
到了農場分配任務,我被安排率領幾位年輕的同學24小時輪流看守稻田。十月的北方已經進入初冬,特別到了夜里,華北平原的冷風揚起,非常的冷。于是,我們每人領到一件沒有外套的大皮襖,這皮襖穿上,我立刻復原為一個形似神也似的地道農民。那幾天,同學之間都還互不熟悉,有的竟然把我當成農場雇來的農民,四川涼山的那幫彝族兄弟干脆給了我一個外號——放牛娃。
讓我沒想到的是,當地的農民看來比我的家鄉還窮,聽說農場要開鎌了,茫茫一片稻田外便漸漸地圍滿了四周的農民,我估計最多時聚結了上千人,他們在等待我們收割完以后,能進入稻田拾撿一些遺留的稻穗。收割的進度異常的迅速,因為幾個小組的頭都選了下過鄉種過地的知青,他們完全把當農民的那些招數拿了出來,那拼命的勁頭一點也不遜于老道的農民,這讓我對他們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稻谷全部收割完了,農場的領導宣布我們的任務結束,撤出看守的崗位。一剎那間,四圍已經苦苦等待了三四天的農民如蝗蟲般涌入稻田,那一刻,我的鼻梁一陣酸痛,想起了我曾經也苦苦掙扎了十年的農民生活。
回到學校,真正的大學學習和生活開始了。
逐漸盤點,全班60名同學,來自十幾個省區,25個民族,論年齡,我排行老三,老大是遼寧的老聶,比最小的廣西小黃的母親還大一歲。不過,可能因為我被生活的利刃切割得更為蒼老,加之臉色黝黑,我竟非常榮幸地被年齡小的同學尊稱為大叔。這么一個來自天南海北不同民族而且年齡懸殊很大的集體,就這樣朝夕廝守了足足四年。
在那個年代,我們這些曾經被迫放棄學業十年的老三屆同學,非常的珍惜這從天而降的難得學習機會,稱之為爭分奪秒廢寢忘食也絲毫不過頭。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一些還貪玩的十五六歲的小同學,也被帶動著非常勤奮地讀書。到圖書館占位子,在教室里熬夜,都成了大家的家常便飯。到畢業時,全班同學還足足花費了兩年功夫,編輯出版了洋洋幾百萬字的《中國少數民族歷史資料論文索引》,填補了中國史學中的一個空白。為此,中國著名清史專家、中央民族學院歷史系主任王鐘瀚先生還為我們作了序。
四年大學,除了學習,當然還有其它豐富多彩的生活。比如說當婚當嫁年齡的男女同學,自然演釋出一些或明或暗的愛情故事,成為以后同學聚會的談資。不過,全班真正成功的還真有六人三對,直至今天。又比如說讓全班同學引以為自豪的各項體育競賽,歷史系七八級還真為系里爭足了面子,拿夠了獎牌。特別是個子不高吐詞不清自稱會跳56個民族舞蹈的彝族嶺君,打籃球是校隊的主力,萬米長跑曾拿下北京高校的金牌。一次參加北京市的比賽,學校配發給他一大塊巧克力,他交給小同學張君代管,囑咐說待他跑完四圈時遞給他補充體力。殊不知這張君年小嘴饞,他一面看著嶺君健步在跑,手中的巧克力不知不覺就送到自己口中,待到嶺君跑完四圈,這一大塊巧克力竟然被他全部吃完了,害得嶺君后勁不足,痛失了那次比賽的獎牌。此等笑料,同學相聚時說起來還讓人噴飯。
入學到現在,30年過去了,畢業到今天,也已經26年了。60名同學中,因病因故已經去世三人,出國三人,其他大多分散在祖國邊疆各地各個行業,為了國家的繁榮昌盛貢獻自己的力量。可能正是民族學院學生來源的特點決定,大家都常提起畢業照上的題詞:花落化為千粒籽,綠遍南疆塞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