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喜歡用雕梁畫棟來代指華美的中國古代建筑,所謂的“雕梁畫棟”指的就是中國古建筑中的木雕和彩畫。
與西方古建筑的磚石結構體系不同,中國古建筑主要采用木結構體系。用梁架結構搭建出骨架,然后是柱、梁、檁、枋、椽等木質構件。木結構體系的優點很多,如維護結構與支撐結構相分離,抗震性能較高,取材方便,施工速度快等等。同時,木結構也有很多缺點,比如易遭火災、被蟲蟻侵蝕、被雨水腐蝕等。
為了防腐防蠹等實際需要,古人開始用礦物、植物原料調制的涂料敷飾在木結構上,并逐漸把不同防護作用的涂料用顏色區分,例如銀朱色防蟲、章丹色防曬等,艷麗的圖案還可以掩蓋木材表面的節疤、斑痕、色澤不勻等自然缺陷。后來慢慢地和審美上的追求統一起來,變得復雜豐富,并形成一系列的制度規范,來表達信仰或體現等級,成為中國建筑特有的一種裝飾方法。
進而,油漆和彩畫也出現了明確分工,有了“油作”與“畫作”之分,用于保護構件的油灰地仗(油漆之前在木結構上覆蓋的一種襯底)、油皮及相關的涂料刷飾,被統稱為“油飾”,而用于裝飾的各種繪畫、圖案線條、色彩被統稱為“彩畫”。
各時代建筑彩畫特征
至遲在春秋時,建筑上已有彩畫。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彩畫因佛教等外來文化的影響有了新風格,在裝飾紋樣上出現了卷草、蓮花、火焰、飛天等圖案,并且在色彩方面有了重要發展,出現了墻面涂白,木面涂紅的彩畫方式。
從文獻記載和考古發掘可知,當時的建筑普遍在門樓、斗栱和塔柱等處施以彩畫。門樓多繪云氣紋和神靈奇異之象,斗拱部件多以土紅色為地,石綠界邊,以黃色繪忍冬紋、流云紋等。柱子多在紅地綠邊內繪黃、黑和石綠相間的卷草紋。西域式“暈染”技法也在此時傳入,例如在畫青綠山頭時,趁濕在石綠峰巒邊緣加染石青,使二色形成漸進的過渡,比單色涂飾更加豐富。
朱白彩畫樣式
唐代彩畫繁簡得當,初期以朱白為主。柱、額、枋、門窗、欄桿均為紅色,栱眼壁及墻壁用白色,這種墻壁刷白、木構件刷朱的范式也被后世建筑傳承。
壁畫中反映的紅綠彩畫
隨著斗拱構件的完備與復雜化,建筑裝飾逐漸增添了更多色彩。初唐之后,形成了一種以朱白為主,青綠為輔的彩畫樣式。大構件刷朱紅暖色,小構件刷青綠冷色,構件端頭刷黃白淺色。
唐式五彩裝彩畫
盛唐之后,彩畫風格變得更加鮮麗,在重要建筑上出現了五彩遍裝、五彩間金裝等華麗的彩畫圖案。
唐代彩畫發展至北宋,再經過規范,形成了種類繁多的彩畫類型。最簡單的朱白彩繪依然保留成為丹粉刷飾,而最高級的五彩遍裝已經是繁復到了無以復加。
宋代彩畫制度嚴謹,圖案更加豐富,更講究筆法的流暢飄逸,配色清淡雅致,很少用金飾。宋《營造法式》中規范了六種當時主要的彩畫工藝做法:五彩遍裝、碾玉裝、青綠疊暈棱間裝、解綠結華裝、丹粉刷飾和雜間裝。并按繁復程度、圖紋用意及材料等劃分若干等級,不同等級的工藝用于不同的建筑。
宋式五彩遍裝彩畫
宋代五彩遍裝彩畫是在唐代五彩裝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多用紅、朱、赤、黃等暖色調。圖案外緣多以青、綠、朱三色疊暈,枋心內飾以五彩圖案,包括華文(花形圖案)、瑣文(密紋圖案),大型構件還在華文、瑣文中間畫飛仙、飛禽、走獸、云紋等。色彩鮮艷,攢(多層次顏色重疊暈染)退(向表層移退式繪圖)精細,是用色和圖案最繁復的彩畫,用于重要宮殿。
宋式碾玉裝彩畫
碾玉裝彩畫以青綠冷色為主調,不用紅色。圖案與五彩遍裝彩畫基本相同,但不用飛仙、飛禽、走獸。
青綠疊暈棱間裝彩畫
青綠疊暈棱間裝彩畫也以青綠為主調,但不畫華文、瑣文,對木構件的外棱線以青、綠二色疊暈,建筑身內以青、綠二色相間使用,柱身也用青綠或素綠圖案。青綠疊暈裝在明清官式彩畫中得到極為廣泛的發展和運用,青綠冷色調成為后世彩畫的主要類型。
宋式解綠結華裝彩畫
解綠結華裝彩畫上部以紅色為主調,斗栱梁枋滿刷土朱,邊緣用青、綠相間疊暈。
丹粉刷飾彩畫全部以紅為主調,斗栱梁枋和柱子滿刷土朱,下棱畫白線,構件底面通刷黃丹,是最簡單的一種。
上述五種有時在同一建筑中同時使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相間布置,稱為“雜間裝”。
元代璇子彩畫復原圖
元代出現了旋子(花心的外圈環以兩層或三層重疊的花瓣,最外繞以一圈渦狀的花紋)彩畫。
明代彩畫
明代建筑彩畫的特點是畫面色澤飽滿、用金量大、圖案豐富、裝飾性強。旋子彩畫已完全成熟并成為彩畫的主要形制之一。青綠為主的冷色調使彩畫更優雅耐看。明末彩畫之枋心長已為梁長的1/3,直至清代將此定為范式。
清代彩畫仍以青綠色調為主,但紅色使用得更加大膽,金色施用更為廣泛,顯得金碧輝煌、光彩奪目。
清式彩畫更為程式化,整體構圖都把梁枋全長都分五段,兩端稱“箍頭”,稍中稱“藻頭”(也稱找頭),中間稱“枋心”,區分各部分的線道稱為錦枋線。枋心長為梁枋長度的三分之一,兩端的箍頭長與藻頭長之和約等于枋心長。
根據圖案、用色的差別,清官式建筑彩畫大體可分為和璽彩畫、旋子彩畫和蘇式彩畫三類。
金龍和璽彩畫
和璽彩畫在箍頭、藻頭、枋心上都畫龍,多用于皇宮、宗廟、大型皇家寺觀等建筑群主要殿堂,紫禁城中各主要殿座多繪以和璽彩畫。清中葉以后和璽彩畫的主要線條由弧線變成直線,藻頭作Σ形成了它的辨識特征。和璽彩畫雖以青、綠、朱為底色,但線條、圖案幾乎全部貼金,極為華貴。
清式旋子彩畫
旋子彩畫運用范圍較廣,從次要殿宇、壇廟等皇家建筑到公卿私人宅邸都有使用,級別低于和璽彩畫。構圖也是橫分三段,枋心在中間,主要特征是在藻頭部分畫旋子。明代的旋心部分常用貼金的如意頭、石榴或紅暈蓮花,色調鮮艷。清代旋心簡化成圓形,以一整兩破(一整團旋花、兩枚半個旋花)為基本構圖,著重構圖變化和旋子的組合,以適應梁枋、檁枋、額枋的大小。旋子彩畫的主要色調配置也是青、綠相間,花心用金色填充。常用的圖案有跑龍、夔龍、錦紋、卷草、梔花和瑞獸。
蘇式彩畫
蘇式彩畫從江南的包袱彩畫演變而來。布局與和璽彩畫、旋子彩畫不同之處是在檁、墊板、枋三構件上相當于枋心處,統一畫一很大的畫心,外緣輪廓一般用青、綠、紅各色由淺及深層層向外,形成半圓形畫框,兩端的箍頭也三件連在一起畫。內涂淺色底,上畫山水、人物、動物、花卉等圖畫,風格活潑清麗。題材比較靈活,生活情趣濃厚,多用在園林和民居建筑上。頤和園的長廊里就繪有14000多幅展現江南風景和民間故事的蘇式彩畫。
夾在規整肅穆的廊柱間的彩繪,看似各種花紋、線條集中在一片,其實在布局上錯落有致,層次分明。琳瑯滿目的色彩被控制得十分協調,花而不亂,是中國古建筑的獨特風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