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bussy: Clair de Lune - Evelyne Dubourg
炎暑三伏,城中尤如一口倒扣的蒸鍋。熬之周末,極想沖出圍城,尋一清涼世界避暑。眾所合計,聚選蓮鄉觀荷。
我們一行車馬勞頓,榻于一普通蓮農之居。純樸謙厚的房東,為我們備了一桌實在且具特色的晩餐。滿桌的荷花蒸蛋、荷葉熬粥、清炒藕臍、泡辣藕丁、蓮子糊羹等菜肴,色澤悅目、香沁彌鼻。
荷的文化竟也以食為先,未蒞荷境先嘗荷鮮。我也大破晚餐慎取的習慣,競松腹納攫。席間,房東介紹了荷的葉、花、莖、籽的藥膳食補作用;如入藥清火、美膚保顏、做菜煲湯等。總之,荷的全身都為綠色食品、生態資源。
山鄉的夜色似乎比城里降得早許,大家洗潄后便各自歇息了。寢于竹簟,搖悠著蒲扇,清風如流,好不暇逸!
如洗的月光透進窗欞,潑灑在床前,窗外傳來陣陣有律的蛙鳴蟬唱。我欣然披衣倚軒,憑闌遠眺;乖巧的月兒在薄云間姍然信步,遠山的黛影在夜幕下悄然入眠,路旁的細柳攜依著荷風悠然共舞;最是滿眼的荷塘蓮浮,芙蓉出水、肥蔓叢叢、蓬茂芊芊,在靜靜地享受著月光的沐浴。
月夜這般柔靜,使我想起了遙遠的故鄉,念起了年邁的爹娘,牽掛著客居他鄉的游子兒郎!鄉愁,如這一彎月牙,述說著多少番世事的陰晴圓缺;思親,如這幾縷清風,送往了多少次人間的悲歡離合。在這忙碌而又漂浮的漫漫紅塵中,我覺得自己似乎欠缺了什么?荷花能在酷暑下綻放,月亮能撥開云紗笑灑銀光。我還有什么理由,說這里煩那處忙,不常思故鄉,不常去看望親爹娘?! 立身之基不可丟,為人之本不能忘!
蓮農告訴我們日出是觀荷的最佳時分。次日黎明,我們聞雞夙興,披曦踏露,臨池賞荷。
浩浩千畝荷塘,亭亭萬盞荷花,晨風習習,花葉裔裔,清香裊裊。葉兒像扇像傘像綠洲,偶有幾粒露珠兒,在碩大的葉上滾動跳躍,不遺痕跡且晶瑩剔透。花兒似尖似炬似姑娘,有的盡情怒綻,瓣兒唇綣艷異多姿、盡亨陽光;有的在羞澀中欲罷不能,于矜持中含苞待放。
偶見荷塘深處數只木舢,釆蓮姑娘長發及腰,翹指摘蓮,腹鼓臀圓的蓮蓬,熟得躬屈腰彎,等待主人來收摘。多么清高、多么閑逸、多么自然的意境;它消除了酷暑的炙熱,忘卻了城中的喧囂,拋棄了都市的浮躁,爭脫了所謂城市文明對自己的束縛。我真想在如此世界,重塑自己的靈魂,修正自己的信念,留一處久別的寧靜,保一份難尋的純真。讓這荷鄉的晨曦去除鬧市的偽裝,將這淡雅的荷香薰趕街巷的污垢!
軀體融入了荷的世界,心靈彌漫在荷的海洋。荷之所能出淤泥而不染,是芰荷破泥出水,向往太陽。荷,純清質樸,美若天仙的大凡氣度,自身美艷卻不顯媚俗,是多少百姓庶民追求的唯美內涵;荷,中通外直、虛懷若谷的開闊胸襟,自尊獨立而不容褻瀆,是多少仁人志士的人生寫照;荷,不蔓不枝、嚴以規矩的端莊行為,磊落正義而不趨炎附勢,是多少歷史清官的處世標桿。
荷塘之美,荷香之馨,荷境之崇尚,讓我遐想美好,也令我略感憂傷。我渴望,渴望家園處處是風清氣正的荷塘,渴望人人心中飄著蓮潔淡泊的荷香,渴望世世代代推舉蓮的內涵、荷的祟尚!
荷,我敬慕你,敬慕你的品格,敬慕你的胸懷,敬慕你的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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