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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洞人的生活,實在而簡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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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洞人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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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陋的家具和簡單的陳設,真當得起“家徒四壁”。但他們生活得卻很快樂。 |
在貴州省安順市紫云縣水塘鎮中洞村,18戶人家聚居在一個巨大的山洞中,過著“現代洞穴人”的生活,被稱為“亞洲最后的穴居部落”。時至今日,現代文明已經逐漸滲透進來,但這些穴居者在誘惑與堅守中依然堅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生活……
這個村落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它跟人們平常所見到的任何村落都不同——它藏在半山腰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之中。
這樣一個因為“原始、穴居”而聲名鵲起的苗族小村寨,就是貴州省安順市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縣水塘鎮中洞村。
穴居如世外桃源
這個巨大的洞穴,像大山睜開的一只巨大的眼睛,洞前的修竹、綠樹宛若美麗的睫毛。站在洞口,恍惚覺得站在另一個世界的入口。洞很大,洞口一帶光線比較充足,里面還有一大塊平地。這個洞穴,就是“中洞苗寨”。
俗話說,貴州“逢山必有洞”,“中洞苗寨”就隱藏在這片莽莽的大山之中。在安順市紫云縣水塘鎮,格凸河畔的半山腰處,有一個深230米、寬115米、高近50米的巨大洞穴,吳、王、羅、梁4個姓氏組成的一個苗族村落,就隱藏在這個巨大的洞穴中。據說,當年他們的祖輩為了躲避戰亂和匪患,才找到這偏僻之地定居下來。
在洞口外,能聽到里面的說話聲、雞鳴豬叫聲和鍋碗瓢盆聲嗡嗡的交響,猶如在播放一曲遠古的歌謠,但一進洞,回聲立刻消失了,各種聲音清晰可辨。這一聲學現象與洞頂密布的溶蝕“漩渦”有關,這種獨特的巖壁不會反彈聲波,而是讓聲波在充滿孔洞的石灰巖層里逐漸減弱,形成了在洞內說話卻沒有回音的奇特現象。
洞里的人家,把房屋建在這樣冬暖夏涼的天然環境中,平常的飲水來自洞頂滴水,谷物則種植在洞口附近的山坡上。走入簡陋的房子,家中陳設多是做工拙樸的木頭箱柜、桌凳,這樣粗陋的家具和簡單的陳設,真當得起“家徒四壁”這個形容詞了——而且還是真的只有“四壁”——洞里的房屋是沒有屋頂的。
他們做飯時,只是在地上隨意搭起一個三腳鐵圈,下面燃起柴火,一口鐵鍋放上去,菜煮熟了,鍋也可以當成“碗”,一家人圍著鐵鍋直接夾菜吃……柴火正對著的墻壁上掛著串串臘肉,雖然看起來黑黑的,但這可是苗族人家寶貴的傳統美食,只有偶爾遇到開心的、高興的事,才舍得拿出來改善生活。
燒火的男主人憨厚地笑著,火光映紅了他的臉,清澈的眼眸里透著滿足的笑容,不難看出他生活得很快樂;女主人不慌不忙地打掃著門口的衛生,房前屋后堆放的雜物十分整齊,地上也打掃得干干凈凈。家里的貓咪閑散地趴在火堆旁邊,安靜地看著鍋里的美味;門口旁邊的竹簍里,居住著雞媽媽和它的孩子……
這一切節奏舒緩且悠閑,儼如世外桃源。他們在山洞里居住了多久?這個問題,或許他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只是笑一笑:“總有好些年了吧……”
遠道而來的播火者
很多年以來,中洞苗家人在這近乎與世隔絕的洞穴里,過著外人很難理解的清貧卻滿足的生活。不過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這里被曝光給外界,寧靜的生活就被打破了:一撥又一撥的扶貧志愿者、慈善愛心人士、媒體記者和獵奇者走進了這里。
現代文明的沖擊,強烈地影響著中洞人的生活,雖然大多數人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態來到這里觀光一番,但也有些帶著真誠無私的愛心而來,讓現代文明在這偏遠的大山腹地生根發芽。在中洞人家的心里,她們就是“文明的播火者”。
在2002年以前,楊正秀是紫云縣水塘小學的老師,這是鎮里最好的學校,被當地人稱為“中心小學”。誰也想不到,2002年秋季,年輕、活潑、漂亮的楊正秀,為了中洞的苗族孩子們,毅然決然地辭職了。她離開親人,只帶著不滿一歲的兒子,義無反顧地走進中洞小學,成了一名“沒有名分”的代課老師。
那個時候,在這里洗澡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連飲用水都要到山下去挑,一趟來回就得兩三個小時。這里沒有一件家用電器,因為連電都沒有通。楊正秀白天給孩子們上完課,晚上只有兒子和那盞煤油燈與她作伴。但在幽暗的山洞里,她成了照亮中洞孩子們心靈的啟明星。
艱苦的條件,沒有阻止楊正秀前行,但是她不滿一歲的兒子,卻難以適應洞內的生活。就在楊正秀到中洞小學教書的1個月后,兒子突然發起高燒來,大哭不止,丈夫又不在身邊,楊正秀心急如焚,可是那樣的夜晚,如果她背著兒子下山,那么她們母子倆都可能永遠消失在這莽莽大山里。天剛亮,她就急忙背上兒子,向山下跑去,僅用了一個小時,她就到了山下的醫院。但醫生告訴她,孩子可能沒救了,她不相信,又馬上往縣醫院跑,但剛到醫院,兒子就停止了呼吸。
沉重的悲痛,并沒有擊倒楊正秀,她依然選擇留在了這里。她說:“只要我天天能在學生的身邊,教他們寫字、讀書,跟他們玩游戲,我就最快樂。”在中洞小學,很多學生叫楊正秀“媽媽”,她在這里待了6年多,直到中洞小學搬走。
另一名“播火者”名叫王東靈,從衛校畢業后,在一家醫院做化驗員,工作了11年。2003年秋天,她決定到中洞來當支教老師,給父母留下一封信之后就離家出走了。她沒有選擇住校,而是直接住進了村民家,她覺得“只有和村民吃住在一起,才能盡快被他們接納。”一戶王姓人家把原來用作廚房的小屋打掃干凈,接納了王東靈。
2004年7月暑假前夕,她帶著班上的孩子們下山趕集,途中不幸發生了車禍。很慶幸的是,她和十幾個孩子全都死里逃生,但這次意外給她帶來了身體上的傷痛,讓她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月。到王東靈出院時,令人沒有想到的是,質樸的中洞村民用他們的最高禮儀來歡迎王東靈“回家”——用“滑竿”一步一步將王東靈抬進了中洞!
支教的時間里,她與中洞的村民和孩子們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即使在住院期間,她也在為中洞村民脫貧致富的事操心。她不要工資,不要報酬,自愿在這里義務支教,被贊為“穴居部落的播火者”。
原始與現代的碰撞
中洞的苗家人生活雖然清苦,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從外來者口中領略到外面世界的精彩,想象大山之外的另一種生活。來來往往的過客,或多或少都給中洞人家的生活帶來了一些色彩。比如王東靈的事跡就引發眾媒體的關注,帶來了一些愛心人士的物質捐助,也給中洞人家帶來了一些美好生活的回憶。
2003年下半年,美國老人胡蘭克·博德從媒體上看到有關報道,曾先后三次來到中洞,并投資架通了從山下到中洞的輸電線路。為了讓中洞苗人的生活得到可持續的改善,他還捐給每戶人家800元人民幣作為生產投資,讓他們用這筆錢買牛、羊、雞等畜類養殖,還給中洞小學代課老師每月發400元人民幣。
電,讓現代文明之光照進了洞穴生活,而此前,很多孩子從來沒有看見過電燈、電扇,至于電話、電腦,更是聞所未聞。2014年春天,中洞這個古老的“穴居部落”依舊存在,只是與10年前相比,好像沒有改變,又好像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中洞小學早在2009年下半年就搬到山下了,以前那幾間教室空空蕩蕩,還在原地,但布滿了蜘蛛網。洞穴中央就是一個籃球場,僅有一邊的籃架,是用幾片木板釘成的,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當在電視上看到大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閃耀,那些高樓大廈之間的繁華景象之后,一部分年輕人再也耐不住山洞里的寂寞,懷著美好的夢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遠走他鄉……
這種原生態的社會群落,固然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旅游獵奇場所,但新奇勁兒總有被消磨殆盡的一天。幾年過去后,“穴居部落”這個噱頭已沒有了最初那種吸引人的魅力,隨著外界獵奇的熱度褪去,中洞又恢復了原本的偏僻與冷清。“現在來的人少了,生意也沒有了。”首家在洞里開旅館的老板娘羅妹說道,而在前幾年的國慶和勞動節期間,這個簡單的家庭小旅館能有好幾千元的收入……
站在洞口望出去,山腳下那片白墻藍頂的新房子,就是政府花費巨資為改善中洞苗寨的居住環境而建造的安置房。然而,常年穴居生活的習慣,令這些苗族人家“故土難離”,他們根本不愿意搬到山下的新房里去居住。
巨大的洞穴遮風避雨,冬暖夏涼,電燈、電扇、電視讓現代文明的信息也在這山洞里散發光輝,但他們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堅持著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