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散文
霧里看花·賞蓮篇
我恍然是在夢中得知這里有一片蓮花的。此時此刻,置身此地,也猶如夢中。也許,我一生自始至終的追尋,只是在現實和夢幻之間。而眼前這一片蒙蒙的水霧,凄迷纏綿,卻仿佛是夢的衣裳。
這是一處人工建造的景點,方圓不足一公里。雖然小了些,卻是依山而建,引山間活水以成池,竟有幾分靈性在內。
池分東西兩處,中以亭廊甬道相隔。大池在東,有小池面積的十幾個大小,波光粼粼。依山臨水是一條落葉松樹干鋪陳的棧橋。那鋪橋的樹木不很粗壯,孩童手腕似的,因了風雨的剝蝕,顯得自然,破舊,卻不失拙樸。橋上間以小亭,盛夏時節,臨亭把酒,風生水起,倒也滿目清涼。池的對岸開了一大片金黃的花兒,炫人眼目。
這一片霧因水而生,糾纏固結,纏綿悱惻,然后裊裊地彌漫開來,拂人面頰,似沙沙有聲。廊柱上掛滿了細密的水珠,有一顆乘人不備就流了下來,如悄然滑落的傷感的眼淚。
小池很小。小到我竟然不情愿稱其為池。而那一大片蓮花,卻分明開在小池中,做了小池全部的風景。
水霧在池中濃濃地彌漫著,讓人無法看清水的存在。只看見那一片蓮花在水中開著,或紅或白,若隱若現,似夢似真,讓人恍惚間覺得仿佛身在瑤池。
微風乍起,那濃霧左搖右擺,忽地被微風撕出一大片破綻來,又仿佛誰的手突然撩起了美人的面紗。于是,那池中就露出一大片蔥綠的葉子和葉子間盛開著的蓮花來。
葉子很濃密,宛若一雙雙玉手,一叢叢的托舉著;也有圓圓的平貼水面的,如美人假寐,卻把身體放的平平展展,只留了一條微弱的氣縫安靜地呼吸。
葉子之上便是我眼前呈現的蓮花:四周全是紅的。那花的顏色令我感到吃驚,仿佛藏了無盡的傷心與憂愁,竟是一種心血的顏色,讓人望一眼而心生傷感和憐惜。我突然就想到了杜鵑啼血這個詞,難道花兒也會啼血嗎?不然為什么會開出這般哀怨凄絕的紅來?花兒,你在說些什么呢?
中間的一片被紅花包圍著的,就是白蓮了。我想,這真的應該是天上瑤池才有的奇花,嬌嬌楚楚,玉女一般臨風站著。那份圣潔,那份莊嚴,令人不敢凝視。惟恐看的過久,羞了花魂不再開,又惟恐這一雙俗眼,將這花兒憑空褻瀆了。
我曾經聽說過冰山雪蓮。這名字帶給我的,除了圣潔還有寒意,仿佛高不可攀,又像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神話。而眼前這玉骨冰肌的花兒,我叫她水蓮。這仿佛是一個隔世的名字,似曾相識的名字。我想這水蓮花一定和我的前生后世有著什么神秘的不可知的因緣,不然,為什么我一見她,就想把她認做我的女兒或者妹妹?
蓮花并不解我此刻的心思,只是昂了頭,靜靜地開著。慘紅的花,素潔的花,金黃的蕊,把這一方小池幻化成了人間仙境。而無論或紅或白,都像被雨洗過一樣,清新而且美麗。
我低了頭,獨自沉思。這樣的花兒,這樣清絕的品,這般脫俗的魂,該是我幾世的清修?
小時常聽說佛是蓮花的魂魄化身,假如人真的可以修煉成佛,此刻的我,倒真地愿意將這一縷魂魄,化身為蓮花了,一朵潔白的水蓮花。
年輕時讀詩人徐剛的九行抒情詩,其中有寫水浮蓮的,記了幾句:
走人生的長途
企望著花束與波濤
疲倦 衰老
回首
想把夢中的水浮蓮打撈
我想我已無心企望花束,但人生的波濤我無須企望也相伴相隨。疲倦了,衰老了,但夢還在。還有此刻這清麗脫俗的水蓮花在眼前盛開,我夫復何求!
2007年7月14日晨雪野臨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