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獸葡萄鏡通常以高浮雕瑞獸,以及葡萄為主題花紋,間飾異獸、雀鳥、蜂蝶和花草圖案。這種瑞獸與葡萄的組合形式,也經歷了一個產生、發展、消失的過程。
瑞獸是我國古代藝術常見的表現題材,源自于我國傳統的四神(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以及其他神獸的造型。東漢末年至魏晉南北朝的數百年間,戰亂頻繁,百姓的生活動蕩不安,因此多將希望寄托于求神拜佛之上,因此,此時期神獸紋鏡十分流行。此時期銅鏡神獸多為浮雕式,但其造型卻逐漸過于僵化粗略,鏡上的銘文仍以祈福的吉祥語句為主。神獸紋銘文鏡,漢代,圓紐,連珠紋紐座。內區飾四種神人及四獸相間環繞,其間有八枚凹面環狀乳釘。外區為半圓、方枚帶,半圓中為渦狀云紋,十個方枚中各有一字。邊緣內圈為神人禽獸紋,有神人捧日月、六龍駕舟車、羽人乘禽獸等,外圈飾勾連紋。(圖一)始作于東漢,盛行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神獸紋鏡,有重列式、環繞式、區段式、對置式神獸紋鏡和佛獸紋鏡等多種形式,其基本特點是以神像(或佛像)與神獸為主紋,再襯托裝飾花紋和銘文。中國國家博物館藏神獸鏡,三國吳,直徑12厘米。該鏡背面中央有一圓鈕,鈕外側以高浮雕形式裝飾相間排列的四組神人與神獸,鏡邊緣環繞著乳釘及飾有勾連云紋的圓弧,并刻有“永安五年十月十九日造作明鏡,可以照形”等銘文。(圖二)隋朝,是個承上啟下的時期。魏晉南北朝以來那種規范化、程式化、缺少創新和多樣化的特點,在這時期的銅鏡中還可以看到它的影響存在,畫面上沿襲舊的傳統因素不少,圖案中以靈異瑞獸為主;這個時期流行的四神十二生肖鏡、瑞獸鏡類,盡管主題紋飾不同,但鏡形、布局、銘文、邊式,以及演變方面都有許多共同點。(圖三)隋末及初唐時期瑞獸鏡盛行,它既繼承了中國古代銅鏡的傳統,又在風格上有許多變化;銘文帶消失,內外區出現忍冬、蔓草、葡萄紋樣;瑞獸由靜態趨向動態,造型更加豐富,構圖也由規整、緊密變得活潑開放。漢代所流行的神秘的、符號化的神獸和四神題材在隋唐時期逐漸演化成生動活潑、充滿趣味和人情味的瑞獸。瑞獸的造型多取材于現實的動物形態特征,并稱為“瑞獸”、“海獸”或“鸞獸”。唐代初期的“賞得秦王”瑞獸紋銅鏡,直徑10.6厘米。該鏡背有四只瑞獸,身形柔健,在長滿花草的內區里,作繞鈕奔跑狀,外圈有“賞得秦王鏡,判不惜千金,非關欲照膽,特是自明心”二十字銘文。(圖四)唐高宗時期,瑞獸葡萄鏡開始出現,這一時期瑞獸葡萄鏡以圓鈕居多,用連珠圈及高線圈將鏡背分為同心圓狀的內外兩區,各種裝飾圖形嚴格地分布于所在區域,葡萄紋飾均勻整齊地分布于瑞獸之間,所有圖形沒有跨越出同心圓的圈界。這類紋飾風格規矩整齊,很明顯受到傳統漢鏡風格的影響。但此時瑞獸葡萄鏡以植物枝椏的柔美流線、瑞獸造型的靈動活潑與同心圓的規整圈界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構圖具有理性之美,它剛柔并濟、動靜結合,設計上充分體現出唐代早期樸素嚴謹的政治風氣、社會價值以及審美取向。1978年,西安市蓮湖區熱電廠出土的瑞獸葡萄鏡,唐代,直徑17.6厘米,重0.83千克。圓紐,圓紐座,一周凸弦紋將鏡背紋飾分為內外兩區。內區六只瑞獸攀援葡萄枝蔓,形態自然生動。外區禽獸相間而飾,間隙處點綴著葡萄串和碩大的葉瓣。內外區之間的隔梁內側有小蓮花紋和鋸齒紋各一周。緣飾連續的纏枝花草紋,邊緣卷起。整個銅鏡采用浮雕技法,畫面高低起伏,立體感極強。(圖五)唐高宗至武則天時期,銅鏡紋飾風格由漢式拘謹板滯逐步發展到自由寫實,由繁亂紛雜轉為清鮮優雅,新的鏡類和新的因素不斷涌現,主題紋飾中的花鳥、植物紋飾不斷增多。這一時期海獸葡萄鏡被稱為瑞獸葡萄鏡的典型。與第一種相比,其形態和構圖有一定區別,最明顯的是出現了“過梁葡萄紋”。所謂“過梁葡萄紋”是指鏡內區的葡萄枝蔓實葉伸展到鏡外區,騎跨于連珠紋高圈的分界線之上,該種技法被稱為唐鏡的代表、唐代手工藝的奇葩。安徽省壽縣安豐塘鎮安豐城遺址出土的瑞獸葡萄鏡,唐代,直徑11厘米,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該鏡伏獸紐。一周高凸弦紋將鏡背紋飾分為內外兩區。內區浮雕四只瑞獸,空白處填飾蔓枝葡萄。外區飾八只展翅飛翔的小鳥。外環凸弦紋一周,沿弦紋浮雕一周半圓形紋。窄素緣。(圖六)西安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藏瑞獸葡萄鏡[8],唐代,直徑14.7厘米,重0.86千克。圓形,伏獸鈕。內外區間以凸弦棱分界。內區葡萄枝葉纏繞。葉紋為五瓣狀,果實飽滿,十串葡萄除一串外,其余九串均勻地沿著圈帶配列,葡萄枝葉間有蝴蝶、蜻蜓飛舞。六瑞獸或俯或仰,有的作奔跑狀,有的側轉身軀攀援旋繞于枝蔓叢中。內區的葡萄枝葉跨梁進入外區蔓延交錯。外區不同形態的禽鳥出沒在葡萄串枝葉中。緣飾一周疊云紋,邊緣卷起。(圖七)武則天統治后期,瑞獸題材逐漸退居次要地位,花鳥鏡出現并流行,此后銅鏡紋樣的主體不再采用像獅子、龍、鹿等勇猛活躍的動物,轉向相對溫和抒情的蝴蝶、蜻蜓。唐玄宗至德宗時期,對鳥鏡流行,人物故事鏡、盤龍鏡、瑞花鏡,以及特種工藝鏡等出現并流行,唐鏡藝術樣式和藝術手法的多樣化特點,在這一階段得到充分體現。隋唐瑞獸題材逐漸消失,四神及十二生肖鏡雖然偶能見到,但較之從前布局、構圖已發生了變化。纏枝葡萄紋銅鏡,唐代,直徑9.2厘米,重167克。半球形紐,寶相花紐座。紐座外裝飾以葡萄蔓枝紋,五串葡萄在內區均勻分布,以葡萄葉間隔開來,又以枝葉連接。鏡背外區純以蔓枝裝飾,回轉纏繞。厚胎高緣,鏡背微弧。(圖八)蛺蝶穿花紋鏡,唐代,直徑18.9厘米,重906克。八瓣葵花形。圓紐,葵花形紐座。外圍飾四枝花,上有花朵及葉,間飾四蛺蝶,好似蛺蝶在花中穿梭,窄緣。(圖九)通過比較可以看出,海獸葡萄鏡中的瑞獸與唐朝之前的銅鏡中的瑞獸形象有著直接的傳承關系,并且海獸葡萄鏡自身也有著明顯的演變軌跡:從鏡形來看,萌芽期的海獸葡萄鏡繼承了隋唐時期瑞獸鏡的鏡型,一般是圓鈕,后來發展到鼎盛時期的伏獸鈕,再到扭頸戲耍的瑞獸鈕,且鏡背內外分區也經歷了從嚴格分區到分區被逐漸打破的發展過程。從瑞獸的形態來看,海獸葡萄鏡中的瑞獸經歷了從抽象到寫實的發展過程,且瑞獸數量也經歷了從少到多再到少的發展過程。早期的海獸葡萄鏡受隋朝瑞獸鏡的影響,形象較為抽象;發展期的海獸葡萄鏡偏向寫實,鼎盛時期的海獸葡萄鏡中的瑞獸,完全是一種可愛的形象,包含著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與祝愿。從葡萄紋等植物紋飾來看,這種植物紋飾早有出現,只是瑞獸和葡萄兩種紋飾組合的形式是在唐代才出現的,瑞獸葡萄鏡發展至武則天時期,葡萄等植物紋飾、以及花鳥逐漸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花鳥鏡逐漸產生并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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