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個病例比較特殊，上班20年來第一次遇到，當時嚇得我一身冷汗，以為要出醫療事故呢……
男性病人，57歲，豫東地區，就診時說在當地醫院確診為肺癌，當地醫院肺穿刺活檢示：小細胞癌，予以依托泊苷+順鉑化療1周期，同時又做了8基因檢測，均為陰性。病人覺得不放心，來河南省腫瘤醫院就診。我看了ct片子以后，憑直覺判斷這個不應該是肺小細胞癌，而應該是肺腺癌，建議他入院重新穿刺。理由如下：1.小細胞癌大多數是中心型，這個明顯是周圍型，周圍型腺癌最常見。另外腫瘤形態表現不太像。 2.化療無效：小細胞肺癌化療效果極好，絕大多數都會迅速縮小，這個病灶卻基本上沒有變化，說明有可能用藥錯誤。3.腫瘤較小：小細胞肺癌發現時大部分腫瘤很大，或者已經合并淋巴結腫大或轉移擴散，這個病灶相對不大，淋巴結轉移不明顯。但是我們不能否認存在極少數早期發現小細胞肺癌的可能性，所以這放在最后一條。
病人覺得我說的有理，立即入院，幾天后肺穿刺活檢顯示：肺腺癌，說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由于病人以前在工地干活，接觸粉塵較多，雙肺遍布大小不一的小結節和炎癥表現（如圖紅圈處），多學科會診認為多發小結節不能排除是否轉移，建議先化療2周期，可同步觀察小結節變化。如果小結節隨著腫瘤同時縮小，說明是轉移瘤；如果腫瘤縮小，小結節沒有變化，說明小結節是塵肺等良性結節，可以手術切除肺腺癌。
術前雙肺多發結節和慢性肺炎表現
術前左肺下葉腫瘤，大小約3CM
于是予以培美曲賽+順鉑方案化療。剛開始病人其實心理是抗拒的，因為不久前按照小細胞肺癌化療了1周期，化療后出現食欲下降、惡心嘔吐、乏力等副反應，對化療副反應有心理恐懼感。
另外化療前血常規顯示病人血紅蛋白極低：95g/L，正常男性應該是140g/L左右，白細胞和其他項目基本正常。問其原因，病人也不明不白，說在當地醫院化療前也發現血紅蛋白比較低，另外一般來說依托泊苷+順鉑這個方案副作用最常見的是白細胞低，僅僅用1周期不至于會這么快引起嚴重的貧血，所以可以排除化療導致的貧血。同時病人還有乏力氣促等癥狀，很可能貧血的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在發現肺癌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我安慰病人：要相信我們省級醫院的診斷和治療方案，所擔心的化療副反應可以用中藥來緩解，基本上不會有嚴重的不適感。病人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我，按照預定方案執行。
因為時間很久了，病人具體望聞問切的情況已經記不清楚了，而且那時候對肺腺癌的本質理解的沒有現在深刻，我只是根據病人當時的癥狀體征給予健脾祛濕補血補腎治療。大部分的化療藥首先會影響消化吸收，有個別藥更會傷腎，所以健脾補腎是減少化療副作用的關鍵。其次是很多癌癥尤其是肺腺癌跟體內痰濕有密切關系，所以祛濕很重要，同時祛濕還可以跟健脾起到協同作用；最后，這個病人本身嚴重貧血，當然需要補血，中醫補血主要靠增強脾腎功能，脾胃主消化吸收各種營養，腎主骨生髓造血，所以補血要脾腎雙調。
就這樣病人完成了1周期化療，病人帶中藥回家繼續調理……
第2次來的時候，病人反饋說喝了中藥感覺渾身舒服，也感覺不到明顯的化療副反應。復查血常規竟然發現血紅蛋白較前明顯升高。效不更方，于是繼續按照上一次方案治療，培美曲賽+順鉑方案化療+中藥。
第3次入院，這次就準備手術了，術前需要重新全面評價病情，CT顯示左肺下葉腫瘤明顯縮小，實性成分不到1CM。雙肺那些小結節和慢性炎癥基本上沒有變化，說明是陳舊性病灶，與肺癌轉移無關。另外血常規顯示血紅蛋白恢復到正常范圍。關鍵是病人體重居然增加了十幾斤，滿面紅光，氣色很好，我還開玩笑的說：別人越化療越瘦，你怎么越化療越胖啊！看來中藥效果很好啊！
病人于2020.7.20行胸腔鏡下左肺下葉切除+系統性淋巴結清掃術，術后病情穩定。
化療2周期后準備手術前的復查，腫瘤明顯縮小，但清晰可見
過了兩天，我突然接到病理科的電話：你切下來的肺部標本里面找不到腫瘤，你過來一下吧！！
我如同五雷轟頂，當時就嚇傻了！！……
沒有腫瘤？！這可是重大醫療事故啊！……
怎么可能沒有腫瘤？不可能啊？……
我馬上趕到病理科，見到取材的病理科醫生。這個小姑娘說：你切下來的左肺下葉，我們已經仔細找遍了，摸不到腫瘤。你是主刀醫生，你自己找吧。
我輕視的認為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沒有經驗，于是親自帶上手套，接過福爾馬林浸泡過的肺組織：為了找腫瘤，她們已經在肺組織上面切了好幾刀了。我把肺組織標本按照正常形態重新擺好，標清楚上下左右，然后在腫瘤應該在的地方仔細摸：居然是柔軟的，摸不到一點點硬的哪怕是韌的結節，更沒有腫塊！我湊近仔細看，聞著刺鼻熏眼的福爾馬林味，依然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最后實在沒有辦法，把腫瘤應該所在處的組織剪下來交給病理科，讓她們在顯微鏡下尋找癌細胞……
過了2天，病理科打電話說切下來的組織里鏡下未發現癌細胞，依然建議我再取。
我事先在電腦上又仔細研究了CT，發現腫瘤位于上葉舌段和下葉交界處，但是基本上還是在下葉的，不可能切除不干凈殘留在上肺。記好位置，我再次跑到病理科，拿到標本，這時候肺組織已經橫豎切了無數刀，表面上看就像“松鼠魚”一樣，表面還散發著濃重刺鼻的福爾馬林味。肺組織都切成這樣了都找不到腫瘤，我當然也沒有找到。
看看松鼠魚的刀工
病理科反復尋找，我也親自來了2次了。實在沒有辦法，我只能再取了幾塊可能性大的組織交給病理科。讓她們根據顯微鏡下的實際情況發報告，并且提醒她們病人術前曾經做了肺穿刺活檢，確診是腺癌，而且化療后效果很好。
跟病理科的最后一次溝通：
病理科：這個病人都做了哪些治療？為什么找不到癌細胞？
我說：做過2周期的術前新輔助化療，用的培美曲賽+順鉑方案……
病理科：不對啊，化療后的我們見得多了，沒有像這樣的啊，一點化療的痕跡都看不到啊，鏡下都是淋巴和巨噬細胞，看不到退變或壞死的癌細胞殘留啊……病人到底還做了什么治療？
我說：吃中藥算不算呢？
病理科：中藥？！那不算（治療手段）……
我說：那就真的沒有其他治療了，這個病人化療期間一直在吃中藥，所以才可能這么奇怪……
病理科：病人沒有做過免疫治療嗎？
沒有，真的沒有。一般腺癌我們不常規使用免疫治療……
病理科：那就太奇怪了……確實沒見過這樣的……
我說：幸虧術前有我們醫院的穿刺結果，確診是肺腺癌，至少這個不會錯的。而且化療以后腫瘤縮小了，說明治療有效。你就按照看到的實際情況發報告吧……
病理科：只能如此了……
于是病理科如實報告：
我心里一直擔心會不會是腫瘤沒有切除下來，殘留在左肺上葉了……雖然可能性極小，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幾十年見得病人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病人出院時，跟病人說化療加中藥效果太好了，癌細胞都完全消失了。病人很高興，因為他確實親身感受到了中藥的作用：不但化療副作用小，貧血治好了，體重增加了，體質也增強了。
為了觀察病情變化，我又建議病人術后預防做了2周期化療，并持續吃了半年中藥。期間病人復查幾次CT都很正常，病人一直感覺良好。
到現在1年多了，病人再次復查CT，剩下的肺沒有任何腫瘤殘余的表現，說明腫瘤確實是切除了，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來了。
術后1年復查未見任何腫瘤復發表現
后記：
可能有人會說，這就是一個術前新輔助化療導致癌細胞完全消失的病例，學術名稱pCR（術后病理完全緩解）。為此我專門跟病理科同時討論過，她們說pCR的病例她們經常看到，但是這個確實不太一樣。化療后導致的pCR是可以看到癌細胞的蛻變和治療后免疫細胞在腫瘤處的聚集反應，直白點說就是會看到癌細胞的“尸體”及“打掃殘骸的工人”，而我的這個病例都沒有這些，全部都是正常的肺組織細胞，夾雜著慢性炎細胞，沒有癌細胞存在過的證據。另外一個詭異之處就是，病人7.15日CT還清清楚楚的顯示存在實性腫瘤（雖然較小但是清晰可見），不到1周后切除下來反而一點痕跡都找不到了。即使是磨玻璃結節也不會這樣一點都無跡可尋啊？！
這個病例的特殊之處不是腫瘤縮小或消失，而在于病理科竟然說找不到癌細胞治療后的痕跡，這是出乎意料的。我也向病理科解釋病人使用中藥治療的事情，但是病理科認為中藥治療不會有效或者產生這種結果，或者說根本不認為中藥治療是腫瘤有效地治療手段。雖然之前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但是事實如此，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中藥在起效。隨著后來又用中藥治療一些肺腺癌晚期的病人，尤其是一些肺腺癌多發骨轉移的病人，發現中醫藥治療有時候能取得奇效，這么多的肺腺癌療效好的病例匯集起來又進一步促進治療思路和方法的進步。
由于病例的特殊性，后來再也沒有療效這么好（病理完全緩解）的病人。不過在隨后的治病中，對于腫瘤較大的病人采用中藥聯合化療+免疫的方案，效果都很出奇的好，后期會為大家一一展示。
總結：
這幾年對于中晚期癌癥病人，我用中藥聯合化療或免疫或放療等方法，在保證控制縮小腫瘤的同時，大大緩解了放化療、免疫治療的副反應，同時增強了病人體質，為手術的徹底根治性手術打下堅實的基礎。很多時候，術后病理結果又一次次給我驚喜，讓我更加堅定的繼續走中西醫結合的道路！
作者簡介：
閆明，河南省腫瘤醫院胸外科副主任醫師
祖傳中醫
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訪問學者
肺結節全程管理專家
河南省腫瘤醫院肺結節會診組專家
河南省抗癌協會肺癌專業委員會委員
河南省抗癌協會腫瘤靶向治療專業委員會委員
河南省抗癌協會食管癌專業委員會委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