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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作者 | 王建波   

家鄉(xiāng)的老屋像個守歲的老人。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土坯的墻面早已斑駁脫落，依然默默地守候在那里。老屋的房梁上還有一個燕子窩，應(yīng)是“舊時王謝堂前燕”了，每次回家，我都會一個人在老屋里靜靜地走走、看看。久久地凝視著，像欣賞一幅老照片，又像在觀賞一段陳年舊事。往事就像一張破損的光碟，斷斷續(xù)續(xù)地播放著某年某月的某一個畫面，讓記憶又復(fù)活。 

早春季節(jié)，老屋院子里的杏花開了，我們在杏花樹下快樂地蕩起秋千。細(xì)細(xì)的風(fēng)，吹落無數(shù)花瓣漫天飛舞，落在了我們的身上，飄在我們的發(fā)間。燕子在屋檐下飛來飛去，一只大花貓懶洋洋地曬太陽，顛著小腳的祖母，手里端著一碗飯，滿院子追趕著貪玩的小弟弟。那些舊時的快樂時光，仿佛就在昨天。  

母親的那個大立柜還在。是個長方形的，一米二高，三米長，說起這個立柜還有一個故事。它是母親唯一的陪嫁，也是外婆的陪嫁。當(dāng)年外婆出嫁時，陪送了一紅一黑兩個這樣的柜子，后來，祖父去世的早，到了母親出嫁時，孤兒寡母的更沒有什么可陪送的了，于是外婆就把那個紅色的柜子，叫人重新上了漆，這個柜子就和母親一起來到了這個家。  

記憶中，母親總是把一些貴重的東西放在里面，比如錢和糧票、布票，衣服、被褥等，還有那些難得一見的花生、蘋果，以及糖果之類的好吃的，然后上了鎖。這個柜子對于當(dāng)年的我們來說，簡直就是芝麻開門，有無盡的寶藏，一打開，就有驚喜。 老屋的一角，還堆放著一些舊家什，一只破舊的竹籃子，一根拴牛的鋼繩，一副舊扁擔(dān)等。想起小時候，母親去走親戚，或誰家有喜事，都是跨上這只籃子，里面放上平日里舍得吃的白面饅頭。每次我們都爭著跟著去，就是為了能吃上一頓美餐。每逢過年的時候，母親就把一些好吃的放在籃子里高高地吊起來。  

說起那副扁擔(dān)，更是感慨萬千。在我十幾歲時，為了減輕家人的負(fù)擔(dān)，我就學(xué)著大人們的樣子，去村東南那口老井里挑水。每次沿著灣邊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回到家的時候，本來不是很滿的一桶水，都成了半桶了。 我戀著家鄉(xiāng)的老屋，戀著老屋門前不遠(yuǎn)處那個水灣，還有灣邊那口老井。小時候這里是我的樂園，我們經(jīng)常在灣邊玩耍，打水漂，學(xué)狗刨，逮魚蝦，捉泥鰍。夏天，坐在那片綠蔭里，聽蟬鳴，聽蛙聲。可如今走在這條童年無數(shù)次走過的小路上，已是滿目蒼夷，水灣被填平了一大半，灣里的水也不再那么清澈了，周圍蓋起了許多瓦房。那口老井，我怎么也找不到了，一問才知道，是被人家壓在了房底下了！ 歲月無情，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我的童年，那個給了我無數(shù)快樂的老屋、水灣、井和樹林。  

每每路過一個村莊，遇見一座破舊的老屋，我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也許還有斷臂的院墻，也許沒有，也許簡陋的土房已經(jīng)坍塌了一角，院子里雜草叢生，還有一棵棗樹或者是榆樹。主人早已離去，只有老屋默默地佇立著。這樣的老房子老院子，與周圍的紅瓦白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我卻對它情有獨鐘。因為它的舊，總能觸動我心靈深處最柔軟的那個地方，讓我感動，讓我緬懷。每一座老屋，其實都是一段歲月，是一首古老的歌，幾度興衰，幾度花開花落，都曾一一見證過。 時光無言，舊物不語，流年滄桑，朝花夕拾。感恩光陰里的那些老屋，它帶著歲月的底色和味道，對于寂寥的人生是莫大的慰籍，是歲月的慈悲，是值得咀嚼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