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漢化,經過的時間很長,道路很曲折。在鮮卑貴族中,始終存在一個反對派;落后保守的勢力,始終阻礙著漢化的進程。
西晉滅亡以來,荒廢了170多年的魏(曹魏)晉故都洛陽,成了北魏的新都。太和十七年(493年),孝文帝開始重建新都,直到他的兒子宣武帝元恪手上才建設完成。
遷都之后,從平城遷到洛陽的人,叫做“代遷戶”,總數約有100萬人;其中,勇士15萬被編成禁衛軍(羽林、虎賁)。洛陽附近的河陽(現在河南孟州 西),設了一個新牧場,養馬十萬匹。每年從河西選馬到并州牧場,讓馬習慣內陸水土,再遷到河陽來。一部分拓跋部人民以及北邊其他各族人民便在中原地區定居 下來。遷都后,擺脫貴族傳統保守勢力的影響,北魏漢化的改革更廣泛,更迅速了。太和十九年(495年),孝文帝下令禁止鮮卑服裝,要求鮮卑人改穿漢服;禁 止鮮卑話,改說河南洛陽話;“代遷戶”都在洛陽落了籍,死后葬在北邙山(在洛陽的北面)。有一次,孝文帝在洛陽街上看見一個鮮卑婦女坐在車中,鮮卑族打 扮。后來,在朝見群臣時,便責備任城王拓跋澄,說他督察不嚴,奉行命令不力。拓跋澄為自己辯解,說只有少數人這樣打扮;孝文帝尖銳地問道:“難道要全部這 樣打扮才算督察不嚴嗎?你這樣說,簡直是‘一言喪邦’!”又轉向史官說:“應該把這件事記錄下來。”
太和二十年(496年),又命令 改去鮮卑姓,他自己改姓元,其他改姓長孫、穆、奚、陸、賀、劉……把鮮卑族的穆、陸等八姓定為國姓,和漢族大姓崔、盧、鄭、王同等待遇,享受同樣的政治特 權。漢族大姓,叫做郡姓;郡姓之中,又分四等,最高的叫做甲姓。從此完全承襲了魏(曹魏)晉以來的門閥制度,“以貴襲貴,賤襲賤”,按門第高低來分配官 職。但門第高低,皇帝可以左右,和南朝不同。這正如“三長法”和“均田制”的實行,代表中央集權力量的皇帝,在統治階級內部關系中占了上風。
孝文帝又通過婚姻方式加強鮮卑貴族和漢族大姓的聯系。他自己娶了四姓(崔、盧、鄭、王)的女子入宮,又為他的五個弟弟娶漢族大姓的女子做正妻。范陽盧氏一家娶了三位公主。政治利益進一步把鮮卑統治者和漢族高門聯結在一起了。
“文治”構成了漢化的核心。北魏的國家機器,隨著封建化的逐漸完成,也更為完備了。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為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這是一 條歷史規律。孝文帝和他的前輩什翼犍、道武帝、太武帝、馮太后一樣,在鮮卑族漢化過程中,順應了這一規律,起了重要的歷史作用。
■劃分門第,平定叛亂
然而,事隔不到半年,一場反對改革、反對漢化的武裝叛亂便從朝廷內部發生了。太和二十年八月,孝文帝巡幸嵩岳,太子元恂留守金墉城。元恂素不好學,體又 肥大,最怕洛陽的炎熱天氣,每每追樂舊都,常思北歸;又不愿說漢語、穿漢服,對所賜漢族衣冠盡皆撕毀,仍舊解發為編發左衽,頑固地保持鮮卑舊俗。中庶子高 道悅多次苦苦相勸,他不但毫無悔改之意,反而懷恨在心。孝文帝出巡給了他可乘之機,遂與左右合謀,秘密選取宮中御馬三千匹,陰謀出奔平城,并親手在宮禁之 中殺死高道悅。
事發后,領軍元儼派兵嚴守各宮門,阻止了事態的進一步發展。第二天清晨,尚書陸琇馳馬奏報,孝文帝聞訊大驚,中途急急 折返洛陽,當即召見元恂,怒不可遏,列舉其罪,親加杖責,又令咸陽王禧等人代替自己打了元恂100多杖,直打得皮開肉綻,才拖出門外,囚禁于城西別館。一 個多月后,元恂傷勢有所好轉,方能起床行走。十月,孝文帝在清徽堂召見群臣,議廢太子恂。太子的兩個老師太傅穆亮、少傅李沖一齊脫帽叩頭請罪,孝文帝說: “你們請罪是出于私情,我所議論的是國事。‘大義滅親’,古人所貴。今日元恂想違父叛逃,跨據恒、朔二州,犯了天下的頭條大罪!這個小子今日不除掉,乃是 國家大禍,待我百年之后,恐怕又要發生晉末的永嘉之亂。”
十二月,孝文帝廢元恂為庶人,囚禁于河陽無鼻城,派兵看守,給些布衣粗食, 不至饑寒而已。次年四月,孝文帝巡幸長安,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告發元恂又與左右謀反。孝文帝得報,急派咸陽王禧與中書侍郎邢巒率人帶著毒酒趕赴河陽, 逼令元恂自盡,時年15歲,殮以粗棺常服,就地埋葬。
元恂被廢的當月,恒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陸睿相互合謀,暗中勾結鎮北大將軍元思 譽、安樂侯元隆、撫冥鎮將魯郡侯元業、驍騎將軍元超及陽平侯賀頭、射聲校尉元樂平、前彭城鎮將元拔、代郡太守元珍等人,陰謀推舉朔州刺史陽平王元頤為首 領,起兵叛亂。元思譽,汝陰王元天賜之子,景穆太子之孫;元業,平陽公元丕之弟;元隆、元超皆為元丕之子。這些人大都是鮮卑舊貴及其后裔,他們不滿意孝文 帝親任中原儒士,他們對于遷都變俗、改官制服、禁絕舊語都抱著反對的態度。元丕甚至公然在盛大的朝會上獨穿鮮卑舊服而毫無顧忌,孝文帝看他年老體衰,也不 強責。遷都之初,元隆、元超還曾企圖劫持太子元恂留居平城,起兵割據雁門關以北的恒、朔二州,陰謀雖未得逞,但二人叛逆之心不死,這次又與穆泰等人醞釀更 大的叛亂。
元頤佯裝許諾,以穩住穆泰等人,暗中將叛亂陰謀密報朝廷。當時任城王元澄臥病在床,孝文帝立即召見他說:“穆泰圖謀不軌, 煽誘宗室。今遷都不久,北人戀舊,倘或發生叛亂,南北紛擾,朕洛陽就難以保住。這是國家大事,非你不能辦。你雖有病在身,但要強打精神為我去北方跑一趟。 要根據形勢,妥善處理。如果叛黨勢弱,就直接前往擒獲;若已強盛,可用我的命令調發并、肆二州的軍隊進行出擊。”元澄答道:“穆泰等人愚蠢而糊涂,正由于 迷戀舊生活才這樣做,沒有什么深謀遠慮;臣雖不才,足以制伏他們,愿陛下不必擔憂。臣這點小病,怎敢辭絕呢!”孝文帝笑著說:“任城肯去,我還有什么憂慮 的!”遂授給元澄節、銅虎符、竹使符,配給部分禁衛軍,讓他代領恒州刺史。
元澄受命,倍道兼行,經雁門往北直趨平城(恒州治所)。先 遣侍御史李煥單騎入城,出其不意,曉諭穆泰同黨,示以禍福,叛黨頃刻瓦解。穆泰無計可施,倉促率麾下數百人攻煥,不克,敗走城西,束手就擒。元澄窮治穆泰 同黨,收陸睿等百余人下獄,民間帖然;并將平叛始末寫成奏章上報朝廷。孝文帝大喜,召見公卿大臣出示奏章說:“任城可謂社稷之臣。看他審案的獄詞,就連古 代的皋陶也未必能超過他!”皋陶,傳說是禹的大臣,掌刑罰。又面對咸陽王禧等人說:“你們當此重任,未必能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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