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資治通鑒·漢紀二十五》
(四)
騎都尉平當(人名)使領河堤(被任命主持治河事務),奏:“九河今皆窴(音:眼,堙滅)滅。按經義,治水有決河深川而無堤防壅塞之文(按照古書講,宜疏不宜堵)。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決,水跡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還是有明白人的)。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從之。
半民:平當不經意間,提出了一個大觀點:“四海之眾不可誣”人民的力量是無窮的,真正的力量來自民間。
待詔賈讓(人名)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劃定疆界進行墾殖經營),必遺(放棄)川澤之分(湖沼聚集地),度水勢所不及(洪水不能到達)。大川無防(不要設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污澤(地勢低下,形成湖泊),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堵河就像給哭著的孩子嘴里塞東西),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停下哭聲,人也死了)。故曰:‘善為川者決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善于治河多用疏,善于治國讓百姓說話)。’蓋堤防之作,近起戰國(堵的辦法緣起戰國時代),雍防百川,各以自利(自掃門前,以鄰為壑)。齊與趙、魏以河為竟(邊境),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堤去河(距離河道)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堤則西泛趙、魏(齊讓黃河西泛);趙、魏亦為堤,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蕩。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水去后,淤積成田),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筑宮宅,遂成聚落(百姓聚居);大水時至,漂沒,則更起堤防以自救(為了自救,河堤更高),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狹者去水數百步,遠者數里,于故大堤之內復有數重,民居其間,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內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堤,激水使還,百馀里間,河再西三東,迫厄如此,不得安息(修成石堤,幾次轉折拐彎,水災不斷)。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水沖者(遷走冀州百姓,掘開堤壩),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阻)大山,東薄金堤(被石堤所阻),勢不能遠泛濫,期月自定。難(反對者)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動靜太大,牽涉百姓太多)。’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毀之,故鑿龍門,辟伊闕,析厎柱,破碣石(鑿通龍門、打開伊闕、劈分底柱、擊破碣石),墮斷天地之性(打破自然),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堤歲費且萬萬(每年浪費);及其大決,所殘無數(傷害難以計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害);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一次成功,長久之計)。
若乃(至于)多穿漕渠(開小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既能灌溉,又能分洪),雖非圣人法,然也救敗術也。可從淇口以東為石堤,多張水門。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制(人們會擔憂黃河之大,能行嗎),滎陽漕渠足以卜之(驗證)。冀州渠首盡,當仰此水門,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分流):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堤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歲(可以管住百年),故謂之中策。
若乃繕完故堤(老調重彈),增卑倍薄(繼續加高),勞費無已,數逢其害(只顧眼前,繼續遭災),此最下策也。”
半民:賈讓治河三策,既分析歷史成因,又提出解決辦法,的確很充實。但誰有決心搞那么大的動作,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呢?治河如此,做事似乎也如此:上策很美好,但實難實行;下策,近在眼前,卻只顧眼前;中策,兩廂首鼠,貌似美好,卻丟了兩頭。
難也哉!
孔光、何武奏:“迭毀(撤除宗廟祭祀)之次當以時定,請與群臣雜議。”于是光祿勛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為:“孝武皇帝雖有功烈,親盡宜毀(親情已盡,該撤除)。”太仆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禮》,天子七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被謚為宗的,別論)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不能預先設限)。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上覽其議,制曰:“太仆舜、中壘校尉歆議可。”
半民:這就是“一刀切”和因時變的區別吧。哀帝同意王舜、劉歆的建議,還在于鼓勵皇帝(列祖列宗)多建功業,爭取得到“宗”的號。否則,不論優劣、只管親情的“大鍋飯”,怎么有利于祖宗社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