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穎、張娜
編輯|江宇琦
11月1日,凌晨1點半,整個烏鎮沉浸在深邃的夜色里,只有位于西柵景區里的會展中心3號廳亮著暖黃色的光,里面正在進行一場長達五個小時的話劇實驗。
這部叫做《從清晨到午夜》的實驗話劇是今年第七屆烏鎮戲劇節噱頭最大的劇目之一,三場演出門票全部快速售罄,即使是夜里一點多,幾百人的劇場仍然座無虛席。然而在序幕表演進入到尾聲之時,演員們開始面對著觀眾沒有表情地鼓掌,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鐘,臺下哈欠聲不斷,有幾位觀眾提前離場。
“沒有人逼你們來這里!”
顯示屏上突然出現這場話劇的導演陳明昊的臉,他頭戴著夸張的假發繼續對觀眾說道:“白天的烏鎮很多人,烏泱泱的,只有這從凌晨一點半到六點半是烏鎮一天中最好的時間。”在此前的公開采訪中,陳明昊也同樣表達過進行一場從半夜到天亮的戲劇實驗的意圖:“我這部戲連接了烏鎮最舒服的兩個時刻。”
排隊觀看《從清晨到午夜》的觀眾
白天的烏鎮的確“很忙”,在烏鎮戲劇節期間尤其如此:“青年競演” “古鎮嘉年華”和“小鎮對話”“特邀劇目”四大板塊,已經足夠觀眾們跑前跑后趕場觀看;話劇導演、編劇和演員們,也必須跟著早起晚睡準備演出;而游客們,則分散在烏鎮的各個巷口、橋邊,為那些妝容奇怪舉止夸張生動的表演者拍照;毒眸(微信ID:youhaoxifilm)發現,每逢烏鎮戲劇節,平日里就熙熙攘攘的烏鎮更是人頭攢動,看戲和游玩的觀眾匯集在一起,格外喧鬧。
烏鎮戲劇節創辦之初,是一種探索旅游小鎮向文化小鎮轉型的嘗試,為的就是能在全國各地大小不一形態類似的古鎮景區里,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特點、打造獨屬于自己的文化品牌。但在這里選擇原本產業規模就不大、基礎相對薄弱的“戲劇”,一開始并不被大眾看好,甚至在戲劇節的第一年,有媒體報道認為烏鎮戲劇節只是一個“短暫的新花樣”,不會長久。
不過六年過去了,戲劇節已經成為了烏鎮最重要的文化符號之一,每年可以吸引到數十萬的游客在這個江南小鎮里與戲劇文化近距離接觸、感受戲劇的魅力。而在古鎮旅游行業普遍有所波動的情況下,烏鎮也借像戲劇節、互聯網大會這些文化符號為自己“賦能”、擺脫單一的旅游景區的標簽,在古鎮旅游行業的波動期里,仍舊保持著平穩發展。
在這座既古老又現代的江南小鎮,烏鎮和戲劇正在彼此承載、互相成就。
烏鎮十二時辰
“這里太像一個烏托邦了,我在這里看過很多戲、做過好多關于話劇的夢。”一位在杭州讀書、已經連續三年來到烏鎮看戲的大學生對毒眸說道。從2013年至今連續七年,每到9、10月份,戲劇從業者、戲迷和游客們從各地涌入,看戲、對話、參賽、讀詩等活動組成著烏鎮熱鬧、忙碌又戲劇氛圍濃厚的十二時辰。當烏鎮景區成為戲劇藝術的烏托邦,這里一天被拉得很長很長。早上八點后,為了能在十點鐘進場觀看新一輪的“青年競演”(被官方簡稱為“青賽”),蚌灣劇場門口早早地排起了長隊。而比觀眾起得更早的,則是參加青賽的演員們。“昨晚排練了一遍到后半夜,今早五點多就起來準備了。”一位參賽的年輕話劇演員貝子(化名)告訴毒眸,從決定參賽到五月報名、再到來到烏鎮開始比賽,整個團隊進行了近半年的前期準備,而抵達烏鎮后,服化道的準備、檢查,對臺詞、走位等一系列瑣碎的事都牽動著他們的神經,對他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賽,“門外站著的那些人,是我們的第一批觀眾。”作為烏鎮戲劇節的四大環節之一,“青賽”從烏鎮戲劇節創立之初便被確定成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初衷正是在于為熱愛戲劇、有潛力、有夢想的青年創作者提供一個自我展示平臺,同時讓他們能有機會向戲劇大師學習交流,從而起到推動青年原創戲劇的發展、扶持青年舞臺戲劇人才的作用。在國內,盡管各地的藝術院校往往都有戲劇創作和表演的專業課程,但行業對年輕從業者的開放程度并不高,有很多導演系、表演系科班出身的從業者要等上七八年有機會把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搬上舞臺。“這還算好的,我很多同學都熬不下去、放棄了戲劇夢想,回了老家考公務員、當老師,或者轉行做別的了。”一位南京某高校戲劇文學專業畢業的從業者向毒眸感慨道。“組委會每年都會收到五六百個團隊的報名申請,然后從這數量龐大的群體里挑選出18支進入青賽。”烏鎮戲劇節創始人之一的黃磊對包括毒眸在內的媒體表示,“這些年輕人用有強烈的創作熱情,他們是戲劇最鮮活生動的組成部分之一。”今年的青賽有18支隊伍入圍,83名參賽者將在戲劇節期間進場20場演出并面對評委的篩選,共同向“小鎮獎”發起進攻——雖然名額有限,但烏鎮戲劇節為年輕、熱情高昂的創作者們提供了一個吸引力巨大的舞臺。“特別緊張,第一次演出完在門口竟然有觀眾找我合影,”貝子有點受寵若驚,“以前都是我看戲找人家合影,現在成了被合影的。”也有一些無法在劇場內參加青賽演出的小團隊,則會把自己的“戰場”轉移到“古鎮嘉年華”環節。嘉年華是在烏鎮西柵景區內所有非傳統劇場內的公共空間進行的綜合性文藝表演,烏鎮西柵的木屋、石橋、巷陌甚至搖櫓船都可以是舞臺。在烏鎮戲劇節的十天里,有大大小小800余場古鎮嘉年華節目散步在景區四處,在這里,即使是路過的普通游客也可以駐足觀看表演。“我們是從江蘇宿遷過來玩的,之前沒聽說過有戲劇節,想不到能在這里碰見。”一位年近五十的女游客向毒眸表示,而被問及對眼前的表演有什么感受時,她遲疑了下,努力搜索著適當的形容詞,而后答道:“蠻厲害的!”眼前的表演者面部涂抹了顏料,身著長袍,跟隨音響里聲音的節奏進行著無實物表演,肢體的功能被她不斷放大,演出者完全沉浸其中。而站在他們對面的,是眾多為旅行而來的游客,他們中的很多人在此之前并沒有太多機會能夠接觸到戲劇表演。《中國演出行業協會:2018中國演出市場年度報告》顯示,2018年全年演出票房收入(含分賬)182.21億元,其中專業劇場演出票房收益也僅有79.61億元,相比于劇集綜藝和電影,以及國外線下演出的龐大規模,國內的演出市場體量還相對有限。不僅如此,目前話劇演出票價較高,也影響著消費者的購買,曾有頭部售票網站負責人告訴訴毒眸,劇類的演出場館空置率很高,但因為擔心上座率不高,所以很少有劇愿意在三四線城市演出,“怎么解決高票價,是劇類破圈層、實現下沉的核心。”但即便是在北上廣等大城市里,受到好IP、好劇目和場館限制,劇類演出也仍然是一個相對小眾的娛樂方式。正因如此,當烏鎮將一個開放式舞臺平等地呈現在每一個觀眾面前時,很多原本對戲劇文化有興趣但平日接觸的機會并不多的觀眾,他們可以在這里找到簡單自由的方式去欣賞戲劇,除了從業者和資深戲迷,很多普通的游客也會慕名前來“看一看話劇是怎么一回事”。“最明顯的結果就是戲票越來越難搶了,開幕劇《三姊妹》秒空,我和另外兩個朋友都沒搶到。”一位常年在全國各地的劇場看演出的資深戲迷告訴毒眸,在兩年前第五屆烏鎮戲劇節的時候,同樣作為開幕劇的《葉甫蓋尼·奧涅金》還能手動搶到不錯位置的票,而今年稍微熱門一點的劇基本都得拼運氣搶票,“說明越來越多人來烏鎮看戲了,也挺好的。”除了迎來了更多新鮮的觀眾外,到了第七年的烏鎮戲劇節也吸引著包括俄羅斯瓦赫坦戈夫劇院、莫斯科藝術劇院和日本戲劇大師鈴木忠志等眾多世界聞名的劇團和大師帶著作品來此演出,甚至在劇場、飯館和巷口,都有可能偶遇林青霞、何炅和孫紅雷等明星——烏鎮戲劇節的影響力正在變得越來越大,吸引著全國的觀眾、世界的名團和行程忙碌的名人來到烏鎮關注戲劇、感受戲劇。為什么是烏鎮來承載戲劇節?黃磊在群訪時表示每年都會被問及這個問題,“戲劇節聽起來像是應該出現在北京或者上海的,但相比之下,烏鎮只是一個小鎮,在這里戲劇的氛圍會更加密集,而且要做一個國際的戲劇節的話是要能代表中國的文化風貌的,烏鎮既古樸又現代,顯然是比較合適的。”在地理環境上,烏鎮是密閉的,戲迷不需要像在北京上海看影展、藝術展那樣,奔波在城市的不同區域,在烏鎮,只需要穿幾條巷子過幾座小橋就能從一個劇院轉場到另一個;同時,烏鎮又是開放的,那些對戲劇有熱情的年輕人、關注戲劇藝術發展的從業者,以及喜歡浸泡在劇場中感受戲劇魅力的戲迷,甚至完全不了解戲劇只是路過的游客,他們都可以在烏鎮戲劇節里狂歡、造夢。實際上,不只是烏鎮給戲劇提供了一方拓展的舞臺,戲劇節的發展也給烏鎮帶來了新的生機。位于浙江省嘉興市桐鄉的烏鎮,地處江浙滬“金三角”之地、杭嘉湖平原腹地,距杭州、蘇州均為60公里,距上海106公里。這里曾經名人大家薈萃,擁有著7000多年文明史和1300年建鎮史,素有“中國最后的枕水人家”之譽。然而就在20年前的大年初一,當地的一位老太太不小心讓蠟燭點燃了木制墻壁,引發了一場大火,導致烏鎮西柵沿河的13間房子被燒毀。火勢最后被高高的風火墻阻擋,但古鎮一角的傳統建筑也被火災奪走了曾經的滄桑和余味。火災之后,時任桐鄉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的陳向宏,受命被派往烏鎮安置災后民眾。后來,桐鄉市委市政府提出開發烏鎮景區的想法,準備了20萬元啟動資金,并聯合13家單位籌集了1250萬元,委派陳向宏正式接手烏鎮的開發保護工作。彼時的烏鎮,完全沒了往日的風采,房屋雜亂無章,東西柵破敗凄涼,旅游業生態更是幾乎一片空白。畫家陳丹青形容“那種沒落頹敗…….像一個炊煙繚繞、雞鳴水流的地獄”,生于烏鎮東柵的文學家木心也留下一句:“永別了,我不會再來。”同為烏鎮人,陳向宏理解老鄉的感嘆,他曾經直言:“這樣的烏鎮對他也是完全陌生的。”因此在接過保護和開發烏鎮的重任后,面對周圍星羅密布的水鄉古鎮,他起初的思路也是想利用旅游業帶動小鎮重回昔日的繁華——畢竟同為江南古鎮的周莊、西塘,早在多年之前就開始了旅游開發工作。相比之下,烏鎮在開發之初時,周莊已經得到了“中國第一水鄉”的美譽,西塘則被建設部列為“首批中國十大歷史文化名鎮”之?,而烏鎮毫無名氣可言。陳向宏主導的開發第一步,便是借助茅盾故居這一景點的名氣,率先對烏鎮的東柵區域進行開發。他不僅拆掉了東柵的百貨大樓、七八十年代的宿舍等所有與老區不協調的建筑,還把所有的管線都埋在地下、給家家裝上馬桶以防居民往河里傾倒污物,并用從鄰近鄉里收集的舊料對東柵的房屋進行舊屋改造,甚至將水泥地還原成青石板路。在陳向宏的堅持下,東柵逐漸開始呈現“原汁原味”的古鎮面貌,而在整個“修復”的過程中,烏鎮的觀光小鎮的規劃也越發清晰起來。2001年,東柵開始正式接待游客,短短一年時間過后,烏鎮的年接待游客數量就從早年的不足3萬猛增至百萬。到了2003年的時候,前期1億元的投資就已經全部收回,東柵給烏鎮帶來了經濟迸發新的可能性。2002年,由黃磊主演的電視劇《似水年華》在烏鎮進行拍攝,陳向宏和黃磊因此而相識,外界也通過這部電視劇直觀地看到了烏鎮的幽靜和安詳,給這個剛剛修復完成的古鎮,再添了一把火。不過僅僅有了名氣,仍不足以支撐起烏鎮的快速發展。由于緊挨上海的周莊、西塘占據著地理優勢,周圍又有太多風格相似的古鎮,烏鎮想要去搶奪更多的游客,單單依靠“古樸古風”還遠遠不夠。在修復完成后,陳向宏又用了半年的時間考察幾個中國當時有名的古鎮,發現很多案例都有不少共同之處:一是所有的古鎮都不是一次性開發的,沒有完整的產品形態;二是小鎮大多以點經營為主。陳向宏認為,別的古鎮都只有一條街或一塊地方像古鎮時,烏鎮想要脫穎而出就一定要從整體風貌入手,“不做第一,但要做唯一”。因此到了2003年,烏鎮景區便開始考慮建設二期工程,擬定了“東柵觀光、西柵度假”的開發思路。東柵的屬性是讓游客白天觀光,所以西柵則要建設夜間游的屬性,二者的配合最好能讓游客愿意多住一天。在陳向宏的規劃里,對游客而言,雖然選擇古鎮游玩是為了躲避平日城市里的繁忙,但生活便利度上卻依然要向大城市看齊。在二期的西柵項目上,烏鎮將1800戶原本的居民全都遷走,開發的重點放在了民宿、酒店、餐飲等服務行業上,讓西柵實現了100%的商業化。公共基礎服務上,烏鎮也實現了每家通管道煤氣,建立直飲水廠,搭建無線網絡并供游客免費使用等等,此時的烏鎮已經走向了度假休閑小鎮的行列之中。在開發的過程里,錢始終是最棘手的。從2004年二期項目開始轉動后,陳向宏把東柵抵押給銀行,換來3個億貸款。當時陳向宏對外表示,“西柵的開發資金全部靠公司自己貸款,壓力很大”。為了緩解負債壓力,陳向宏于2006年選擇引入了國企上市公司中青旅入股烏鎮,注資3.55億把烏鎮旅游改制為股份有限公司,中青旅持股60%,當地政府占40%股份。總投入10億元的西柵在2007年竣工后,助推烏鎮在2007年全年實現營業收入1.58億元,實現凈利潤3606萬元,東西柵景區接待游客首次突破200萬人次。到了2008年,烏鎮實現銷售收入2.41億元,凈利潤6173萬元,同比增長52.6%、71.2%,共接待游客252萬人次。此時的陳向宏決定辭去所有公職,開始全心地投入了對烏鎮的商業化探索之路中。但初步的成功并不足以讓烏鎮高枕無憂,因為烏鎮模式成功之后,很多古鎮也紛紛開始效仿,當各大旅游景點同時打出“小橋流水人家”的招牌時,烏鎮再次面臨同質化的問題,怎么再度突圍就成了陳向宏的新難題。基于這一困境,2007年成為烏鎮旅游股份有限公司合資方的IDG曾提出可以嘗試改建烏鎮的水劇場,帶來一出“印象·烏鎮”。但這一提議曾被陳向宏直接拒絕,因為全國各地的“印象”系列太多了,這并不是烏鎮走向“獨特”的好方式。不過改建烏鎮的水劇場的提議,卻讓他有了用“文化”來放大景區IP的想法,而就在他思索究竟該如何把烏鎮從度假小鎮升級到文化小鎮時,當年和黃磊的一段緣分幫了他一把。2008年,《暗戀桃花源》在上海巡演期間,黃磊邀請他去觀看,在演出的過程中最讓陳向宏感到驚訝的不是戲劇本身,而是劇場里坐著的全是年輕人。陳向宏猜想,戲劇是否也可以成為烏鎮發展的新入口,再加上烏鎮距離上海、蘇州、杭州等大城市并不太遠,便可以將目標客戶群對準現代年輕人。巧的是,不久后黃磊有次在烏鎮喝醉了酒,也萌生出了想在烏鎮辦戲劇節的想法,二人一拍即合,利用戲劇節來“改造烏鎮”的想法便由此誕生了。后來黃磊拉入了戲劇大師賴聲川和先鋒戲劇導演孟京輝,并拉來5億的投資,經過前后四年的籌備,終于在2013年,拉開了烏鎮戲劇節的大幕。最初的烏鎮戲劇節,只有6部特邀劇目,19場演出場次,500多場古鎮嘉年華;但到了2019年,已經實現了28部特邀劇目,141場演出場次,古鎮嘉年華也辦到近2000場。如今,烏鎮戲劇節成為國內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廣的戲劇盛會,甚至被很多戲迷視作除法國阿維尼翁、英國愛丁堡戲劇節之外的“世界第三大戲劇節”。戲劇節的成功,給烏鎮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轉型思路。2014年,烏鎮也承辦了第一屆世界互聯網大會,進而成為了這個國際化的國家級會議的永久舉辦地,中青旅在2014年的財報中提及,“文化烏鎮”的品牌要實現跨越式升級轉型。而這個國際互聯網盛會每年幫助烏鎮吸引全球眾多互聯網從業者的目光和更多的游客數量。根據桐鄉市旅游委員會提供的數據顯示,烏鎮游客人數由2014年的692.35萬人次增至2018年的915.03萬人次。到了2017年,烏鎮的會展業呈蓬勃發展態勢,先后承接了備受世界矚目的人工智能AlphaGo與圍棋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潔的圍棋對決、以“聚浪成潮”為主題的浪潮合作伙伴大會、奧迪等知名車企的新車發布會等等活動。2017年中青旅半年報提出,隨著烏鎮景區的商務會議接待能力不斷增強,烏鎮要向“會展小鎮”積極轉型。如今看來,烏鎮向會展小鎮轉型的“第三次拓展”是具有先驗性的。由于近年來各類人文景點遭到過度開發、同質化現象嚴重,很多景點的營收都開始滑坡,陷入經營危機當中:根據上市公司年報數據顯示,2018年張家界、麗江的凈利潤雙雙下滑60.80%、6.16%;而投資20億的成都龍潭古鎮,目前也被報道稱已經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在面對客流下降、景區門票降價等不利因素,而烏鎮卻仍能保持一個不錯的收益:在2018年實現營收19.05億元,同比增長15.74%,2019年上半年營收8.55億,同比增加2.60%。在陳向宏看來,烏鎮的穩定正是在于不斷地制造差異:“這是一個漫長的系統工程,但在不同階段想要脫穎而出,必須打造出與眾不同的用戶體驗。”而當下的這部分收益,還是建立在戲劇節并沒有被完全商業化的基礎上。戲劇節主辦方、文化烏鎮常務副總經理邱建衛2018年在接受《第一財經》采訪時表示:“烏鎮旅游業務良性發展,每年有能力和預算支持戲劇節,而戲劇節本身正向著收支平衡的方向走,在這件事上他們不急于收獲。”當烏鎮作為一個度假景區,商業化已經完成得較為成熟,而戲劇節作為一次文化盛會,還在探索一種既能保留戲劇藝術的體面、又能實現良好收益的兩全之路。“有些東西不能用金錢去衡量,特別是文化的東西,它創作的價值不是表面能看到的。”賴聲川曾在媒體采訪中說道,“還是給烏鎮也給我們一點時間吧,讓我們能盡量把這件事做好。”每年秋末,旅行觀光的游客仍然會如期而至,在烏鎮,他們可以購買到全國任何一個景區都能買到紀念品和小物件、保持與在城市生活無異的住宿和飲食習慣,也能順著被京杭大運河的一段航道穿過的河岸行走,感受到水波、樹木和村落中古樸的自然景觀,烏鎮仍然是適合的、完善的旅游景區。另一邊,那些為戲劇節遠道而來的觀眾們,可以在烏鎮進行十天的戲劇狂歡。當分布在烏鎮西柵景區的各個劇場大門拉開、來自海內外的演員們就位于此,觀眾席間聲音和電子設備的光都消失,劇場的燈光也一格一格地暗下來,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開場——進入戲劇、進入夢境,烏鎮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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