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對月有很多美稱。有的直接稱“月”,如張繼的“月落烏啼霜滿天”;有的省略稱“明”,如韓愈的“有酒不飲奈明何”;有的稱“月華”,如韓愈的“空稱城澹月華”;有的稱“月魄”,如李商隱的“扇裁月魄羞難掩”;有的稱“桂魄”,如王維的“桂魄初生秋露微”;有的稱“清輝”,如杜甫的“清輝玉臂寒”。
唐詩寫月,可謂搖曳多姿,意境萬千,往往給人以景的描繪,以情的感染,以美的享受。
從時間上看,有的寫春夜之月,如張泌的“多情只有春庭月”;有的寫秋夜之月,如白居易的“唯見江心秋月白”;有的寫初生之月,如王維的“開帷月初吐”;有的寫中天之月,如杜甫的“中天月色好誰看”;有的寫殘落之月,如韋莊的“殘月下章臺”;有的寫清晨之月,如司空曙的“曉月過殘壘”。
從空間上看,有的寫關山只月,如崔涂的“關月冷相隨”、王維的“山月照彈琴”;有的寫松林之月,如孟浩然的“松月生涼夜”、綦毋潛的“林月低向后”;有的寫宮廷之月,如王昌齡的“未央殿前月輪高”、白居易的“行宮見月傷心色”;有的寫閨樓之月,如沈佺期的“可憐閨里月”、溫庭筠的“十二樓中月自明”;有的寫江湖之月,如劉長卿的“江山明月胡雁過”、李白的“一夜飛度鏡湖月”;有的寫旅途之月,如孟浩然的“月照一孤舟”、盧綸的“萬里歸心對月明”;有的寫塞北之月,如祖詠的“沙場烽火侵胡月”、溫庭筠的“云邊雁斷胡天月”;有的寫江南之月,如馬戴的“廣澤生明月”、白居易的“繞船明月江水寒”。
從月態月色上看,有的寫月的圓態,如戴叔倫的“天秋月又滿”;有的寫月的靜態,如王維的“月明松下房櫳靜”;有的寫月的動態,如孟浩然的“池月漸東上”;有的寫月的皎潔,如李白的“月光如素愁不眠”;有的寫月的清寒,如李商隱的“夜吟應覺月光寒”;有的寫月的朦朧,如杜牧的“煙籠寒水月籠沙”;有的寫月的黯淡,如韓愈的“星月掩映云朣朧”。
從修辭方法上看,有的運用比喻,如李益的“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白的“月下飛天鏡,云生結海樓”;有的運用擬人,如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和“暮以碧山下,山月隨人歸”;有的運用對偶,如孟浩然的“天邊樹若薺,江畔洲如月”、李商隱的“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錢起的“水月道禪寂,魚龍聽梵聲”、杜甫的“畫圖省事聲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有的運用借代,如李白的“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用“月”代替君王)、白居易的“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用“秋月春風”代替美好時光);有的運用夸張,如杜甫的“云來氣接巫峽長,月出寒通雪山白”;有的運用頂真,如白居易的“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侵月”。
從表現手法上看,唐詩大都是借月抒情。具體說來,有的以情寫月,如張泌的“多情只有空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沈佺期的“可憐閨里月,常在漢家營”,由于詩人滿懷離愁別很,因而覺得“空庭月”和“閨里月”也顯得特別“多情”與“可憐”;有的月中帶情,如李白的“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孟浩然的“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詩中的“秋月”和“松月”都十分明顯地隱含著詩人懷才不遇的怨憤之情;有的情月交融,如韓愈的“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出嶺光入扉”和劉方平的“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詩中寧靜的山林夜景與詩人的閑適之意已是融為一體,而杜牧的“滄江好煙月,門系釣魚船”和張祜的“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洲”,詩中幽美的江鄉夜景與詩人的懷鄉之情更是彼此難分。
從表達內容上看,有的寫月夜的清新幽美,如王維的“明月松見照,清泉石上流”、孟浩然的“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有的寫月夜的蒼茫壯觀,如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杜甫的“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有的寫春宮的孤苦哀怨,如李白的“卻下水精簾,玲瓏望秋月”、張祜的“禁門宮樹月痕過,媚眼惟看宿鷺窠”;有的寫個人的懷才不遇,如李白的“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王維的“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有的寫游子的懷鄉之情,如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白居易的“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有的寫夫妻的相思之苦,如杜甫的“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皇甫冉的“家住層城鄰漢苑,心隨明月到胡天”;有的寫深沉的離愁別緒,如杜甫的“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有的寫真摯的思友之情,如杜甫的“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韋應物的“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有的寫處世的冷漠憤懣,如李白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韓愈的“人生有命不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有的寫獨處的凄憂傷涼,如白居易的“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李頎的“月照城頭烏半飛,霜凄萬木風人衣”、李白的“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李商隱的“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
總之,月成了唐詩的重要寫作內容和寫作對象。有人說“無月不唐詩”,我認為此話確實不無道理。
最后還順便提一句:唐詩大量寫月,對后世的影響很大,使歷代詩壇上涌現了不少寫月的高手與名句。至于具體情況,在此就不再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