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魏晉以來,青樓文化開始逐漸興起,到了盛唐兩宋,開始進入了一個高速發(fā)展的鼎盛時期。應(yīng)該說中國青樓文化興起于魏晉,鼎盛于唐宋。青樓文化也是中國歷史文化的一部分,它是隨著唐宋文化的發(fā)展而風(fēng)聲水起,空前繁榮,同時青樓文化的風(fēng)聲水起,也豐富和促進了唐宋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和繁榮。一部唐宋文學(xué)的發(fā)展史,同時也是青樓文化的繁榮史。
唐宋時期,從京都到地方,從城市到鄉(xiāng)鎮(zhèn),青樓妓院的大量出現(xiàn),不僅匯聚了一批琴棋書畫了然于胸的才女,為城鄉(xiāng)構(gòu)筑起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同時也為當(dāng)時的文人士子提供了詩詞歌賦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素材,使青樓文化有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尤其是文人士子與青樓歌妓的結(jié)合,進一步拓展了青樓文化的嶄新境界,成為了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耀眼的亮點。
唐代文化以中唐的唐玄宗時期為最,開元盛世為唐代的青樓文化的發(fā)展和繁榮提供了廣闊的舞臺。當(dāng)時李白、白居易、杜甫以及后來晚唐的杜牧、李商隱、溫庭筠等一批文壇大家的青樓作品的出現(xiàn),不僅為青樓文化增添了光彩,同時也抬高了青樓文化的歷史地位。
在這些名震華夏的文壇大家中,被世人稱為詩仙李白竟有十八首詩歌與青樓有關(guān)。如《攜妓登梁王棲霞山孟氏桃園中》:“梁王已去明月在,黃鸝愁醉啼春風(fēng)。分明感激眼前事,莫惜醉臥桃園東。”再如李白的《邯鄲南亭觀妓》:“歌妓燕趙兒,魏姝弄鳴絲。粉艷爍月彩,舞衫拂花枝。把酒顧美人,清歌邯鄲詞。”這些詩歌不僅色彩絢麗,而且透露出一代詩仙無盡的情思。
白居易一生共有青樓詩三十首,除了“何處春深好,春深妓女家”、“綠藤陰下鋪歌席,紅藕花中泊妓船”、“李娟張態(tài)一春夢,周五殷三歸夜臺。虎丘月色為誰好,娃宮花枝應(yīng)自開”等名句外,值得稱道的是他的拿手膾炙人口長詩《琵琶行》了,青樓歌女的哀怨凄婉的琵琶聲,使白居易淚水潸然,竟然濕透了他這個江州司馬的青衫!
杜甫一生很少寫青樓詩,但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在《陪諸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二首》中寫道:“公子調(diào)冰水,佳人雪藕絲……越女紅妝濕,燕姬翠黛愁。”杜甫的這首詩,與他的“國破山河在,群情盡望春”的憂患意識幾乎達到異曲同工的地步,因此后世文人傅樂成就曾說道:“唐代的社會,充滿色情,歌臺妓館,到處林立。文人士子,大都風(fēng)流自賞,有不少韻事,流傅于后代。以杜甫的嚴正,也有挾妓的詩篇,其余概可想見。”
晚唐詩歌多寫是民生疾苦,也追求綺艷清麗的詩風(fēng) ,并向往淡泊情思與致遠境界。這一時期青樓詩寫得最好的當(dāng)推詩人杜牧。他的豪放浪漫更是無人能比,《遣懷》之作“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而在《嘲妓》中,他吟道:“盤古當(dāng)時有遠孫,尚令今日逞家門。一車白土將泥項,十幅紅旗補破裩,瓦官寺里逢行跡,華岳山前見掌痕。不須惆悵憂難嫁,待與將書問樂坤。”他的生命雖然與娼妓緊密相連,卻也憂傷自己的命運竟如同歌女一般凄苦。當(dāng)然他的傳世的得意之作應(yīng)屬《泊秦淮》一詩;“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聽后庭花。”杜牧途徑金陵,夜泊秦淮,看到岸上歌舞升平晝夜不息,想到國家內(nèi)憂外患,一腔憂國憂民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便發(fā)出“商女不知亡國恨”的由衷感嘆。
如果說唐代是詩的鼎盛時期,那么宋代便是詞的鼎盛時期。因而到了兩宋時期,趙宋秉承李唐的遺風(fēng),聲妓之樂。盛況不衰,只不過把詩換成了詞。“詩言志詞言情”、“詞為艷科”已成為宋詞創(chuàng)作的主流。宋詞的題材集中在傷春悲秋、離愁別緒、風(fēng)花雪月、男歡女愛等“艷情”方面。檢索《全宋詞》人們發(fā)現(xiàn),大凡兩宋時期有些名氣的詞人,大多與青樓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因而一部宋代詞史也就暗含了一部宋代青樓女子的生活史。歐陽修、蘇軾,秦觀,周邦彥、張先等文壇大家的青樓詞無不是寫得酣暢淋漓,至于柳永就更用不著說了,一部《樂章集》十之八九寫的是青樓風(fēng)光。倘若宋詞離開了青樓,沒有了婉約派的“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只剩下豪放派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那么宋詞就會頓失耀古爍今的風(fēng)采了。
宋代的文人士子常有許多游賞活動,如琴書之樂、清談之樂、山水之樂、縱飲之樂、品茗之樂、博奕之樂、流觴曲水之樂,總是攜歌女縱游為伴,因此宋代的著名文人如歐陽修、柳永、晏幾道、張先、蘇軾、秦觀、周邦彥、賀鑄等都與青樓歌女過從甚密。可謂是名士美人,相得益彰。先說一代宗師歐陽修,他在揚州作太守時,巧遇汝陰兩名美貌歌女,酒席筵上兩歌女戲約歐陽修他年來汝陰作太守。后數(shù)年歐陽修果然自揚州調(diào)為汝陰太守,此時兩個女早已不知去向。歐陽修一次酒后留詩曰:“柳絮已將春色去,海棠應(yīng)恨我來遲。”可見,他對那兩名歌女是何等的眷戀?
而蘇軾更勝于他的恩師歐陽修。他曾為一位名叫秀蘭的歌女寫下一首《賀新郎》。詞中寫道:“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桐陰轉(zhuǎn)午,晚涼新浴。手弄生綃白團扇,扇手一時似玉。漸困倚、孤眠清熟。簾外誰來推繡戶?枉教人,夢斷瑤臺曲,又卻是,風(fēng)敲竹。 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艷一枝細看取,芳意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風(fēng)驚綠,若得待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詞句不僅旖妮華麗,而且情意纏綿,令人嘆為觀止,真是一首香艷絕妙的青樓詞。
當(dāng)然,宋代寫青樓詞最多最好的應(yīng)推福建崇安的浪子柳永。這柳永排行老七,人稱柳七郎,當(dāng)時能和柳七郎床下填詞,床上戲水,已成了青樓歌女們的夙愿。“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正是當(dāng)時流行于青樓時尚的真實寫照。作為大宋第一位青樓詞人柳永,雖然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但他把歌女卻看成是知己和知音,把真情實感寄托在她們的身上。柳永曾給一個叫荔枝的歌女寫了一封情書,這封情書其實就是一首詞,叫做《荔枝香》,十分的經(jīng)典。他在詞中寫道:“甚處尋芳賞翠,歸去晚。緩步羅襪生塵,來繞瓊筵看。金縷霞衣輕褪,似覺春游倦。遙認,眾里盈盈好身段。擬回首,又佇立、簾幃畔。素臉紅眉,時揭蓋頭微見。笑整金翹,一點芳心在嬌眼。王孫空恁腸斷。” 而《望海潮》是柳永筆下的另一種風(fēng)月場面,也是宋詞中彰顯青樓文化的最高水平。詞中寫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竟豪奢。重湖疊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蕖GT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好景,歸去鳳池夸。”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柳七郎給人們留下了一個美色無限、風(fēng)月無邊的超大娛樂場的無窮想象。
兩宋時期其它諸如著名詞人晏殊寫的《望江月》、《玉樓春》,秦觀寫的《鵲橋仙》都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傳世之作。多情才子陸游也有《柳林酒樓小家》、《寒夜遣懷》、《聽琴》、《梅花絕句》等多首青樓詩詞。豪放派的詞人辛棄疾也寫了許多代表青樓文化的詞作。如《摸魚兒》、《青玉案》等等。就整體風(fēng)格而言,宋代文人的詠青樓的詩詞多是感情熱烈,語言上卻趨于沉著與深情,而與唐代詩人的大膽浪漫有所不同。但無論是盛唐,還是兩宋,青樓文化都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寫下了光彩奪目的一筆。